《[网王Ⅲ]优昙婆罗》寒璧生花

48、第 48 章

　　玉城再次见到蝶裳的时候是在第二学期开学一周后。他正好出门买东西，回来以后发现了门口站着蝶裳。
　　玉城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蝶裳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次一没挂彩二没生病，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她不明白玉城为什么会愣愣的看着她。
　　“怎么了？”蝶裳问道。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迷彩外套，里面是很简单的白T恤，扎了很简单的马尾，下面不知道为什么套了一条肥大的裤子，本来的中性美全被那条黑色的裤子毁的一干二净。
　　“没事，”玉城惊醒一般，“你倒是厉害，来了一次就记住我家在哪了。”
　　这话说完玉城竟然还有精力冒出一个念头。蝶裳真是他见过的最能糟践自己美貌的女生。
　　蝶裳：“……”
　　玉城连忙开门请蝶裳进屋。他们有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自然是有很多疑问的，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蝶裳进门的时候右腿趔趄了一下，玉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由得问了句：“你受伤了？”
　　蝶裳嗯了一声：“小伤。”
　　玉城挑了下眉。
　　他一点都不怀疑，蝶裳会把她身上所有的伤都叫做小伤。
　　“怎么，那个人你抓到了？”
　　“没有。”蝶裳回道，玉城扶了她一下，蝶裳没有拒绝，她就势在地面上坐下来。
　　玉城给她倒了杯水，难以相信两人能这么从容的说话：“是不是弗兰克很不好抓。”
　　“比我想的更难。”蝶裳垂眉。
　　不管是在那个世界里，蝶裳都有可能从一个猎人变成猎物，到底是长了她几岁的人，尤其是他还那么擅长使用诡计。
　　近战格斗的话弗兰克的确不占优势，但除此之外，不管是弗兰克那些歪门邪道的攻击还是他身后的那些信众，都让蝶裳很容易处在危险的情况下。
　　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转变这种局势才行。
　　玉城看蝶裳神色凝重，知道形势很不乐观。他也跟着沉默下来，良久才低声说：“我以为你很快就能回来呢。”
　　蝶裳扯了扯嘴角，其实并没有笑出来。
　　玉城打起精神：“龙马前几天去了美国，你知道吗？”
　　显然蝶裳是不知道的。
　　静了几秒她才回：“他……不再回来了？”
　　“不，应该是要在青学完成学业再彻底离开吧，”玉城淡淡的说道，“他打算把队长职位交接完毕以后再说。”
　　蝶裳睫毛轻轻一颤，没说什么。
　　“你们的事情大家也已经都知道了，毕竟你退社又退学的事太大了瞒也瞒不住。前段时间讨论了很久呢，不过你的身份没暴露，你放心。”
　　“嗯。”
　　玉城吸了口气：“所以你跟龙马是彻底分手了？”
　　“不然呢？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弗兰克。”
　　她好笑的看玉城心有不甘的模样，仿佛分手的人是他一样。
　　“我必须离开，只有我离开才能让龙马安全。”
　　“你保证弗兰克不回来找龙马？”
　　“不能，但我能保证龙马以及你们不会受伤。”
　　“你做了什么？”
　　蝶裳笑了笑 ，她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没做什么，护身符而已，是能用的那种护身符。”
　　玉城眨了下眼睛，随即笑了：“看来你当初救我，其实是去那里有目的的。”
　　蝶裳没有否认，她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两件事要找你。”
　　“你说。”
　　“第一个，把我跟你形成契约的那片竹简烧了，这样的话，你应该就可以在这里安顿下来，不用被我连累了。如果你想回去，我也可以带你回到你出生的地方。”
　　玉城错愕，继而一笑：“我知道了，但真的称不上连累。你不用多想。至于带我回去……还是算了吧，我早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连我表妹都已经惨死，实在没有回去的理由，那个地方我也不留恋。我在这里已经适应的很好，也很喜欢，既然你让我选择，那我就留在这。”
　　蝶裳看着他：“你可想好了。”
　　“想了很久了，你放心。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蝶裳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在这里有很多东西还没有处理好。也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你，这都在我住的那间公寓，如果有时间的话，麻烦你去打理一下。”
　　“好。”玉城没有二话接了过来。
　　他打量着银色的钥匙，还是有些意难平：“哪怕你抓到弗兰克，也不会回来了吗？”
　　蝶裳收回的手微微一顿。
　　她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回来做什么？”
　　“你知道的，”玉城注视着她的眼睛，“这里有对你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蝶裳看着他，眼神灼灼，“所以我选择去抓弗兰克，而不是放他走。”
　　玉城微微一怔。
　　“你知道吗，”蝶裳依然是屈膝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显得很不拘小节，但她看着前方，明显陷入了回忆，“弗兰克曾经跟我有过谈话，他说，只要我不找他麻烦，他就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不光如此，他还说会帮我摆平所有的事，比如龙崎樱乃。”
　　玉城静静望着她。
　　“其实我跟弗兰克还真没多少接触，人家那两起案件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你说是吧。”蝶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时就算我插手不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玉城一时语塞，良久才喃喃道：“可是他杀了人不是吗？”
　　“对，因为他杀了人，”蝶裳轻声说道，“所以我的教授让我抓他，甚至不惜软禁了我的家人。”
　　玉城心头一震，抬头看她。
　　蝶裳喃喃问他：“你说，到底谁更坏呢？”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其实她没什么退路。不过就是想让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心罢了。
　　“你猜猜，如果两个有同样能力的人同时出现在警方面前，我会怎么办？弗兰克是一个危险分子，犯下的案情肯定不止这两起，而他之所以这么张狂，不外乎是因为他的能力让人无法抓到他。那你猜猜，作为跟他有一样能力的我，警方会不会放过我？”
　　蝶裳看着玉城，从玉城错愕的神色里她自问自答：“不会的，是吧。”
　　因为很可能，他们也会怀疑她，怀疑她这个人会不会重蹈弗兰克的覆辙。
　　“别这样，会有转机的……你的父母……你的母亲也会为你求情的不是吗？”
　　“你以为我的母亲为什么被软禁起来。”蝶裳慢慢的说道。
　　以她家如今的家境，她的母亲肯被软禁，自然是经过她自己的同意的，其实她的母亲很识趣，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所以真正被软禁的大门都无法踏出半步的人，是炎月舞。
　　在那个小岛上陪了她六年的炎月舞。
　　她想过带炎月舞离开，让她去哪里都好。但一来炎月舞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在岛上生活了那么多年远没有那么好的自立能力。二来，一旦炎月舞跟她离开就等于跟她母亲还有她的兄弟姐妹站到了对立面，想要再融入进去可就难了。
　　玉城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安慰。
　　“行了，你也不要想着怎么安慰我了，”蝶裳终于换了个姿势，她把手搭在背靠的沙发上，“安慰也没什么用。”
　　玉城看她近乎玩世不恭的神色，多少有点了解她的打算。他心中一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你自己怎么办？”
　　蝶裳身形微微一顿，她极淡的说：“不知道。听天由命。”
　　玉城一时无言。
　　“玉城，”蝶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玛利亚墙壁争夺战之后，那些艾尔迪亚人怎么样了？”
　　玉城一愣：“记得。”
　　他看着蝶裳，接着说道：“你是想问调查兵团吗？后来，调查兵团只有九个人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战死了……看情况，那些战死名单里应该也包括你在内吧。”
　　“然后呢？”
　　“然后？然后，调查兵团用了一段时间清理墙外的巨人，据说还看到了海。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已经跟海外的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民众也渐渐知道了他们的敌人是马莱帝国。艾伦成了他们心里的英雄。还有，阿尔敏也能变成巨人了。”
　　蝶裳听完，意味不明的低头笑了笑：“原来他们真的看到了海啊。可是，看到了海又怎么样呢？看到了海，海的那边还是有人会束缚他们的。”
　　她还记得有次壁外作战前夜，阿尔敏兴致勃勃的跟他们说墙外会有无边无际的盐水，那是他的梦想，他觉得看到那广袤无垠的海水就代表了他是自由之身。众人不知道那所谓的盐水是什么，在寂静中始终默不作声的她突然说道：“你说海吗？”
　　这句话让她在后来被怀疑了身份，当然，她也最终在一个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过那时候，她确实是因为觉得好笑才说出那句话的。
　　她从小就生活在能看到海水的地方，她被困在那个地方，至今不得自由。
　　“那埃尔文呢？埃尔文团长是幸存的九人之一吗？”
　　“不是，他在墙外战死了。”
　　这个回答让蝶裳安静许久。
　　然后她冷笑了一声。
　　“是啊，没了一条手臂还要在外作战指挥，当然就是送死。”
　　玉城看着她，尽管语气如此冷静，但那双眼睛还是泄露了她的悲伤。
　　“他应该，曾经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玉城低声说。他再次清晰的回想起那时出征之前，站在埃尔文团上身边瘦小的小姑娘。
　　“那又怎么样……”蝶裳抿了下唇，喃喃，“反正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这个小姑娘是来自什么世界，不过这次战争之后，你可以回家。我这人没有什么同理心，所以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一次建议，别总是跟自己较劲，你应该试着跟这个世界和解。”
　　这是那个男人在玛利亚之战前夕跟她说的。
　　最后一次战争，他不让她跟随在自己身侧，派了她在相对安全的墙内作战，她在墙内侥幸捡回一条命，他在墙外率领自己的手下成了一缕孤魂。

　　自此之后，玉城再也没见到过蝶裳。
　　龙马美网归来，已经14岁的少年这次在美网青年组再度夺魁，拿到了他青年组的第三个大满贯，不过这一次因为青年组的几位水平卓越的选手相继升组，媒体除了赞叹龙马又拿一个大满贯之外，还是分析龙马在这次比赛中失误率比以往更高，甚至有媒体发文章称在国中这三年可能耽误了龙马这样一个天才。
　　对此龙马没有任何回应。
　　他再回到青学，大家都知道了那段采访，加上这段时间猜也猜了说也说了，也没人再在龙马面前提起蝶裳。龙马回到日本完成高中学业，并在第三个学期将青学部长的职位交给了品川端。
　　彼时品川端在青少年选拔赛中表现很突出，已经是目前关东范围内备受瞩目的选手之一。
　　龙马像之前海堂学长那样，将青学的那面锦旗交给了品川端。品川端接过来的时候，龙马微微用力，让品川端一时没能顺利拿过那面锦旗。
　　龙马看着他，低声说了一句话：“青学网球部就交给你了。”
　　他很深的看了品川端一眼。
　　品川端心里一惊，突然就明白了在托付之余这面锦旗还有其他意义。
　　而玉城见证了这一切，他即将升入青学高中部，而龙马毫无疑问就是回美国了，以他现在的成绩，应该就是会转为职业选手，开始他另一个阶段的网球生涯了吧。
　　龙马也没找过玉城，玉城也不去找他。
　　虽然始终觉得遗憾，但玉城有时候也会想，其实蝶裳这样快刀斩乱麻，也算是对龙马的一种保护，保护了他的安全，保护了他再去爱别人的权利。
　　不过他也不能确定龙马是否真的就已经忘记了蝶裳。龙马从美国回来之后，最高兴的大概就是龙崎樱乃。蝶裳退社又退学，已经退出网球社的龙崎樱乃往这边跑得更勤了。找奶奶，帮同学，听起来五花八门的理由，无一例外的还是来看龙马。
　　还真的是不死心，不，应该说是蝶裳走了以后，死灰复燃了吧。玉城如此想道。
　　偶然一次，玉城看到龙崎捧着一个小小的便当盒带过来，站在龙马身边。如今她的脸上似乎又恢复了三年前的羞涩腼腆。
　　“龙马君，这是我做的小点心，请你尝尝。”
　　龙马在球场外看着里面队员们训练，听到樱乃的话并没有反应。良久，玉城听到一句话。
　　“龙崎，你真的不用这样。”龙马淡漠的说道。
　　玉城偷偷瞄了那边一眼，龙马手放在上衣口袋里一直没动，连身形都没有偏向龙崎，只一昧看向球场，玉城看到原本少女怀春的樱乃在那一刻绯红的面孔变得苍白。
　　她缓缓收回那个精心包好的盒子，压抑着情感轻声问：“还是因为蝶裳吗？龙马君，即便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是不会忘记她是吗？”
　　龙马静默了一会，声音依然波澜不惊，只是转头看她一眼。
　　“如果是蝶裳的话，她绝对不会在训练的时候跟我说训练之外的话。”
　　樱乃浑身一震。
　　她抬头怔怔的看着龙马，一双眼睛渐渐就含了了泪。
　　“对不起。”樱乃轻声说道。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显得摇摇欲坠，她把便当盒紧紧抱进怀里，转身离开，背影竟看着有些踉跄。
　　龙马神情始终淡漠。从美国回来以后，他整个气质都变得冷峻了很多，倒还真是跟手冢队长越来越像了。
　　玉城默默收回目光。
　　然后有一天，在玉城收拾蝶裳住的那间公寓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他先是心里一跳，继而猜到了来人是谁。
　　他打开门，果然是龙马。
　　龙马看到是玉城自然是惊讶的，他的一双眼睛也从惊喜到失去光亮，但神色却平静下来。
　　“是你啊。”他轻声说道。
　　玉城反倒对他的镇定意外了。
　　他稳了稳心神，让开地方：“请进。”
　　龙马默不作声的进门。
　　玉城越发有些不安起来。
　　如果龙马能吃惊，能问他怎么在这，他心里反倒踏实点，可龙马这个反应，让玉城猜不出他接下来的反应。
　　龙马打量了一下四周，布局摆设都没有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城迎接龙马的注视，他扯了个笑：“蝶裳没在这。我是受她所托来打理她的房间了。”
　　龙马点点头。
　　这反应不对，玉城心里因为龙马这一动作更不安了。
　　龙马沉默了许久。
　　“看来她是彻底不会回来了，是吧。”
　　玉城无法回答。
　　“全国大赛结束之后，她跟我说了诀别的话，果然在那以后她就消失了。退学，退社，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玉城睫毛颤了颤。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她去哪里吗？如果你知道，我希望这次你能选择告诉我。我不想跟你证明我多喜欢他，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依然在记挂着她。”
　　我知道，玉城在心里说道。
　　龙马安静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寂寂：“我想，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告诉我她的事。”
　　玉城心里的防线有点攻破。
　　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蝶裳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她不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既然她很可能不会回来了，你又何必知道这些徒增烦恼呢。忘了她再找一个适合你的女孩在一起不好吗？”
　　玉城这话说完觉得自己有点渣。
　　果然龙马没有立刻说话。
　　几秒后他才回答：“我既然当初喜欢她，就没有想过分开的。如果是我，我会努力去靠近她的。”
　　“这不是靠近不靠近的问题，蝶裳根本就没有选择！”玉城提高了音量。
　　“所以蝶裳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龙马问道。他太平静了，显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玉城静了许久，终于放弃似的吐了口气。
　　“你想知道吗？关于蝶裳的事？”
　　“是。”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可我也告诉你，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跟你说，你就没有选择了，估计忘掉都很难。”
　　“那就是我的事了。”
　　“好，”玉城短促的笑了一声，随即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那一脸的玩世不恭终于收了起来。
　　“那好，那我就跟你讲蝶裳的故事，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
　　“不过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听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逐渐讲给你听。”
　　那个女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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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目前第三本的蝶裳和龙马的故事就结束了。预计这一本还会有个番外，关于千藤和迹部的。但是目前还没有写完（悲伤），因为最近三次元的事情太多了。
整个网球王子系列的最后一本是蓝色桔梗。蝶裳和龙马的故事终于有结局了（开心！真的，一想到要迎来大结局我应该比你们任何人都开心！）
依然感谢每一位读者大大，谢谢你们的陪伴。自始至终，都万分感谢！（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