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杨柳枝的人生,是不爱学习的一生。

      在短暂的十八年里,即使出身学术氛围浓厚,文艺名声响当当的万花谷,她也成功以一己之力拉低了门派的学历下限,连诗仙李白的诗都会接不上。

      这样的她上一次认真听讲,已经是十多年的往事了。在踏入这沙漠之前杨大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阔别认真听讲十几年后,再一次(被迫)听着比她还能唠叨的两位异族来客一连念上一炷香的天书,而对方仍没有一丝停下的意图。

      实话实说,她本来是打算认真听听他们想说什么的——他们帮了她的忙,想要和她说说话,她当然会认真听。

      但是,但是这个异族人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必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而无始以来明暗相交,恶魔恒于暗界,纷扰不息,致今之世界依然善恶混淆,故人当努力向善,以造成光明世界……”

      听在杨柳枝耳中,明明每个字都是认识的中原话,但却组成了完全听不懂的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在光明或善的王国里充满着爱、信、忠实、崇高、贤明、温顺、智慧、了解、秘诀、洞察等德性,主宰这个王国的最高神是大明尊,他是清净、光明、威力和智慧四种德性的显现者……”

      ……叽里咕噜巴拉巴拉哄咪吧啦叽里咕噜……

      陆危楼的神情是何等认真而虔诚,说出话又是多么有韵律而惹人深思,但在对知识早已养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又多年不曾学习的中原人杨柳枝的耳中,全变成了一团无法解析的乱码。

      杨大夫竭尽全力的集中精神,想要努力理解些他的言语,也抵不过他那念经一般的穿透性。她是越听越迷糊,越听脑仁越痛,奈何身子被三面夹击逃跑不得,想要扑腾两下都害怕伤着离得最近的卡卢比,只得面如土色的望着传教的那两人,死了一般双眼放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终于,她的脑壳痛到自己受不了了,挣扎着从卡卢比臂间抽出自己胳膊,颤抖地打断了愈发激情昂然的陆危楼,明明没有落泪,却不禁深深抽吸了一下鼻子,抖着手,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

      “……停一停,我真的听不懂……”

      陆危楼的声音骤停。

      靠在杨柳枝身边的阿萨辛却倏然扑哧一笑,捂着嘴别过了头。

      杨柳枝心中感到十分愧疚,她垂头丧气地呜咽了一声,向陆危楼求饶:“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大兄弟,您说的太高深了,我真的听不懂啊……”

      陆危楼的面色不太好看,他的嘴角狠狠向下撇着,嘴唇也抿得毫无缝隙,缓慢的将尚握着杨柳枝手的手掌收了回去,干咽了一口口水,才终于淡淡道:“……无妨。”

      杨柳枝愧疚的不好意思抬头,她诺诺地垂着脑袋,跟大受打击的这位国际友人解释:“那个,你讲的很好,真的。就是,就是有点深,你说的东西实在太厉害了——”

      “无妨。”

      陆危楼再次淡淡地打断了杨柳枝毫无意义的亡羊补牢,他面上也恢复了平静,反过来诚恳地说:“是我考虑不周,中原想来确实不曾有过此种教义,骤然与姑娘说,是令人困顿。”

      说实话,杨柳枝自己也不清楚这份听天书的感觉是因为自己文化水平太低,还是如陆危楼说的那样是他讲的问题……不过人家都已经主动背锅了,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再把可以揭过去的一页再翻回来,便连忙点头如捣蒜的连连“嗯嗯嗯嗯”了起来,火速岔开话题:

      “所以,你们原来是想去中原传教啊?”

      “是呀。”

      这一次,却是阿萨辛先开口了,他温柔地望了一眼杨柳枝,轻声细语道:“杨大夫,您觉得我们的真理怎么样呀?其实,我也有自己的感悟,您可愿意……”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这就不必了!”

      杨柳枝飞速摇起了头,面上几乎掉下两滴痛苦的眼泪:“我觉得你们都说的贼好,特别好!我支持你们!真的!”

      阿萨辛欣欣然看了她一会,忍俊不禁似的偏过头捂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安抚道:“您放心,我说笑的,看出来您对我们的真理没什么兴趣啦。”

      这话说的,对(一开始)真心想要听他们讲些什么的杨柳枝而言,真是心头重重一击,她不由得嗫嚅道:“也没有……就是,听不懂……我都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

      阿萨辛将头转了回来,一双明亮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杨柳枝,温声道:“我们此行,本也抱足了传教不顺的准备,又是初来乍到,经验不足。您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中原人,反应给了我们好多启示呢,我们之后会尽力精简提炼教义,让人们更能理解这份道理。这次没什么准备,倒是给杨大夫您添了麻烦,还请不要见怪呀。”

      他这话说的,把剩下那点锅轻描淡写全背在了自己身上,让杨柳枝揭得干干净净。搞的杨大夫是越听越不好意思,心里只觉得自己怪对不起人家,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你们想多了。”

      “那……”

      阿萨辛仿佛极为不好意思似的停顿了一下,两手合在了一起,犹豫间抬起头,轻声道:“那可否麻烦杨大夫您再帮帮忙,也与我们讲讲中原的教宗教义?唉,实在是我与[穆萨]在中原没熟人亲故,竟还要麻烦您费这样的心力……”

      杨柳枝被他的演技所迷惑,马上大力点起了头,义不容辞道:“没问题,别这么客气,交给我吧!你们想知道些啥!”

      实在太顺利了,阿萨辛不禁暗中和陆危楼交换了一个眼神。

      因为肉眼可见的杨柳枝与阿萨辛更亲近些,他们收回目光后,便由阿萨辛继续温柔问道:“辛苦您啦。那不知如今中原,是哪个宗教最为势大?”

      这题即使是杨柳枝也知道,马上答道:“当官的和一半百姓念佛,读书人尊儒,江湖人信道,或者像我一样什么都不信的也很多。”

      “原来如此。”阿萨辛捧场的露出些受教的表情,又精妙问道:“这么说来,是佛教更势大些咯?”

      “不是的。”杨柳枝果然摇了摇头,认真对他解释:“唐时皇爷尊佛教,各地至今罗刹古寺林立,又有少林寺佛武双修,威名赫赫,所以佛教从来不曾势微。然而儒道二教自古由来已久,并非西来佛教可轻易撼动,又有如今皇爷大肆尊道,朝堂之上更是儒道合一,想要考科举就一定要背儒书,解道义,于是普通百姓之中,儒道流传更深远意长。至于江湖人……江湖人轻生取义,儒教佛教都不免婆婆妈妈,所以信了教的江湖人,基本上都是道教教徒。”

      “原来如此……”

      阿萨辛沉声应了,面露思索,对陆危楼递了个眼色,对中原文化知之甚详的陆危楼便接过了话头,诚恳道:“受教了,往日只知中原儒学佛学深厚,原来还有李圣人流传道学不衰。不知姑娘可否细讲讲中原道教模样,也让我们有个准备?”

      “不敢当不敢当。”

      陆危楼模样作风都比阿萨辛严肃许多,杨柳枝不由得也先客套了两句,这才摸着下巴说:“当然可以。还好你问我这个,万花武学受道教影响颇深,是个万花都对道学朗朗上口。你若是问我佛学儒学,我可就只能跟你干瞪眼了。”

      “既然你了解道教传自李祖,想必大体上也有个认识,什么太极两仪八卦阴阳的应该都知道,我就捡点我知道的说说吧。”

      杨柳枝正想说点实践例子,却不想阿萨辛骤然脱口问道:“阴阳八卦?”

      “啊对,你不知道吗?”

      杨柳枝偏头看向他,循循解释道:“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这是阴阳的四种关系。人们借圣人所创阴阳鱼图推演阴八卦,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

      然而,阿萨辛却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他面上神情微有凝僵,声音也不太对劲,颤声询问道:“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这四种关系,是道宗的想法?”

      “是啊。”

      杨柳枝点点头,以为这位异族小哥被道教前辈的智慧震惊,连忙偏过身子给他仔细解释:“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二炁交感,化生万物。而对立的阴阳双方又是互相依存的,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另一方单独存在,可以说,阳依存于阴,阴依存于阳,双方共存而互生,又化生万物——”

      “杨大夫。”

      阿萨辛的手猛地搭在了杨柳枝的胳膊上,他的声音也倏然变得与之前的甜蜜柔和不同,变得有些偏执粗哑。他的眼睛牢牢定在杨柳枝的脸上,半晌面上才艰难挤出一个笑来,喑哑道:“哈哈,见笑了。这般超然道理,我竟从未听过,可否请杨大夫细细讲讲?”

      杨柳枝却不说话了,大夫的直觉让她发现了什么。她皱起眉头细细打量了一番阿萨辛,奈何这短短功夫,对方的面上已经又恢复了无懈可击的温和亲切,眨着眼睛看她。

      杨大夫想了想,突然运足身法,抽出手搭在了阿萨辛手上。她的手乍一贴上他的皮肤,阿萨辛便如遭了雷击般弹了一下,猛地便要甩开她的手。但杨柳枝的手贴上去后,既没有移动也没有把脉的意思,仅仅轻轻地、温和地贴在他的手背上,缓缓将他的手掌合在两掌之中。

      阿萨辛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反应的过激,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轻甩了两下手,玩笑道:“啊呀,杨大夫,原来你们中原人也这么不拘小节……”

      他出生波斯,容貌俊美,此前曾被无数女人深深注视、仰慕。然而,眼前这位女子的眼神却是他平生未见,她的眼中既没有他所认识过的西域女子的妩媚,也没有他所听说过的中原女子的含蓄。

      她握着他的手,就仿佛那不是俊美出奇的阿萨辛的手,而是路边随便某位急需帮助的老翁,将自己毫无私心的热忱由相握的手传递出去。那双明明年轻单纯,却又仿佛苍老睿智至极的眼睛笔直地凝视着他。那张本十分姣好秀美的面容上斑驳着些风吹的皱痕,声音是沙漠冲刷过的沙哑,穿着一身与西域格格不入的宽袍大袖,漆黑的长发中也结乱着风沙。

      她坐在这庞大沙漠的一角,显得如此渺小而普通,甚至有些邋遢狼狈。

      这个满面风尘的大夫捧着他的手,粗粝的掌心盖在他细腻的皮肤上,带来令人感官深刻的摩擦感。

      他将视线上移,对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与神情没有半点风月旖旎,只依旧笔直地看着他,郑重地唤道:“阿萨辛。”

      阿萨辛面色不改,额间却下意识一跳。他看着杨柳枝,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柔声应道:“……杨大夫?”

      杨柳枝没有笑,也没有露出多么关切或包容的表情,然而她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一声声对他说‘不要怕’、‘没关系’。这个天真到令阿萨辛暗暗耻笑的小大夫,还是那么坦然真诚,丝毫不设防的对他说道:“人有疑惑,人有困难,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讲。所谓阴阳,即为万物客观规律。万事万物皆有阴阳。阴阳力是维持力,可转化,可变化,并且是永不停歇的运动。天地日月,昼夜寒暑,动静生死,夫妇男女……双方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存在。”

      “昔年孔圣也曾曰: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壹体两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换,不可执一而定象。二者虽无定象,随道而变,上皆可为道,下亦可为器。道用无穷,处处有之,因用而论。用即出,阴阳即定,二者虽定,亦随时而变迁。故曰:阴阳不二,以壹而待之。壹者太极是也,统领二物,相互作用,运化万千。”

      听得杨柳枝浅浅掠过,没有更深入探究他的情况,继续与他解释阴阳,阿萨辛暗暗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这才些许谨慎地放松下来。他本想找个机会灵巧地拂开杨柳枝的手,但她现在说的话太让他在意,太让他分不了心,没一会,他满脑就只剩下了她口中的阴阳道理。

      他竖起耳朵细细听着杨柳枝的话,心中不时错乱节拍。然而,这些话虽然对他深有触动,却到底无法解决深深困扰他的问题,反而令他诞生了更大的疑惑。

      于是,待杨柳枝说完话,阿萨辛装出一副深有体会的样子连连点头,仿佛不经意地感叹道:“真是令人深思,令我体悟良多。原来世间阴阳存在如此之多道理……仅仅阴阳便有这般深意,若是有更多转变定性,岂不将天下大道全部囊括其中啦?”

      他说的轻松,后背却在这酷热沙漠中因紧张而湿透了冷汗,脑中突突直跳。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他一直以来深受其扰不得其解的。

      这与霍桑·阿萨辛本人有关。他自出生以来博学睿智远超旁人,事事精通不落,唯独自幼却有一难言痛楚,他竟然天赋迥异,生就非阴非阳之体,与旁人绝然不同。

      他曾经所处的琐罗亚斯德教将阴阳互存,万物不存中性定为教义中坚,更令他私下里对自身烦恼极为困惑,而又无可向人言之。他数年来潜心研究各项学问,仍是未有所得。恰巧挚友穆萨·哈贾尼与他同样于琐罗亚斯德教义产生疑惑,二人便商议后一同叛教而出。

      而穆萨·哈贾尼本是纯正的中华血统,汉名陆危楼。他祖上乃是丝绸之路上的大商贾,为了躲避南北朝的战乱,避难定居在波斯。陆危楼精通中华、波斯等多国语言文化,更与阿萨辛才学不分上下,经他提议,阿萨辛也认同了东往中原传教宣教的想法,暗中更想在博大中原找到能解答自身困惑的答案。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尚未踏出西域范围,就在这漫天黄沙中,他就找到了一直所求的那份答案。

      一位年轻的中原女性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他——

      “当然有。”

      杨柳枝微点了下头,面上凝起怀念与思索的神情,她的声音也又一次开朗明亮了起来:“除却阴阳,还有‘中性’。非阴非阳,却又处于阴阳性质之中,既有阳的表现,也有阴的表现,不分彼此。医书中,也常有中性食材药材,譬如芋艿、山药、黄豆……”

      她本细细讲解着,冷不丁一下顿住了,突然将握着阿萨辛的手抽了出来。听得入迷了的阿萨辛下意识回手挽留,然而,就像她以过人身法将手搭在他手背一样,她轻轻抽回手的时候,他的挽留也总是迟上一步。

      他尚且来不及回味心头那股极轻细的复杂感觉,跟随本能的又要贴近她,便见得杨柳枝面带窘色回身按住了在二人说话间显见愈发躁动,拼命把杨柳枝往后拉的卡卢比。她嘴里絮叨着,将这个跋汗人仔细塞回了他所披着的那身与她服装颜色相似的斗篷里,对着那人说话,而把他落在了一边。

      他看着杨柳枝的后背影,听着她用与同他说话截然不同,关切而轻柔的不住对卡卢比说:“别动别动,乖啦,听话好吗……”

      然而,他只定定看了二人一会,便若无其事地慢慢坐了回去。他面上很快再次凝出无比温和的笑容,仿佛毫不在意对他如此重要的谈话骤然被打断一般,满面包容地看着杨柳枝与卡卢比,安静等待着。

      他平生思虑繁杂、布算周全,这一刻却难得放空了大脑。他回味着方才所听得的全新理论,心头一时是喜悦,一时是苦涩,然而那喜悦却比苦涩多了太多,令他数着心跳,不住流连目光在杨柳枝身上。

      终于,杨大夫(暂时)安抚住了又开始不听话的重病号,擦了把脑门的汗,回过头歉意地朝阿萨辛笑了笑,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病人太闹了。”

      阿萨辛便柔声道:“不要紧。”,又似微有忧虑地询问她:“可还需要我帮您与他解释一二?”

      杨柳枝大大摆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们接着说。前面我说的大多是跟你颠倒着背书——再多的,我就背不下来了,你若是想,可以去万花谷自己研究研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却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不知你可听说过中性之人?”

      她显得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脸蛋:“这件事也对我很有影响,我一直想有人能和我一起讨论讨论,不过……”

      杨柳枝顿住了,她抬起头,极为认真地看着阿萨辛,沉声道:“这件事稍显惊世骇俗。我不知道你们西边会怎么看,但是我对你说的这件事,它绝不应被人嘲笑,也绝不应被人鄙夷。我抱着一颗怀念祝福的心将它告诉你,也希望你能中正客观的看待它。”

      “这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问诊看病的一件事。”

      ·

      陆危楼自方才传教失败后,面上不显,心中却颇受打击。他见阿萨辛与杨柳枝相谈甚欢,而内容他并无兴趣,便不打搅朋友,独自一人走去了旁边沙丘默默总结自己的传教失败经验。如今总结完毕,一抬头看到阿萨辛仍在与那名中原女子交流,心中稍觉二人逗留时间太长,便走回了阿萨辛的身边,想要提醒挚友他们需要离开了。

      然而,他刚刚将目光投在朋友的脸上,那话语就凝塞在了喉头。

      他的朋友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混杂着庞大的喜悦和悲伤,激动与冷静。他仿佛下一秒就按捺不住要大吼出声四处跑跳,又仿佛可以在这沙地上望着那位中原女子,一坐就是一百年。

      就连陆危楼的接近都没有让阿萨辛别过半分视线,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定在杨柳枝的身上,他那张年轻的面庞上还含着多情的笑,一双眼睛的光亮却逐渐改变,变得沉重而深邃,闪烁着几近落下泪来。

      过了许久,阿萨辛才终于艰涩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用着平生最真诚、最温柔的声音对这位中原大夫说:

      “……我绝不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