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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阿萨辛轻笑着反问:“[男欢女爱,常有之事……我很喜欢她,她也一定会很喜欢我,这有什么不对的呀?]”

      他的神色是多么理所当然,简直就像发出质疑的陆危楼才是不解人情的那个。

      可此言一出,落在听者耳中却不咎于惊雷霹雳,陆危楼顿时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他听着耳边的话语,望着满面认真坦然的阿萨辛,摇着头,愈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完全失去了语言。

      这并不能怪陆危楼反应迟钝。恰恰相反,陆危楼完全深知自己这位自幼容貌俊美,才学超人的朋友在西域有多么受人追捧,以至有‘波斯之宝’的美誉。而人气鼎沸的阿萨辛于男女之事上更是惹人趋之若鹜,堪称众星捧月,无往不胜。

      可与他人气相反的,阿萨辛却从来不曾垂怜任何追求者,一直独来独往到了这个年纪,连深交朋友都只有他陆危楼一个。而后,这个纯血波斯人更是和他这个一贯醉心学识,不屑男女之事的单身汉携手叛教,抛下故土所有,一同前往中原大展宏图……

      无论是从对他经历的了解,还是对他本人的了解,陆危楼都实在不敢相信一贯片叶不沾的阿萨辛短短时间便对一位萍水相逢的中原女子心生爱意。

      ……即使那个人的确善良真挚,淳朴可爱。

      ……她的确是很可爱的。

      一贯条理分明的脑中何其突兀地滑过一张天真清秀的面孔,陆危楼心上一紧,自己都不曾觉察地,悄然瞥了一眼那个完全听不懂西域话,只能睁着双乌溜溜大眼,茫然又期冀地仰着小脸盯着他俩看的小大夫。

      无声无息,他用自己的目光拂过她明亮的眸光。

      分明是在漫天的黄沙之中,她的目中却永远盛着一汪清澈泉水。

      “……。”

      同样不曾觉察的,仿佛被沸水烫了似的猛地收回目光,陆危楼再次在心底喃喃:……她的确是很可爱的。

      ……而阿萨辛……

      ……霍桑·阿萨辛……

      越是以从未有过的角度审视着自己这位本让他得意而敬佩的朋友,陆危楼的神色越是难看。

      难以归结,更无法理清,陆危楼的胸头滚动着异样而沉闷的情绪,定定看了阿萨辛许久。

      他缓慢道:“[……不要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中原。]”

      “[我怎么会忘记呢?]”

      一直关注着陆危楼的阿萨辛猛地笑出声来,他眸光闪烁,颇有深意道:“[穆萨,你仔细想一想……到底是我忘记了我们要做的,还是你忘记了,我们要做的?]”

      语罢,阿萨辛手指灵妙一扫,终于拨开了肩上擒着手,而陆危楼手掌微一张合,停顿片刻,到底还是缓缓收了回去。

      阿萨辛便微笑看着陆危楼难看的神色与紧紧攥起的拳。

      他保持着轻盈快活的神色,含笑打量了自己的朋友好一阵,却蓦然笑容全笑,又冷冷凝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出声:“[……穆萨。你知道——]”

      阿萨辛深深目光中,陆危楼神色微微一变。

      就像陆危楼先前说出‘你果然……’后便猛然收声一样,与他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阿萨辛也只说了三个字,便咽下了后面的词句。这对同样天赋傲然、机关算尽,却感情深挚到可以一同冒死叛教,又一同远赴中原的挚友沉沉对望,不必语言,俱在心中补全了后面的话句。

      阿萨辛望着陆危楼的脸,心下淡淡烦恼,自语道:穆萨,你知道,我是很不愿和你争执的……

      陆危楼则道:我何必同他争执?他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了——

      ……本该如此。

      可若下次,那双明亮的眼睛又请求般朝他投来无助目光,他真的能像自己心中所想那样熟视无睹吗?

      ……连想象的画面,都仿佛竖起排排尖针的锐刺,让人踟蹰不前。

      二人心意相通,却又各有心思,一时俱沉默下去。

      而啥也不知道,更啥也没听懂的杨大夫睁着双茫然眼睛,瞅着他俩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西域话,瞎蒙了半天西域人的神态语言,只蒙出这对伙伴大概生出分歧,心下本就惴惴,眼下,眼见陆危楼与阿萨辛二人突然又都不说话了,不由愈发满头雾水,点着脑袋小心地左瞅瞅右看看,生怕是自己惹得这对朋友吵架。

      ……可他俩有什么好吵架的呢?

      杨大夫觉得刚刚那点事儿,只要身为朋友的陆危楼给阿萨辛说说中原文化,提醒提醒他中原不能和西域一样搂搂抱抱就可以了呀!

      她心中困顿,犹豫一阵,终是忐忑开口,想要再打打圆场:“呃,陆公子,阿萨辛……”

      可她甫一开口,另两人已霎时将眼珠定在她脸上,目光之深邃锋利,让一向有啥说啥的杨大夫都下意识嘴巴一合,一口吞下了后面问句。

      杨柳枝:“…………”

      糟糕,挨了十四年打的屁股开始自己痛了!是熟悉的她做错什么要倒霉了的味道!

      而且,而且这次看起来会特别特别倒霉……!!

      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杨柳枝脑门冒汗,眼珠乱飞,竭力安抚自己‘没事没事老炮仗不在这儿’,默念几次,总算心下稍安,又强笑着打起圆场:“呃,呃……你们俩……呃……你俩,聊得挺好的啊,哈哈!”

      她自觉自己已是付出了全部努力,可静凝着她的陆危楼面色依然明暗不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在那专注而带着审视般凝重的目光的注视下,杨柳枝简直要瑟瑟发抖了……这熟悉的感觉,这与她师父,老炮仗杨雪涵往日经常盯着她的目光何其相似!

      往日万花谷中,每当小杨稍微有点得意时,杨雪涵总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不远不近处用这种专注又冷漠的目光盯着她。他那双敏锐有神却毫无温度的眼睛里仿佛写着字,一行名为‘逆徒,你的问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的字。

      可颖悟绝伦的杨雪涵不明说她犯了什么错,呆头呆脑的杨柳枝怎么能猜得到呢!小杨每一次都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甚至完全没有错啊!?

      所以,每一次,满头冷汗的小杨都会从惊慌害怕,到绞尽脑汁,再胡搅蛮缠一通,接着破罐破摔和杨雪涵杠起来,最后被冷笑连连的老杨狠狠收拾……

      杨柳枝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种目光,更忘不了被这种目光盯着的恐惧感!

      可为什么呀?陆危楼先前不是已经对她不凶了吗……?

      脑中怎么也想不通,杨柳枝的身体却诚实的一点点垂头并腿,环抱双臂。

      她实在怕死杨雪涵了。

      在一开始就因为陆危楼与杨雪涵的相似性而下意识对他亲近又恐惧,眼下更是直接犯了老杨PTSD的杨柳枝在陆危楼阴沉沉的目光下,再挤不出一点笑意,把自己缩成紧紧一团,白着一张小脸瑟瑟发抖。

      陆危楼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望着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深沉审视之意,可手掌却悄然一动,仿佛自己生出意识,想要安抚害怕的女孩。然而,在它真正抬起之前,他那满腹心事的主人却陡然发现了它的自作主张,怔怔两刻,便将张开的手掌默然一收,按回身侧。

      ……他应该离她远一点。

      陆危楼想:眼前这个女孩对他的影响有些过于大了,他不应该继续靠近了。

      而另一边,阿萨辛倒是有了反应。他轻轻巧巧一勾垂下胸膛的长发,完全露出那张俊美难言的面庞,对尚哆嗦着的杨柳枝展颜一笑,神色依旧得意艳丽,并无阴霾,皎然之色,仿佛一片金光洒过沉闷空气。

      可还不等杨大夫为这个明艳笑容稍微抚慰一二,宽下一口气,便见这个笑吟吟的罪魁祸首伸手一撑,又在她身畔拢下一圈阴影。

      ……他怎么又靠过来了!?

      怔愣之中,杨柳枝听得阿萨辛既轻又快,于她耳边呼出气音:“不必管他,咱们说咱们的话去。小枝,再跟我讲讲你之前的经历吧~”

      说话间,他黑亮微蜷的长发顺着颈线垂落,扫过杨柳枝的手背,痒痒的感觉使杨柳枝在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之前,已缩了缩手指。

      可就像她的身体被拢入阿萨辛的手臂之间那样,还不等杨柳枝缩回自己的手,阿萨辛的撑在她身边的手掌忽而一动,将她的手拢在了他长长的手指间。

      而同一时刻,将阿萨辛所言听得清清楚楚的陆危楼,沉沉凝视二人片刻,突然淡淡别过视线。

      陆危楼不再理会纠缠着杨柳枝的阿萨辛,与被纠缠着的杨柳枝,神色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漠然,可他身上的气氛却与主人平淡的表情相反,愈发浓重黑沉,如有锋芒根根刺在杨柳枝的背上。

      ……救命!救命啊!

      被迫与咫尺距离的阿萨辛对视,又被迫承受身后陆危楼的锋芒在背,杨大夫僵着身体,简直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出这两人身边。

      她甚至于都开始怀念杨雪涵了!毕竟,虽然总是教训她,可杨雪涵发起脾气,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会像现在这样,凌迟般软刀割肉……

      他妈哒,小杨竟然都开始怀念老杨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杨柳枝赶紧使劲晃了晃脑袋——因为那恐怖的幻想,她一下子恢复了理智。

      没错!再难,也不会有她在万花谷那会儿和老杨互相折磨,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

      而她小杨连老杨都能折磨,她还畏手畏脚个什么!?

      杨柳枝的小脑瓜一想明白这一切,顿时又生龙活虎,也不去在乎身后陆危楼是为啥那样盯着她,也不为阿萨辛又粘过来继续无措,用力抬手一挡,坚决地用自己的胳膊挡在阿萨辛与她之间。

      “朋友,中原不可以这么做!”

      杨大夫神色一肃,义正言辞对阿萨辛道:“我一个江湖人也就罢了,以后你在中原行走,是绝对不可以对女子动手动脚的!”

      阿萨辛:“……”

      被她以手撑住胸口推开,阿萨辛眨了眨眼,望了杨柳枝两眼,见这丝毫不通情事的姑娘小脸一副天真郑重之色,登时笑出了声。

      “诶呀,是我的错~”

      完全不去在意杨柳枝说着什么,阿萨辛笑吟吟地睨了她一眼,突然抬手按住了他胸前那只她的手掌,扣紧了她的指缝。

      在大惊失色的杨柳枝努力的挣扎中,阿萨辛不动声色加大了力气,按着与她交扣手指,如同按着笔在自己身上描摹那般曲折滑动,徐徐将她的手送到了自己颊边。

      “小枝……”

      距离近到能以鼻端的呼吸吹拂着杨柳枝的手心,阿萨辛狡黠一笑:“都怪我,我不太懂中原的规矩呢,你再给我说说罢?”

      “………??”

      这辈子哪儿遇到过这种事的杨柳枝瞳孔剧烈地震:“…………!!??”

      我丢!这家伙道行太高,完全不是区区杨大夫能对付的!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陆危楼你别只看着啊,你朋友在调/戏良/家妇女啊——

      然而,她发信号的眼珠子都要累闪了腰,被杨大夫寄予厚望的陆危楼依然装作充耳不闻,凉飕飕、阴沉沉地盯着足前的沙地。

      啥玩意,这大哥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杨柳枝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危楼冷冰冰的侧脸,心中真是郁卒不已。

      可陆危楼装不存在,杨大夫能怎么办?她只能爪麻麻地扭回视线,继续应付阿萨辛,还没两下就被这厮以丰富经验溜了个丢盔卸甲。

      他妈哒,丢盔卸甲的是他阿萨辛!他,他他他,他怎么能装模作样被用力挣扎的小杨蹭落了衣服,露出那么不讲男德的一大片皮肤啊!?

      上露下露,哪儿哪儿都露了一片的阿萨辛这厮竟然还好意思歪头笑,说什么:“原来中原这边是这样交往吗?好新奇呢。”

      ……救命,救命啊!

      天降一锅,为这厮脸皮厚度瞠目结舌的杨大夫被迫吃了满眼的外国豆腐,人都要麻了!真的麻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内心尖叫:还有没人能管管阿萨辛了啊!?

      ……杨柳枝的愿望实现了。

      卡卢比的手指,几不可查的颤动一下。

      被杨大夫按了穴道强制休息许久,虽目不能视,身不能动,却一直殷切关注着她的情况,也不断尝试冲穴的卡卢比努力许久,终于感到穴道微微一松。

      这个时候,这个年轻的跋汗人的口中已盛满了为抵抗睡穴而咬破的舌头所淌出的热血,可他就像没有痛觉那样,只默默确认了一番身体能够活动到怎样程度,便无声无息,沉默地咽下了自己的血液。

      下一刻,在简直要拼着朋友不要了拔出猿骨笛就和阿萨辛打上一架的杨柳枝的视线里,一支胳膊骤然揽在了她的腰上。

      “——不、不会吧!?”

      立即意识到了这只带着晒伤痕迹的胳膊属于谁,一时间什么别的情绪都吓飞了的杨大夫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心惊胆战,在顺着胳膊的力气往后倒的同时,艰难回身望去——

      ——卡卢比自兜帽中扬起的灰发正自她视线中划过一条弧线,又飘洒在她的手背上,迤逦垂落。

      ……本该立刻阻止病人杨柳枝,她这只方才刚被阿萨辛的呼吸与皮肤困住的手,和先前一样,为那类似的,痒痒的感觉无意识缩了一缩。

      而在它完全缩起之前,片刻的功夫,它的主人已完全被灰发的主人揽在了怀中。

      一手揽着杨柳枝,卡卢比虽然目蒙纱布,可他冰冷的视线却几乎透过遮蔽而出,如刀如剑,锋利穿刺阿萨辛的身上。

      而他的面前,陡然失去笑容的阿萨辛,神情同样是从未有过的毫无温度。

      “[我说过了。]”

      在阿萨辛如有实质的杀意中,卡卢比不避不退,冷然悍声道:“[……离她远一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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