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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洛阳(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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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璎惊呼一声,拼命挣扎,还是没有挣脱过那铁钳一样的手掌,她原本想大呼出声,却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叫道:“别嚷!是我!孙策!”
就是他不自报姓名,任璎也已经从那熟悉的气息中,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放松了身子,任由孙策将她拉入偏殿,但内心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等到两人都在殿中,孙策终于放开了她,她才怒道:“你是有什么毛病!干嘛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孙策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冷哼一声:“什么毛病?我还要问问你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任璎毫不相让,除了董卓,她就没怕过谁,此刻面对自己曾经的友人,更是不会害怕了,她怒道,“咱们不是约好了等一会儿在另一处地方见面,你这么鬼鬼祟祟的,把我拉到这里来,叫别人看见了,我怎么解释??干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的?”
孙策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你嫁给我就好了。”
任璎没有听清,怒道:“什么?你怎么现在连说话都这么扭扭捏捏的了?”
孙策见她这么久不见,一点柔情蜜意都没有,反倒一上来就指责他,江东小霸王的脾气也上来了:“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不肯给我做妾?!”
此话一出,任璎登时目瞪口呆:“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她一回过神来,不由得勃然大怒,“我和陈留王的对话你都敢偷听,孙伯符,你好大的胆子!”
孙策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听的?陈留王,也不过是个摆设,现在的大汉,难道还是以前的大汉不成?现在的大汉,有哪一点值得我去尊敬?”
任璎不去跟他争辩这个问题,只是道:“就算你不在意陈留王,那你偷听我们的说话,难道就不值得我生气了?!”
孙策倒还是理直气壮:“我没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我急着来找你,走到殿外,就听见了你们说话的声音,这也能算是我偷听?!”
任璎气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离开,嘴里嚷道:“算是我看错了你这个人!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的家伙!”
她刚转过身去,手就被孙策拉住了,孙策见她要走,不由得心下也是暗悔,觉得自己说话做事,未免有些急躁,可是任璎……这个丫头实在是让人生气!
任璎死命甩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一段时间,孙策跟着父亲习武出征,力气比以前又大了好几倍,任璎虽然喜爱骑射,但毕竟不是正经学习功夫的,自然是抗不过孙策,又被他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孙策见任璎气得脸都白了,只能先软下身段来道歉,本来也是他做的有些理亏,孙策也并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他一只手紧紧拉着任璎不放,另一只手做了半个揖,微微弯下身来,向任璎道歉:“好了,是我刚才错了,你别生气,我不应该去听你和陈留王说话,也不应该问你这些东西……”
任璎听了他的道歉,心里才好过一些,只是脸上依旧余怒未消,在偏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只是抱着双臂,不想理孙策。
孙策想了半天,找了几个新话题,都没有让任璎成功跟他说上话,最后终于将一封书信取了出来:“……瑜弟和权弟给你写了信,你要看吗?”
任璎将视线转了过来。
孙策心中暗暗得意,这一招果然有效,继续道:“他们俩现在都有字了,瑜弟叫作‘公瑾’,权弟叫作‘仲谋’,你觉得怎么样?”
任璎冷冷道:“若是长辈起的,自然很好,哪里轮得到我觉得怎样?”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那信上移去,孙策心中好笑,脸上却继续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他知道,要是他现在笑出声来,任璎一定会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甩袖子就会走人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孙策装作若无其事,就是不肯主动将那些信交给任璎,任璎内心自然是很想看的,可是这样的情形之下,要是自己先开口,那就跟输了似的,现在两人都将这样的场景,当作了对峙输赢一样。
孙策筹码在手,自然毫无畏惧,任璎瞪了好一会儿,见孙策仍然是不为所动,只能开口道:“你不是要给我看信吗?”
孙策笑道:“可是你没有说要看呀!”
任璎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认输,伸出一只手来:“好了,快点给我!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拿的是什么宝物呢!”
说是宝物,其实也差不离了,孙策得了任璎一句话,就像是任璎认输一样,笑嘻嘻地终于将信递了过去,任璎接过信,慢慢打开,周瑜飘逸潇洒的字和孙权沉稳的字一起出现在眼前。
多年之后,重获故人信件,任璎心中激动极了,双眼也泛起了泪光,她如饥似渴地看着他们在信中告诉她最近的近况,比如那只小老虎,已经长得很大了,如今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的肉,害得仆人每天都要想办法去给他弄肉来吃……比如孙权告诉任璎,虽然孙策后来娶的嫂嫂也很好很好,可是自己还是非常想念她,就算她不再是自己的嫂子了也无所谓,只要经常来江东看看也好……
而周瑜的信里,就潇洒的多了,他绝口不提任璎与孙家的婚约之类的事情,只是吟风弄月,告诉任璎,自己又学了什么新的琴曲,谱了什么新的歌词,任璎看着他的信,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段周瑜抚琴,孙策高歌,自己展袖而舞的时候。
那样的岁月,还能回去吗?任璎看完信后,掩卷长思,再也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而当年的她,也许也已经与那些美好的时光一起埋葬在了过去。
孙策见任璎看完信后,只是呆呆发怔,心知这封信带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很多,这时倒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低声道:“公瑾和仲谋都很想你,想着你有朝一日,回到江东,我们依旧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任璎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你也用字来称呼他们了,那你应当知道,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她悠悠地说道,“再说,我就算回去,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呢?我毕竟不是你们家的人啊,像以前那样,是不可能的。”
孙策急道:“怎么不可能!我又要问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做妾?!”
任璎的脸色一冷,站起身来,她个子没有孙策高,但站起来也并不矮,她肃声一字一句道:“孙伯符,你若是真心爱惜我,若是认真听了我和陈留王的对答,就不应该问我这样的问题!”
“做妾难道是什么好事么?不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吗?”她一步步逼近孙策,话语如飞珠溅玉,字字落地有声,“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这辈子绝对不会主动去给别人做妾!”
她冷笑一声:“当然,你若是以权势逼迫于我,那我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可是,你要知道,世间万事万物,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逼迫得来,更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来交换!”
任璎傲然道:“不管将来怎么样,只要我能够自己把握自己,那么我就永远只是任璎,如果有一天我自由了,我还是要做我愿意做的事情!”
孙策呆呆地看着她,他自然是一直知道任璎的性情十分刚烈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刚烈决绝如此!
在大汉,为妻为妾,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只有她,这么激烈与决绝地拒绝这样的制度。
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出奇吗?他为这样的光彩所眩目,一时竟然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