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梦庄园》思文哥

12、第 12 章

　　傍晚，深圳下了一场久违的雨，雨点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廖国忠卑躬屈膝的为江天文撑着伞，江天文刚刚与廖国忠签下了六千万的投资协议，标志六合地产正式入住深圳，这是廖国忠升官发财的政绩，他理应激动地像江天文忠诚的看家犬，摇头晃脑地陪笑脸维护好关系。

　　黑鬼刚才雨里指挥车辆，浑身上下被雨水浸透，待江天文的三辆w126型奔驰车顺了道，他顾不得换衣服，便神色十分慌张的冲进了后厨，他大喊着正在收拾器具准备下班的萧苏杭，道：“苏杭哥，快，小嫂子跟着那个老板跑了！”

　　萧苏杭一直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他初闻这个消息，虽说上次他们俩吵了一架，关系一直僵着，但萧苏杭怎么也不相信周凤琴能做出这种不顾名节的事来，他摇了摇头，表示怀疑，乐呵呵地说道：“谁？就那站着走的猪，他能把你小嫂子勾引跑了？别拿你哥开玩笑，哥正忙着呢！””

　　黑鬼急道：“他们又搂又抱的上的车，我亲眼看到的，这还有假，对了，这是小嫂子让我交给你的信。”萧苏杭递上了一封被雨水淋湿的信。

　　萧苏杭见黑鬼这着急忙慌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他一下便愣住了，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周围同行嘲笑的目光，他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信封，信封上写着‘萧苏杭亲启’几个字样，萧苏杭按捺不住内心的急躁，急忙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亲爱的苏杭：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真心感谢你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对我的关爱和照顾，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同时我也爱你，可是我常常在想，光有爱情能有什么用呢？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说实话，你给了我太多难忘的回忆，我生病时，你冒雨给我买药，我失落时，你会给我讲笑话，我高兴时，你会比我还快乐，这些点点滴滴，深深地埋藏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时刻知道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记得上次我们吵架（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吵架），那天我因为弟弟处对象的事对你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现在细细想来，是我的不理智造成的，我想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是不帮我，而是在你能力以内没有办法帮我，毕竟那是一千块钱，不是你能拿的出来的。我没有半点责备你的意思，而是单纯想对你说，对不起。

　　你善良，踏实，精明，勤劳，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因为你有成功人士具备的所有品质，你对我说会给我想要的生活，我相信你也能做到，然而我给不了你时间，当江天文让廖国忠把两千块钱摆在桌上时，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就心动了，你知道吗？这两千块钱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的家庭不是那么的贫穷，如果我不考虑弟弟妹妹的生活，如果我不考虑母亲的脸色，如果我像黑鬼一样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么我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然而没有这些如果。

　　苏杭，请你原谅我的财迷，我的无情，我没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信封里有三百块钱，是当初你给我的，现在还上，再见便是路人。

　　周凤琴

　　萧苏杭看完了信，冷冷地笑了笑，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他将信纸连同信封和三百块钱揉成一团，一把扔进了炉子里，通红的煤火瞬间就将信纸烧成了灰，萧苏杭骂道：“妈的，什么东西？”

　　骂完周凤琴，他并不解气，提了菜刀又张牙舞爪的骂着满口脏话冲出了厨房，“廖国忠，你这个卑鄙小人，资产阶级的走狗，社会主义的败类，你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劈了你！”

　　黑鬼急忙拉住萧苏杭，免得他失去理智伤及无辜，虽然他知道萧苏杭发起火来根本劝不住，然而这毕竟是在众人面前出丑，他尽力劝道：“哥，别喊了，廖主任也走了！”

　　萧苏杭平时气力就很大，像头牛一样，更别说气头上的时候，他伸手一扬，就将黑鬼摔开了，黑鬼重重的摔在地上，萧苏杭不顾一切的骂着：“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廖国忠，你个王八蛋，一个堂堂的政府官员，尽然干这下流龌蹉的事！”

　　黑鬼见萧苏杭骂的急，又将萧苏杭重新抱住，一个劲儿的劝着，忽然，王瑾瑜走了出来，她没有客气，一个耳光便扇在了正在骂街的萧苏杭脸上，萧苏杭一愣，王瑾瑜便道：“你看你还像不像个男人，跟那些骂街的太婆有什么区别？”

　　萧苏杭回过神来，立马又跟王瑾瑜怼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王瑾瑜针锋相对道：“凭我是你的领导！”

　　萧苏杭将手头的菜刀丢在就近的桌上，又将头上的厨师帽抓了下来，身上的围布也抓扯下来，使劲的扔在了地上，道：“老子不干了，你还是他妈的我什么领导？”

　　王瑾瑜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愤然道：“萧苏杭，你怎么是个不讲理的玩意儿！”王瑾瑜哭哭啼啼地往办公室跑去。

　　零星吃饭的食客早已冲冲结账逃离，萧苏杭一转身，发现众多饭店里的员工围着看闹剧偷偷发笑，他又怒了，吼道：“你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

　　天已经黑尽，雨越下越大，滚滚雷声吓得胆小的人躲进了被窝不敢冒头，萧苏杭坐在饭店大堂的一把椅子上，埋着头一言不发，黑鬼害怕萧苏杭走什么极端，抽着烟守着。

　　萧苏杭一伸手，说道：“给我也来一支。”

　　黑鬼默默地递上了一支烟，掏出洋火为萧苏杭点上，才道：“你会抽吗？”

　　这是萧苏杭第一次抽烟，他学着黑鬼的模样，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辛辣刺鼻的浓烟入了肺里，随即引起强烈的咳嗽，萧苏杭感觉胸口上像是有一堵墙压着，难受得出不得气，他将刚点燃的香烟扔在了地上，随即又是几声咳嗽。

　　黑鬼忽然之间哑笑了起来。

　　萧苏杭缓过气，便道：“你这什么破烟，呛得老子实在难受，你娃子迟早要和厨师长一样，得个不治之症。”

　　黑鬼略显委屈，道：“你自己要抽，与我有什么事？”

　　“去守你的门，别在这里烦我！”

　　“你是我大哥，你都不干了，我还去守什么门，我也不干了！”

　　“既然都不干了，好，走，往家回，明儿个大哥就带你去超四川。”

　　“哪里都行！”

　　萧苏杭一起身，冷静下来顿觉得刚才自己失了态，他回想从认识王瑾瑜开始，这几年对自己也多有照顾，他想着哭哭啼啼的王瑾瑜，心中很是不忍，心想，要走也应该去道个谦，和和气气的离开。他鼓足了气，便对黑鬼说道：“你等等，我去给王经理打个招呼就走，不然显得我们不懂礼数！”

　　萧苏杭在王瑾瑜办公室外敲了敲门，结果没有反应，他以为王瑾瑜生了气不理他，他厚着脸皮推开门进去，却没见着人，他东看西看，却无意中看到王瑾瑜办公桌上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茶杯下压着一张红色的请帖，萧苏杭顿生嫉妒之心，心中想道：“怪不得刚才要打我，你和李剑兵要结婚了，当然是不知道我们这失去恋人的痛苦！”他愤而不平得又骂道：“都是一路人！”

　　他带着怒气转身离开办公室，也不想和王瑾瑜辞别了，可转而一想，别人结婚了，朋友一场，也该随点礼，他一摸口袋，正好有五十几块钱，他拿了五十块，把茶杯拿开，想把钱放在请贴中间，当他打开请帖的一刹那，萧苏杭测底傻了眼，请贴上结婚的人是李剑兵和骆冰冰，萧苏杭顿时便感到事情的不妙，心想：“糟了！”

　　萧苏杭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办公室，到处寻找王瑾瑜的踪迹，黑鬼说没看到王经理出过饭店，萧苏杭又到了楼上，闯到女员工宿舍，问了几个饭店服务员，都说没看到王经理，萧苏杭焦急中仔细想，王瑾瑜会去什么地方？他内心中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躁动撕咬，他隐隐不安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天台。

　　萧苏杭跑上天台的速度绝不亚于一只受过训练爬山的猎犬，他心慌意乱，他害怕这个时间的空隙王瑾瑜便寻了短见，他觉得天台很近，又是那么遥远，他喘喘不安地推开天台的门，看到王瑾瑜蜷缩着身子躲在天台的角落里放声哭泣着，雨水和泪水混为一体，淋湿了她浑身上下的衣服，萧苏杭那颗惶恐的心终于缓缓地平稳了下来。

　　萧苏杭冒着雨走到了王瑾瑜身边，依靠着墙坐了下来，王瑾瑜有意识的擦了擦眼泪，雨水不停地淋湿在他们俩身上，萧苏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尽量安慰：“妹子，别难过了！”

　　王瑾瑜开口便骂：“你滚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萧苏杭道：“刚才的事，是我不对，多大点事，不就分个手吗？也不至于在酒店里闹成那样，我这就向你道歉。”王瑾瑜没有理会，萧苏杭像做了贼一般心虚，又道：“刚才我到你办公室找你，不小心看了你桌上的请帖......”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半夜的天台照得雪亮，萧苏杭依稀看到王瑾瑜那露出的埋怨的目光，他急忙说道：“李剑兵他无耻，不是东西，他就是个混蛋，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王瑾瑜的哭声更大了。萧苏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变成了哀求，他道：“求求你了，妹子，别哭了行吗？我有个最大的缺点，见不得女孩子哭，你这一哭我也就像丢了魂似得。”

　　王瑾瑜依旧哭个不停，王瑾瑜不说话，萧苏杭在怎么能说会道也找不到开口安慰的话，这种场景就像算命的先生试探顾客的问话，如果顾客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算命的先生也会找不到继续说话去的话，因为他心里没底。萧苏杭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什么你也不听，周凤琴跟着大款跑了，我现在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像死的心都有了，既然你来天台是想寻短见的，不如咱俩一起跳，我先来！”

　　萧苏杭话音刚落，一条腿已经搭在了边墙的外沿，王瑾瑜忽然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一把从身后抱住萧苏杭，她的眼泪落得比雨水还大，萧苏杭隐隐感到自己的后背上有暖和而悲悯的眼泪，他也顾不得许多，转过身来，就将正在哭泣的王瑾瑜搂进怀里，此时的萧苏杭似乎完全没有了失去周凤琴的痛苦，他忽然觉得虽然和周凤琴谈了两年恋爱，但是王瑾瑜才是他命里的归宿，这种感觉很强烈，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甚至有种因为李剑兵抛弃王瑾瑜而让自己有空子可钻的难以抑制的窃喜，他没有说话，抱着王瑾瑜变成了享受。

　　王瑾瑜终于有了敞开心扉的迹象，哭道：“苏杭哥，你说咱俩的命咋这么苦呢？”

　　“你知道吗？苏杭哥，李剑兵为了自己的仕途和骆长春的女儿结婚，他抛弃了我，他违背了当初他对我许下的誓言，他答应过我要和我长相厮守，我一个女孩子，放弃了学业，放弃了父母，遭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心酸与别人嘲讽的目光，我到底为了什么？他李剑兵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对我？”王瑾瑜一边说一边用拳头狠狠地砸在萧苏杭胸口上。

　　萧苏杭忍着疼痛，又道：“他一个李剑兵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底下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是，就像她周凤琴，她爱跟谁跟谁，大爷我也不稀罕。丰子恺老先生说过，‘有些动物皮值钱，譬如狐狸，有些动物肉值钱，譬如牛，有些动物骨头值钱，譬如人。’他俩一个为了官，一个为了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俩用不着为了这样的人去赔了性命，你说是吧，妹子？”

　　王瑾瑜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她忽然发现自己被萧苏杭搂得很紧，这样似乎违背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她急忙推开萧苏杭，露出尴尬的面容，萧苏杭突然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

　　王瑾瑜悲愤地说道：“你跑了女朋友，你还笑的出来！”

　　萧苏杭怼道：“你不也跑了男朋友吗？”

　　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这个季节深圳的雨就是这样，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刚才还是电闪雷鸣的黑夜忽然之间就变得平静起来。两人心态也平稳下来，准备下楼，这时却发现天台的门反锁了。

　　黑鬼在保卫室里睡了一觉，半夜才想起天台上的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到了楼顶开了门。

　　萧苏杭与王瑾瑜都发烧感冒了好几天，在出租屋里，萧苏杭身上搭着厚被子，埋怨黑鬼的愚笨，黑鬼给出了解释：“我看你上了天台，害怕你想不开，哪知道一上来就看到你和王经理搂搂抱抱的，我不是害怕这种有伤风化的事被人看到了，定你们一个流氓罪，到时候害了你们吗？更何况兄弟我为大哥你着想，给你们创造空间，你还得感谢我才是呢！”

　　萧苏杭想了想，露出欣喜的笑容，说道：“也是！你这兄弟没白收，懂大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