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梦庄园》思文哥

11、第 11 章

　　王瑾瑜一早接到了广东省委开发部主任廖国忠的电话，明儿香港六合地产董事长江天文要来考察深圳，他是深圳招商引资的大客户，不能怠慢，命王瑾瑜好生接待。廖国忠还特意嘱咐，江天文老家是福建的，最喜欢吃佛跳墙，王瑾瑜挂了电话，顿时犯了难，做佛跳墙当然张明最拿手，可现在张明在医院，这到底该怎么办？

　　王瑾瑜召集了酒店所有的厨师商量对策，闽菜厨师邓元超自信满满的说：“王经理，我做的佛跳墙虽然比不上厨师长做的，可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就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萧苏杭插了话，道：“邓哥，我这人你也知道，向来说话直，你做的佛跳墙按照厨师长的话说，差了点味，这江天文的来头可不小，他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富商，想来对味道是十分讲究的。”

　　邓元超有些气不过，道：“人家香港六合集团董事长又没说要吃川菜，你一个川菜厨子，竟也来为我们闽菜操心，做好做坏与你们川菜无关，由我这闽菜厨子担着！”

　　萧苏杭顶着气道：“我说你这人咋就听不懂这是善意的提醒呢！这要是只是这富商单独来吃饭，我还难得搭理，人家王经理不是说了吗？省委领导十分重视，你这要是给搞砸了，那我们王经理岂不是要挨领导的骂？”

　　王瑾瑜见两人吵了起来，赶紧叫停，喝斥道：“邓元超说的有道理，萧苏杭，你做好你的川菜得了，你又不懂闽菜，操啥闲心，让你做你做的出来吗？”

　　邓元超崩出了句话，道：“就是！你做的出来吗？”

　　“是什么是！你邓元超也小气，萧苏杭提提意见，也是为咱们饭店着想，你别认为这只是一道菜那么简单，关键得做出来让江天文满意，江天文满意了省委领导才能满意，菜你得认真做，出了差错，我可得开除你!”王瑾瑜对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两人都规规矩矩的，不敢出声。

　　萧苏杭虽然心里想着：“做佛跳墙我可比你邓元超强一百倍！”可是他心里憋着坏主意，又想：“我就得让你小子出出丑，省的不知道大爷我姓萧！”他愣是没有表明早就受厨师长张明指点过做佛跳墙的事，闲情逸致的看着邓云超折腾。

　　萧苏杭从来没见王瑾瑜这么紧张过，今儿好像她啥事也不干，竟往后厨跑了，每次来都是问邓元超做菜的进程。萧苏杭假装不知道王瑾瑜的目的，问道：“王总，你没事总往后厨跑干嘛？”

　　王瑾瑜懒得搭理，严厉得说道：“上班时间，认真干活，不该问的崩问！”

　　萧苏杭心里偷着乐着，道：“诶，不该问的崩问！”

　　邓元超煎、炒、烹、炸忙活了一整天，快到下班时才将佛跳墙所有原材料处理完装入酒坛子中，他脸上挂满了笑容，对前来询问了多次的王瑾瑜信心十足的下了保证：“这道菜只需用小火煨着，明儿保管香港六合集团董事长吃了，止不住的流哈喇子！”

　　王瑾瑜做管理是把好手，可这对于菜的研究就是隔行如隔山了，她看邓元超做的佛跳墙像那么回事，又想邓元超也算闽菜的老厨子了，定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差错，王瑾瑜这么一想，才把这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广东省委开发部主任廖国忠是第二天一大早到的深圳大饭店，一来他便委身曲附亲自进了厨房，查看了佛跳墙的成品，王瑾瑜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喝，他也连连点头，夸奖做的不错，领导都说没问题，王瑾瑜安心的露了笑容。

　　第二天正午，太阳比之前几天都要刚烈一些，约好的12点见面，可都快1点了，也没见到江天文来，廖国忠与王瑾瑜顶着烈日，等得颇为着急......

　　三辆灰色奔驰W126型小轿车风尘仆仆的向深圳大饭店驶来，廖国忠与王瑾瑜终于露了笑脸，三辆小车停下，先是前后两辆车各下来四人，他们清一色的西装革履，眼戴墨镜，8人在中间一辆小车周围站定，这时中间那辆奔驰车的司机开了后门，一把遮阳伞早已举起，香港六合集团董事长江天文这才缓缓下车，整个阵势看起来绝不亚于□□前来考察时的场景。

　　江天文大约一米五的个头，五十来岁，稀疏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掩盖着秃顶的尴尬，他穿着传统的中山装服饰，人长的肥胖，突着肚子，一迈一步尽显出久经商场的老练。他一下车看到大汗淋漓的廖国忠便露出故人重逢的笑声，主动伸手走了过来，廖国忠也赶紧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一握手江天文便是笑脸里的埋怨与道歉，道：“哎呀，这深圳发展的够快啊，到处都是建筑工地，还都一样，我这司机啊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这大饭店在哪里？让廖主任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廖国忠笑着回道：“老哥见外了，我这也是刚到，谈不上久等！”

　　两人大笑着如前世的情人、今生的兄弟那般亲热，廖国忠迎着江天文进了饭店，王瑾瑜安排了独立豪华包间，又派一干女服务员在门外侯着，等待吩咐。进了包间，江天文刚坐下，廖国忠便关切的说道：“老哥肯定饿了吧！昨儿听说你要来，我特意让厨子忙活了一晚上，为你备好了佛跳墙，我这就让他们给你端上来！”

　　江天文寒暄道：“廖主任，费心了！”

　　周凤琴端着佛跳墙，像端着给皇帝进献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进了包间，王瑾瑜亲自为江天文盛了汤，正如张明曾告知萧苏杭的那样，老饕的口味是与众不同的，江天文是个十足的老饕，他用瓷瓢轻轻舀了一口，一放进嘴里脸色就变了，他将瓷瓢轻轻放在碗里，然后沉稳不惊地拿过来一张卫生布，将口中未喝下去的汤吐在了布上。

　　廖国忠心中忐忑不安，急忙问道：“咋了老哥，这佛跳墙不合你胃口？”

　　江天文笑了笑，道：“不是，不是！只是这汤有些烫，等晾一会儿再喝！”

　　周凤琴完全没有体会到江天文这是委婉的说法，佛跳墙是她端来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她唐突的作为一个亲身感受者作了解释，道：“老板，这酒坛子我用手就端过来了，手都摸得，咋你的嘴还吃不下去呢？”

　　江天文略显尴尬，廖国忠见这女服务员说话薄了江天文的面，怒而喝斥道：“这是什么台面，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开口说话，王经理，你是怎么管教你手下人的！”

　　王瑾瑜急忙赔礼道歉，又责令周凤琴向江天文道歉，周凤琴毕竟是农村来的姑娘，未见过这种世面，早吓得哆嗦，心中又觉得委屈，竟呜咽着哭出了声音。

　　廖国忠心里实在烦的慌，江天文是他亲自请来的大客户，自己还等着落实江天文的投资为自己将来升官发财铺好道路呢！没想到竟然被这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姑娘给坏了局面，这如何是好？他心急如焚，骂道：“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王瑾瑜急忙把周凤琴拉了出去，又将一干人等全都撤下，廖国忠亲自向江天文赔了笑脸，字里行间表示出自己招待不周的愧疚，江天文并不在意，反而安慰道：“廖主任，别生这股子闷气，多大点事啊，只怪老哥我吃过比这味道更好的佛跳墙，所以刚才觉得这味太过平庸，其实真不怪那姑娘。”

　　廖国忠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急忙补充道：“我知道一个厨子，做这道佛跳墙最拿手，只不过听人说他住了院，这样，等会儿我亲自派人去把他给接回来为你做这道佛跳墙，保证让老哥你满意。”

　　江天文说道：“吃这东西，讲究随缘，不必太费周折。”忽然，他将自己的手捂在心口上，看样子有些微微的痛苦，廖国忠被江天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担心不已，急忙问道：“老哥，你这是咋了？”

　　江天文扬了扬手，表示自己没事，又道：“我见刚才那姑娘长得乖巧水灵，又见她哭的那么伤心，我这心啊也莫名的跟着疼来着！”

　　廖国忠能坐到这个位子上，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从江天文的话里他立马就明白了意思。他紧张的心顿时松懈下来，露出了邪恶的笑脸，道：“老哥，你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你答应往这儿投资，我立刻就给你取药去！”

　　江天文若无其事的正直了身子，手往后一摊，身后站立的助手立刻呈上了一个黑色的皮包，江天文从皮包里拿出一摞钱，十分大气的扔在桌上，廖国忠疑惑不解，问道：“老哥，你这是要干嘛？”

　　江天文道：“你要去为我取药，不得花钱吗？你看这些够不够？‘’

　　廖国忠拿上这摞钱，足足有五千块以上，他急忙将钱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边塞着钱边笑着说道：“老哥，为了一个姑娘真舍得下血本，兄弟我是真心佩服。”

　　江天文笑道：“花大价钱买的到的药才是好药。”

　　廖国忠出了包间，径直往王瑾瑜的办公室而来，恰好王瑾瑜正在给刚才犯了错误的周凤琴做思想工作，周凤琴稀里哗啦的哭个不停，廖国忠走了进去，示意王瑾瑜先出去，他要和周凤琴单独交流思想，王瑾瑜赶紧拉上了门，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廖国忠毕竟是省里的官，一步一步爬到开发部主任这个肥差的位置能没有些手段吗？以他的经验对付这样一个小丫头那肯定是游刃有余的，他将公文包狠狠的摔在了办公桌上，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然后又用严厉的口吻责备周凤琴道：“哭什么哭，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就让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给得罪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周凤琴哆嗦着，反而哭得更厉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她心里想，哭的越厉害或许领导能饶了她。

　　廖国忠用手狠狠地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茶杯发出丝丝的响声，他怒道：“只知道哭，我问你现在得罪了江天文，他不给投资了，怎么办？”周凤琴没有答话，继续抽噎着，廖国忠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平静冷淡的说道：“行了，你也别哭了，卷铺盖走吧！”

　　周凤琴闻言，心中一惊，她急忙止住了哭声，求道：“廖主任，你高抬贵手，我母亲之前出了车祸，行动不便，我家里还有三四个弟弟妹妹，他们全靠着我寄钱回去养活呢！我这要是没有了工作，我家里可怎么办啊？”

　　廖国忠不仅没有减少愤怒，反而变本加厉，道：“江天文是我请来的投资商，你得罪了他，他不投资，就等于破坏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你这罪可不轻，我没有让公安局来抓你去坐牢就已经是高抬贵手了，你家里怎么办？我还想问你呢，我这工作怎么开展？”

　　周凤琴心里着急，她想自己真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她忽然跪在廖国忠面前，哀求道：“领导，你是当大官的，肯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帮帮我吧！”

　　廖国忠见自己的计谋已经成功一半，这时他连连叹了几口气，然后才不急不慢的说道：“办法倒是有，只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周凤琴一听领导有办法，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应道：“愿意，愿意！只要不开除我，让我做啥我都愿意！”

　　廖国忠哈哈笑了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强求你啊！”廖国忠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先从里面数出了一千块钱，然后觉得好像给少了，又再数了一千块钱，一同放在桌上，对周凤琴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些钱你拿着，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凤琴愣住了，她没有明白过来，慌忙问道：“我犯了错误，领导咋还给我钱呢？”

　　廖国忠道：“这些钱不是我给你的，是江老哥给你的，江老哥为了你差点心脏病都犯了。”

　　周凤琴咯噔一下，脸变得通红，害羞着又急忙拒绝道：“不行，不行！我有男朋友，他就是咱们饭店的厨子，要是他知道了，非得和江董事长拼命不可！”

　　廖国忠一扭头，表示出一副懊恼不堪的神情，又道：“你这姑娘咋不开窍呢？你那男朋友一个月挣多少钱？将来你和他一起过日子不都过的是苦日子啊？多少像你这样的姑娘想往江董事长身上爬，还爬不上去，如今人家主动看上你，这是多大的恩惠，你要是跟了江董事长，那今后的日子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看到他们开来的车没有，你知道那是啥车不？奔驰，一辆就是一百多万，以后你坐到那车里，还有保镖保护着，要多风光就多风光，无论如何也比跟着一个厨子强吧？这桌上的两千块钱只是江哥的一点见面礼，如果不要，那就卷铺盖滚蛋，我也难得和你多说，你自己考虑......”

　　廖国忠说完，恶狠狠的把门摔上了，周凤琴看着面前的两千块钱十分犹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差不多是她在饭店里工作十年的工资，她不自觉地将手伸了过去，拿起了钱，数了数，心动不已。可她一样到江天文那副肥头大耳如猪一般的模样，又觉得恶心，她又把钱从新放在了桌子上，她内心十分争扎。

　　门外传来了脚步身，听声音是王瑾瑜的，周凤琴的心砰砰的直跳，王瑾瑜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桌上的钱已经被周凤琴揣进了兜里。夜晚，周凤琴推开了江天文下榻的房间，走了进去......

　　那晚，萧苏杭在张明的病床前笑的前仰后翻，边笑还边乐道：“ 就邓元超那小子也敢做佛跳墙，师傅，你是没看到江董事长喝了邓元超做的佛跳墙以后那痛苦的表情，就像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甭提多招笑了！”

　　张明近来的状态不怎么好，虽然进了医院，可是病情已然无法控制，身体每况愈下，他听了萧苏杭讲邓元超做佛跳墙的事，不仅没有乐起来，反而脸色愈发的沉重，萧苏杭察觉到师傅的异样，赶紧停止了笑声，说道：“师傅，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张明一摆手便表现了毋庸置疑的拒绝，他对萧苏杭说道：“扶师傅起来坐一会儿，这睡时间长了，浑身上下都睡软了。”

　　萧苏杭扶起张明，又赶紧往张明后背垫了一块枕头，张明坐端正了，然后才说道：“苏杭，你先坐下，师傅想给你说说我的看法。”

　　萧苏杭答道：“诶！”

　　张明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讲道：“中央首长将深圳这个地方规划为开发区，虽说这是一个试点工程，然而这里也聚着改革开放的梦，聚着新中国复兴强盛的梦，聚着全国人民的梦。苏杭，师傅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无意要求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是邓元超为江董事长做佛跳墙这事你太让师傅我失望了，这事往小说，只是一个厨子为一个客户做饭，往大了说，这关乎着党和国家建设深圳的脚步，既然我们身处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每个人都不应该太过于计较个人的荣辱得失，应该为共同的梦贡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才是，你说对不对？”

　　萧苏杭默默地听着，心中沉思着，一言不发。

　　张明讲得有些累了，他沉沉地咳着，吐出几口血块来，萧苏杭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递了一杯温水，张明接过，轻轻地茗了一口，呛了水，又止不住的咳了起来，萧苏杭眼泪快流下来，他急忙劝阻张明道：“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别说了，先休息。”

　　离开医院回来的车上，萧苏杭一直在想师傅张明的话，聚梦，是的，深圳这个地方聚着很多人的梦，自己当初一腔热血来深圳打工，聚的是改变命运的梦。王瑾瑜聚得是她和李剑兵的爱情梦。国家领导开发深圳，聚的是整个国家繁荣昌盛的梦。他将师傅张明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回到饭店，他便将师傅留下的百年绍兴酒坛给了邓元超，地产大亨江天文第二天再次吃到佛跳墙的时候，终于露出了老饕吝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