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你手心（GL）》小小生

19、十八

　　元旦过后，许蔚密集地查阅了不少书籍，为文荷莘量身定制了一套心理复健方案。第一步，要求文荷莘每天晚上临睡前把当天的生活完整地复述一遍。
　　“今天早上去上学，上完晨读课，就上数学课，然后上物理课，然后上英语课，然后自习，然后就放学了，回家做作业，现在准备睡觉。”文荷莘抱着被子如数家珍。
　　许蔚耐着性子听了几天，除了把科目的名称变一变，每天都说得一模一样。“这样不行，”许蔚很不满意，“这样的讲法，完全起不到锻炼表达能力的作用，从明天开始讲话不能少于半分钟。”
　　“哦。”文荷莘转转眼睛想出了对策。
　　……
　　“今天~~~~~早~上~去~上~学~~~”文荷莘慢悠悠地晃着脑袋，调子拖得很长，“上~~完~~晨~读~课~~~，就~~上~~……现~在~~准备~啊！满30秒了，睡觉！”
　　许蔚沉着脸，但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便下了新规定：“明天开始不准拖着调子说，还有，说不满一分钟不准睡觉！”
　　“呜~~~哦。”
　　文荷莘没辙了，只好白天找方梓颜和云馨帮她出主意。
　　“对一天的活动做总结啊？”云馨觉得很简单，“要想说得长就增加内容呗，把你一天里做的芝麻绿豆、鸡毛蒜皮，都事无巨细地放进去。”
　　……
　　“今天早上起床穿好衣服，我就去刷牙洗脸，然后吃好早饭出门去上学，早上第一节是晨读课，我读了英语第十七课，还背了二十二个单词，第二节上语文课，讲了……做完最后那道物理题，我就去洗澡换睡衣准备睡觉了。”文荷莘把一天的课业内容、吃喝拉撒说得详详细细。
　　许蔚听完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内容比之前充实了许多，不过太过流水账，明天开始讲话时间延长到两分钟。”
　　“啊？”文荷莘挠挠头，能讲的都讲了……可怎么延长哦？

　　“你可以多加一些场景描写，”方梓颜建议她，“比如今天天气怎么样啦，路边的花花草草生机勃勃，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学校里的教学楼一栋一栋，反正不论远山近水，能看见的东西都可以添加进去。”
　　……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麻麻的，我看见路边的花草都枯死地连跟毛都不剩了，树上也光秃秃的，树枝伸得那么长像一根根晾衣杆，上面一只鸟也没有，毛毛虫也没有……学校里的教学楼还是像棺材一样黑洞洞的，张着一张嘴让人走进走出；操场上划的跑道像面条一样长又长……”
　　“呵~~”许蔚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好，有进步，”扔给她一本指导景物描写的作文书，“这两天把这本书看了，明天延长到三分钟。”
　　“哈~~？”

　　“你还可以加入人物描写，”云馨又给她出点子，“比如中午吃饭的时候，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冰雪聪明的头脑、温柔体贴的性格的完美女神——云馨，请你吃了一个鸡腿。”
　　“这样真的好吗？”方梓颜好笑地说，“那鸡腿是不是也要描述一下？香酥嫩滑、鲜美多汁的鸡腿？”
　　“听起来不错哟！”
　　“……”
　　……
　　“今天……长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云馨一定要我把她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怪胎，才肯让我吃她带的美若天仙的里脊肉，同样长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梓颜就没有她那么麻烦，什么都不用我说，就给我吃了她带的玉树临风的香蕉……”
　　许蔚撑着眼皮，扔给她一本侧重人物描写的书： “很好，明天继续，五分钟。”
　　“呃……”文荷莘终于憋不住了，“蔚蔚，为什么时间越来越长了，你究竟要我说什么呀？”
　　“你终于知道问了吗？”已经哈欠连天的许蔚顿时睡意全消，大眼睛看着她，一字一顿，“我要听那些生活里发生的事情，出现的人，你对待他们的态度、感受，还有你的观点。”
　　文荷莘挠挠头很为难：“可是我觉得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人值得讲啊。”
　　“荷莘，你不可以再这么‘目中无人’下去了，”许蔚双手捧住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心里去，“你要多去感知生活，不要封闭自己，多去结交新的朋友，哪怕是点头之交也没有关系。我不仅希望你能在我面前说一堆话，我还希望你能慢慢面对着别人也可以很好地表达你自己。你明白吗？”
　　文荷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第二天开始，文荷莘回到学校不再只顾着埋头做卷子了，她开始留心生活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有哪些可以晚上讲给许蔚听，最好能有趣到不会再让她一直打哈欠。与此同时，她的脸盲症也好了许多，逐渐能认出一些身边的同学，有的还知道人家姓甚名谁了。
　　“文荷莘，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吧？”王君又拿着一本参考书来找她。
　　文荷莘觉得全班最烦的就是这个人了，有事没事老拿着本参考书在她面前晃悠。文荷莘有时会不耐烦地想：我又没收你学费凭什么老叫我帮你解题啊？不过她嘴上并不说什么，只是很快地把步骤写出来打发他走。
　　“这边再添一条辅助线，就可以了。”文荷莘画了几笔，把书还给他。
　　“嘿嘿，真的啊，”王君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题目并不难，他不过是想制造个机会赞美一下文荷莘，争取多跟她说几句话而已，“你真厉害呀，一看就明白了。”
　　“嗯。”文荷莘鼻子哼了一声。
　　王君还坐在她前座上不肯走：“听说新版的奥数书到货了，咱们去书店看看吧？”
　　“不去。”文荷莘翻着卷子，头也没抬地回绝他。要去书店也跟许蔚去，哪有空跟别人。
　　“去看看呗，”王君并不死心，“听说新题型挺难的。”
　　“啧，”文荷莘皱眉，刚想说“我说了不去！”，忽然想起许蔚的话，于是抬起头，看着王君。
　　王君心里一喜，这么久了终于打动这座冰山了么？！
　　“王君。”文荷莘目光闪烁，正在组织着语句。
　　“诶，你说。”王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其实我觉得吧，以你问的问题来看，就你这智商，基本跟奥数题是没有缘分了，你去看那些书也只是浪费时间。老实说我都不明白你是怎么进的实验班，不过也许你其他科目更差，普通班更不肯收你也说不定。”在文荷莘心里，许蔚读的普通班才是高高在上的好班级。实验班什么的，只是类似希望工程那样，开给像她一样的残缺人士的。
　　“你、你说什么？”王君初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再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是在讲真的。“我智商怎么了？你以为这些题我真的不会做么？”他自负是挑题的好手，不能用太难的，因为会耗费她很多时间，这样就讲不上话了；又不能太简单，太简单就显得刻意了；中等偏上的难度就刚刚好。
　　文荷莘眼睛一翻：“你会做还来问什么问？”
　　“我……”王君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受到这样一通羞辱：老子是看上你了好不好？！你这个白痴！可是这能说吗？说了会更没有面子！
　　“还有，”文荷莘忽然想起来了，“你常说你爸是什么银行行长对吧？”
　　极度的羞愤已经让王君涨红了脸，但听文荷莘提起了他引以为豪的家世，还是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她：“对！”
　　“我爸说过，银行行长是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会被双规什么的，弄得大小老婆妻离子散的也不少，”文荷莘倒是真心规劝他，“所以你还是把买书的钱省下来，免得以后日子难过。”
　　“唔……”王君几欲吐血，他好端端一个高才、多金、前途光明，长得还有点小帅的优质少年，到了文荷莘嘴里，却成了脑残败家随时可能连生活都没有着落的人间惨剧？！“好，好！我以后不会再来问你了！”
　　“嗯，好。”文荷莘满意地点点头，蔚蔚说的果然没错，确实要多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感受。

　　许蔚并不知道，她的良好愿望被文荷莘用来歪打正着地把实验班第一帅哥几句话秒成了渣。王君心高气傲是肯定不会把这种吃瘪的事情往外宣扬的，而文荷莘话说过就抛到脑后去了，在她看来这种小事还没有早上吃没吃鸡蛋来的重要。
　　许蔚一心忙着把过去自己看过的关于修辞、描写、怎样说成语等启蒙读物都搬出来，一本一本盯着文荷莘看完。又针对性地订了几本修炼口才、培养人际交往技巧的杂志，每拿到一期都自己先翻完，然后圈划出重点让文荷莘看或背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含辛茹苦终于慢慢有了成效，文荷莘可以坦然自若地和陌生人说话了，虽然她本质上对很多人还是爱答不理，对大多数的事情也漠不关心。但只要碰到她感兴趣的人或事，她会主动打招呼或者主动参与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