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土里来[灵气复苏]》十方陆离

34、34

　　夕阳终于沉下，不到五点，天就渐黑了，路上渐次亮起了灯光。
　　一场复盘后，大家都没了兴致，到了时间各自离开，执行处也变得空荡起来。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陈离，她侧着脑袋看着阿杏的位置。
　　白晃晃的灯光下，桌面上的花瓶里有一支枯萎的花，它鲜活的时候陈离见过，是绯红色的，漂亮又生气，这是小徐送的，阿杏曾经红着脸和她说过。
　　可现在……
　　阿杏去送遗物，一直没有回来。
　　她很伤心吧？
　　陈离看了半刻，心里觉得有些难过。
　　“小丽，还不走吗？”沈白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他站在门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食物，“要不要吃点？”
　　清冷的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陈离皱了皱鼻子，最终答应了，“好。”
　　站起身，关了灯出门。
　　沈白塞过来一个热乎的油纸袋，柔软香甜的鸡蛋仔窝在她手心里，陈离还微微有些愣。
　　“刚买的，还热着。”
　　“……谢谢。”
　　“不用谢，对了，这个就不用记你的账本上了。”
　　“你要是真的很在意，下次请我就行了。”沈白笑嘻嘻的，又补了一句。
　　“……嗯。”
　　“哎，你站住！”
　　沈白忽然停住脚步，一只修长的手摸过她的发顶。
　　“！”
　　陈离警惕十足地往后退了数步。
　　“一片落叶。”他坦然地展开五指，掌心是小小的一片灰黄的叶子。
　　他轻轻吹开了叶子，才把手懒散地插进了衣兜里，笑着吐槽她，“你戒心太重了。”
　　陈离直接承认，“是。”
　　她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父母的事、自己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连亲人都可以带着最大的恶意、逼你去死……如何能让她戒心不重？
　　沈白往她眼前凑了一凑，笑得眉眼俱弯。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捂暖一块石头？”
　　她垂着眼，低声道：“石头是捂不暖的。”
　　“那可不一定。”
　　陈离顿了顿，低头一口咬了鸡蛋仔，热乎乎的。
　　沈白笑道：“好吃吧，我可是加了最多料的。”
　　“嗯。”
　　他唇角微微勾着，“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我再给你买。”
　　陈离瞥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一路无声走到宿舍楼下，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沈白拉住了她。
　　“怎么了？”
　　他看着陈离，声音有些沉，“你小心点，有人盯上你了。”
　　“谁？”她皱了皱眉，脑中灵光一闪，“内鬼？”
　　沈白点了点头，“刘在丙的任务，应该有人动了手脚，是分部的人。”
　　听着他笃定的话，陈离瞳孔一跳，“分部的人？”
　　她脑海中迅速划过分部所有成员的脸，娟姐、王哥、阿杏、蒋老、卫老……明明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
　　内鬼，怎么会是分部的人？
　　“内鬼就是分部的人。”沈白说得极其肯定。
　　陈离望着他，“你确定？”
　　“是，我确定，如果你信我的话。”沈白也看着她。
　　陈离沉默了片刻，盯着他的眼睛，“……我信你。”
　　他微微勾了唇角，继续解释说，“所有的任务信息，都是从天行总府的脊部更新下来的，而脊部的运行规则是多重、交叉、无序检查，这基本不会有错，除非脊部高层也被渗透了。”
　　天行剑脊，主情报。
　　“但脊部高层被渗透的可能性很小……而能拦截更新或者篡改的，只有本地部门。”
　　“所以刘在丙这个任务，是分部有人动了手脚。”
　　“那个内鬼，想要你死，”沈白快速分析着，“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本子’的事了。”
　　可那个内鬼不知道，沈白这个始作俑者还活得好好的，他知道的更多，甚至把后半本‘本子’都背了下来。
　　“钓鱼，你之前说要钓鱼，怎么钓？”陈离忽然开口问他。
　　沈白之前说要用“本子”把内鬼钓出来，具体怎么做，她不清楚。
　　沈白笑了笑，语气有些冷，“本来范围太大，不太好钓，现在嘛……那条鱼基本的范围锁定了，那就简单很多了。”
　　“当然，我们也需要一个足够强的垂钓人，小心别被大鱼给拖下水……给我两天时间。”
　　“好。”
　　……
　　翌日。
　　陈离早起，照例是晨跑，洗漱过后去了执行处。
　　执行处没什么人，只有蒋老和卫老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脚边团着那只灰扑扑的狸花猫。
　　似乎一切如常，可到底不一样了。
　　陈离看了一眼角落空荡荡的桌面，阿杏请了好几天的假。
　　她心情不好，要调整过来，看来不容易。
　　陈离对着二老打了招呼，转身就去了体育馆。
　　日常训练，不能落下。
　　没想到她在体育馆里看见了高非。
　　他半坐在地上，抬头时，满面都是尘灰。
　　“手，流血了。”
　　陈离关了身后的铁门，指了指他支在膝盖上的胳膊。
　　一大片皮肉翻卷，缓缓流出殷红，一点一点坠在地上，和灰土滚在一起聚成小小的一滩。
　　高非看了一眼，嗤了一口气，“没事。”
　　陈离见他不在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从包里摸出一卷棉纱，递给他，“要不要包一下？”
　　这还是沈白之前塞给她的，陈离抡重剑的时候，其实并不会时时刻刻开着金身不坏，所以少不了磨皮擦骨，棉纱除了包扎，护手也很不错。
　　高非也不推辞，直接拿过了，“多谢。”
　　“给我，我帮你。”陈离看着他单手操作不太方便，索性蹲下去帮忙。
　　高非顿了顿，将手里的棉纱递给了她。
　　“伸手。”
　　他乖乖举起了受伤的胳膊。
　　陈离熟练地撕了一小条棉纱下来，绕着他的上臂围着圈。
　　高非安静地看着她动作，眼里流露出一丝追忆，“陈丽，你很像我妹妹。”
　　“嗯？”她顿了顿，最后给他打好了结，看了高非一眼，“你有妹妹？”
　　“对，她叫高梦，小我三岁，是个很乖的孩子。”
　　高非难得笑了笑，他摸着胳膊上的棉纱，轻声回忆，“我们没有父母，是流浪长大的，一直生活在城市的垃圾厂附近……因为偷吃的，我总是受伤，都是小梦帮我包扎的，刚开始包得特别丑，后来就很熟练了。”
　　没想到高非的过去是这样的。
　　陈离安静地听着，默不作声地坐在高非身边，听他说话，这时候当个倾听者就好。
　　有些东西，不能一直压在心里，需要适时倾倒出来，才不会让人在重负下崩溃。
　　“那时候我们吃了很多苦，没吃的、没住的、没穿的……不过小梦一直很乖，也一直很相信我这个哥哥，我们在一起虽然过得不好，但其实挺开心的。”
　　“我那时，总想着以后长大了，要给她很好很好的生活……给她吃好的东西、住大的房子、穿漂亮的衣服……”
　　他轻声说着，闭了闭眼，语调沉了几分，“可是后来没有实现。”
　　“你妹妹……”陈离小心地提了一句，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表现，他妹妹似乎……结局不太好。
　　对了，蒋老也说过，高非好不容易过了那一关，这次又栽了进去？
　　“我妹妹……小梦……”他咬着牙，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捏紧的拳头在臂膀上爆出青筋。
　　“高非？”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异样，陈离小声叫了他一句。
　　可他似乎有些魔怔了，双目泛红，“那群混混……都该死！”
　　他忽然盯着陈离，一字一句地恨声说：“你知道吗？小梦是在我眼前被人欺辱致死的！”
　　“就在我眼前！”
　　他几乎咬碎了牙，眼里迸发出恨极的光，狰狞无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样的人，不可原谅！”
　　轰然一声，他手中腾起火焰，滚烫的温度烧得空气都微微扭曲。
　　“高非！”
　　陈离死死拉着他，“你理智一点！”
　　高非看着她，有些恍惚，那双眼睛……真的很像小梦。
　　可到底不是她。
　　手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他慢慢抱住了头颅，蜷缩起了四肢，像一只受刺激的刺猬，将自己牢牢包裹了起来。
　　“我这样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是我……是我不够强，护不住人……小梦、徐子浩，我一个都护不住……”
　　他为什么一直厌恶弱者，就因为他当初也是一个弱者，弱到保护不了高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而现在，徐子浩的事又几乎重演了当初那一幕。
　　他心里一直绷紧的弦几乎要断了。
　　陈离大概听明白了，当年高非还很弱小的时候，亲眼见着妹妹死去，无能为力，如今又是小徐……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别太责怪自己。”
　　“我、我不太会说安慰的话，但是我知道，自责和忏悔都是没有用的。”
　　“只有变强、复仇，才是唯一可以祭奠他们的东西。”
　　陈离想到了自己，她和高非其实是一样的。
　　一样要变强，一样要复仇。
　　“我现在都二品了，”她想到什么，忽然道，“小鸡崽已经追上你了，要打一架吗？”
　　对于他这种性格的人，激将或许比安慰更好用。
　　果然，高非沉默良久后冷哼一声。
　　他抬头看了陈离一眼，稍稍瞪着她，“二品，有什么可自得的？”
　　“是啊，没什么可自得的，所以要快点变强。”
　　她笑了笑，看着他，“打一架？”
　　高非捏了捏拳头，有些轻蔑地笑了，“小鸡崽看来是壮了一点了。”
　　“不是小鸡崽，”陈离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我可是老鹰。”
　　高非握住她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看着陈离，比了比个子，冷哼道：“那也是没用的鸟。”
　　陈离：“……”
　　高非说话，向来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