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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猝然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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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
白听匆匆落在化生池旁,他看着鸢古的背影,一直紧张跳动的心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还好,上神没事。
白听最近总是显得有点患得患失,特别是在飞鹜陨落之后,白听的心更加不安定了。因此,当忘忧告诉他,鸢古和无決可能在瀛洲一凌峰见过,他几乎立刻便在九重天搜索起鸢古的行迹来,可是,终究还是花了一点时间的,他真的很担心,又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不过,幸好,这一次,化生池旁,只有她一个人。
“阿听,你来了。”
鸢古依旧像往常一样与白听打招呼,就如同过去的数十万年一样。她面露浅笑,低眉看着已经恢复了的化生池,神情沉静,若有所思。
化生池早已恢复,白听当然早有耳闻。但是,他其实并不知晓具体的细节。传言是成为新主神的无決上神让化生池恢复了。这对于近古仙魔来说,当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此也有流言,仙、魔、灵三族之间的战争恐怕会继续,因为仙族不可能让魔族占了化生池。
对于最近流传的种种流言,白听实在没有了去探听的兴趣。他不像从前一样对于九重天的事了然于心,因而他也还并不清楚飞鹜与无決之前发生过的事。他,同九重天的许多人一样,心中有疑惑,然而却不得解。
对于化生池,也同样如此。
“阿听,天外天的回还池已经枯竭了数十万年了吧。”
正思虑间,白听突然听到鸢古这样感叹道。
天外天的回还池,在上古时就已枯竭,细细算来,的确已经过了数十万年了。
“因此,我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它会重新恢复。”
白听知道,鸢古既是在说回还池,也是在说化生池。因为化生池本就与回还池异曲同工。
“他……真的已经拥有这样的能力了吗?”鸢古继续低叹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白听一句话也没答。
如果可以,那么,回还池是不是也能……重新恢复?
如果可以,那么,大哥、二哥是不是能够通过……回还池重生?
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她是不是该去求一求他?
这些问题,总是搅是鸢古心中辗转难安,心绪难宁。
“上神……”
白听明白鸢古想要的不是答案,也不是他的回答。因此,并没有多说。只不过,心中却想道,看来,上神和无決上神的确在瀛洲已经见过了。而且,上神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决定。不然,上神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绪中。
鸢古不会。
作为上古战神的鸢古更不会。
一瞬间,白听的心又被紧紧地提了起来。他看着鸢古的背影,张口欲言,可是偏偏心中的疑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此,他只能无助地甚至带点哀伤地看着鸢古。
不期然地,鸢古却在此时回过了头,转过了身。她平静地与白听对视,半响,突然一笑,道:“阿听,你这个样子,又想让我想起二哥吗?”微斥中带点责怪,语气十分地自然,更加坦然。
“并非。”
他们相处太久,鸢古了解他,他也了解鸢古。鸢古不会让人记住她一时的脆弱和感伤。
“那是为何?”你为何以这样一副表情站在我的身后?
白听道:“我在想,上神是否已经明白了化生池为何会恢复。”
“我……有些明白了。但是,可惜,我应该不具备这样的能力。”鸢古语气仍然坦然又平静。
白听接着道:“上神,其实可以……”
“不可以!”鸢古似乎已经料到了白听会说什么,立刻出言打断了他,“阿听,这一次,不可以。魔族必然不会善了,而仙族也可能并不想再将初域交给灵族。”
“上神可是听到了那些流言?”白听并不意外鸢古的话,也并不意外鸢古的态度。
“听到了。而且,这是必然,不是吗?”仙、魔,甚至灵族,都并非完美的。魔族好强贪婪,仙族过于苛求,灵族夹缝求存,不能自已,很多事本就不可避免。甚至与其说是必然,不如说是注定,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眼前的化生池。
白听也将目光投向了近在咫尺的化生池,“上神可是担心……”白听想了想,才接着道:“仙、魔之间的平衡会被打破?”
鸢古摇了摇头,“不是。这两族或许天生就注定是死敌,但是他们之间的平衡不会那么容易被打破。魔族或许现在人多势众,仙族或许现在凋零,但是,魔族会这么容易就打败仙族吗?绝对不会。而且无论是谁占据了化生池,我相信,从化生池诞生的生灵中,仙和魔的数量永远都不会有很大的差异的。因为天地之气,有清有浊,清浊有异,这是自古无法更改的,而近古仙魔之所以能从化生池中出,自然是因为化生池吸收了天地精气。这一点,也永远无法改变。因此,这一点,对于仙、魔来说,永远公平。”
仙、魔之间看似不均衡,然而却是势均力敌。若要打破两方之间的平衡,除非——
“除非什么?”
魔界,淬灵渊中,同一时刻,同样也有人这样问道。而且,问话的人是伏戾。
“除非……”无決心中一动,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闪过了鸢古的影子,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将所有注意力再次全部转移到了黑洞中,“除非其中一人身死,或者第三者介入。”
“不,其中一人身死,那样有什么意思?因为那样根本不能说明另一个人就是胜了,不是吗?”伏戾反问道。
“是,但是,有时,人是无法抗拒自然原本的法则的。”
“因为人太脆弱。”
只有人太脆弱吗?不尽然。
无決神色如常,很快继续道:“或者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让二者之间不再平衡。”
“怎么不再平衡?”伏戾也继续着“不耻下问”。
“一人倾向第三者,或者第三者主动靠近某一人,双方形成同盟,这样,两人之力必定会高于另外那人,那么,二者之间的平衡自然就会被打破了。”
“那你觉得,那个与第三者结成同盟的人卑鄙吗?明明之前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伏戾继续问道。
“你觉得他利用了外力?”这一次,竟是无決开始抢先反问了。
“很显然,是你的表述告诉了我这样的事实。”
无決摇头,沉静依旧,“我并没有。”
伏戾的话中已微微透露出了某些“戾气”,“是吗?”
“因为第三者的出现,并不由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所控制。”世间万物,谁会在某时出现,谁会出现在某个人身边,本来不可能被预料,也不能被预知。
伏戾继续问:“那么,你认为第三者为什么会出现?”
“是天意。”无決道。
伏戾毫不客气地斥道:“凡人愚见!”
“他们本就是凡人,自然不可能与阁下思想相通。”
“哼!”伏戾冷笑。
无決接着道:“而且,这本就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两者势均力敌、谁也打败不了谁,但最后执念更重的人被第三者打败了的故事。我也没想到,阁下会听我将这个故事讲完。”
伏戾沉声道:“你变了。”
“那么,阁下果然就是飞鹜见过的伏戾?”
“哦,他告诉了你吗?”
无決可以自己提起飞鹜,但是,他无法忍受眼前的人如此漫不经心地提起他。
“看来他是告诉了你。他知道的事的确已经足够多了,比你们都多。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伏戾讽笑道。因为你的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无決。
“那阁下为何会听我说完那样一个故事?”
一瞬间,无決感到,自淬灵渊刮出的淬灵之风越发凛冽森然了。
“既然你想更多地了解我,那么,我自然要满足你的要求。”伏戾狂妄自恃地道。我从来不需要一个完全不了解我的敌人。
无決感受着越发冷冽的风,继续问道:“那我的故事对阁下可有触动?”
“你以为呢?”
无決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很遗憾,可是他依旧猜不出。这个名叫伏戾的人,依旧让他看不懂。
“所以,今天,你也失败了。如同上次的飞鹜一样。”伏戾毫不客气地宣判道。
他失败了吗?是的。今天他又失败了,因为强大可怕的对手。
无決不知道彼时的飞鹜在面对伏戾时有没有听到过这句话;如果他同样也听到过这句话,那之后他又是怎么做的……无決很想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永远无法知道了。因为飞鹜已经陨落。
“那阁下准备如何?”
作为战神,无论何时,是不能退缩,也不会退缩的。他想,飞鹜应该和他一样,无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他都要继续面对他。
化生池旁,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人。
而今,白听看到上善出现,却是连眼神也吝啬给予了。
鸢古看到白听的样子,只微微一笑,然后便将目光从化生池转向了上善,“上善上神,再次幸会。”
上善向鸢古行礼道:“鸢古上神。”
不知是不巧,还是真巧。鸢古想道。她只见过这位上神两次,但是两次竟然都在初域。当然,鸢古也没忘记,上善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话。
“我来此,只为见上神。“上善坦然相告。
鸢古似乎兴致稍微高昂了一些,“哦,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上善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而其间,鸢古也没有催促他,只是依旧沉默地看着化生池。
“上神,飞鹜上神已经毁了沉水境的星象。”
鸢古的确是没有想到,上善会以这样一句话来开场。不过,很快,她却似乎已经坦然地接受了,“他为什么要毁掉星象?”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在问飞鹜为什么会毁掉星象;而是在问上善,飞鹜为什么要毁掉星象。鸢古相信,上善定然是能明白她的话里的不同。
“因为……我太执着于以星象观事,受星象所困,而忽略了世事时时刻刻都在无限变化。”上善的声音十分平静。
“那其中也有二哥的不是,他性子有时冲动,历来如此。”鸢古脑中回忆着飞鹜曾经所做的事,想了想道:“看来,我得代二哥向你说声抱歉。”
“我很感激飞鹜上神这么做。”
“你无怨尤,但我却不能不说抱歉。”事实上,鸢古又岂会不知飞鹜这样做的原因,飞鹜肯定是已经知晓了上善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我接受上神的抱歉。”上善自然也是心思婉转剔透的人,他既能明白飞鹜去沉水境质问他是一片拳拳之心,自然也能明白鸢古此时回以抱歉是一片拳拳之心。据闻,上古四大战神感情深厚,犹如兄妹。自然应当如此。
鸢古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么你来此,还有什么话对我说,索性一并说了吧。”
在此之前,白听只是旁观着鸢古与上善的对话,心里却在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此时,听到鸢古的话后,突然抬起了头来。
“何必说?”白听抢在上善之前厉声开口,“他之所以来此,无非是不得不来,九重天流言纷纷,初域战场僵持不下,其间自然多有心思浮动的人,为了九重天的众志一心,上善上神恐怕也不得不来这里一趟了。”
“白听……仙长说得不错。”因为白听无神位,亦无仙位,九重天中,众仙只知鸢古上神身旁有一位被上神唤为“阿听”的人,但众仙其实并不知该怎么称呼白听,所以,仙长两个字,上善说得的确有点不自然。
“这么说,你是代天君而来?”
于鸢古言,自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上善不言。
鸢古浅浅笑了笑,突然伸手撒向天际,天际霎时便出现了初域战场相持对立着的仙族与魔族,还有灵族。
“你可知那里如今的局势?”鸢古问上善。
上善看着对峙而立的仙魔两族,依旧没有开口。
白听斜睨了上善一眼,却道:“如今,仙魔仍在僵持对峙中。难道天君觉得仙族已经无法抵抗魔族了吗?”
至于灵族,白听刻意忽略了他所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确差点忘了,白听曾暂代过灵族的族长。
这个问题,上善却是不能答了。因此,上善仍然缄默着。
这时,鸢古却又问道:“你可知道灵族易橒身旁之人是谁?”她问的显然还是上善。
上善朝白首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是灵族曾经的族长之一,白首。”
“看来你与易橒的确相交不错,他是白首,曾经是灵族的族长。此外……”鸢古看着白首,恍然想起不久前在天外天外,她其实已经见过他了。但今日再见到他,她竟然觉得有点恍惚。
“近古仙魔应该不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了。”白听竟然抢过了鸢古的话,“事实上,他一直住在东来洲无源海。易橒应该是去那里将他请了回来,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初域。”
“那么,敢问……”上善其实已经见过白首一面,但是就如同白听所说,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以及……
白听看着白首,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你还想问什么?”
上善却并没有迟疑,问出的话犀利又直接,“敢问他是否认识四大战神?”
“好一句敢问!”明明知道不该问,却偏偏要问。白听道:“难道上神又想启卦了?”
“他……与我们的确是旧识。”与白听不同,鸢古此时却是意外地平静,“不仅如此,他和阿听更是感情深厚。你还想知道什么?”
上善没有理会白听越来越不善的眼神,继续问道:“那么,他可认识无決上神?”
“认识。”鸢古的回答相当简单。
“那么……”
接下来的话,上善真的无法再说出口了。他不敢问无決上神到底怎么了,他也不敢问……无決上神为什么会杀了飞鹜上神。
“如果他与无決遇到了,会怎么样?”然而,鸢古却异常平静地将他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并且被质问的人似乎变成了他。
“这就是你想问我的话吧?”鸢古眼眸深沉,注视着天际的画面,“无決与他之间的情谊,并不亚于飞鹜,所以,你想问的是无決会杀了白首吗?是不是?”
“是。”
这的确就是上善想知道的事。在上善看见白首之后,在上善明白了白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他很想知道无決上神到底会不会杀了白首?他还想弄清很多的事。
“那你就且看看吧!”
鸢古话音未落,当白听和上善再次抬头仰望天际时,却发现魔族阵中多了一个身影,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忽视的身影。
“无決”真的出现了。
“无決”再次出现在了初域战场。
而鸢古看着那个她绝不会认错、也绝不可能认错的人影,心一下子仿佛坠入了深幽的无底洞中。
悲伤与疼痛扑天盖地向她汹涌袭来。
她希望出现的并不是他,可是她却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已经看到了他,所有人都再次见到了他。
竟然真的是他。
竟然真的是……无決他杀了二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