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仙》璀然

23、第一次猎杀

　　月光如银，如从天撒下的银色罩子，无声地照耀着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的未海城。
　　临海的城墙上，司空亦萱看着那个慢慢从海里爬出来的巨大丑陋海怪，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朝身边人的方向靠了靠。
　　“喂，君里师兄，这样做真的不冒险吗？我……我……”司空亦萱显然十分紧张，看着那个已经完全爬上岸的巨硕身躯，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连舌头都打结了，她紧紧拽住了君里的胳膊。
　　“不要担心。你忘了我们要做的事吗？只是将它引入城中就好了，师兄他们是我们的后盾。”君里并不习惯与人如此的亲近，可是他也感觉到了司空亦萱是在真正的害怕，特别是在那个海怪完全从水里爬出来后，司空亦萱身子似乎都开始发抖了，他感受到了胳膊上那股紧紧依附着他的力量。尽管此时，他的内心也非常忐忑不安，但他一想到在城中的长思和乐蘅，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可是我也担心师兄和师姐……”司空亦萱闷闷道。
　　君里转身，以眼神鼓励司空亦萱，就像危难时，乐蘅曾经做过的那样，“不用怕，相信我们。”
　　不只相信师兄师姐，也要相信我们自己。

　　两人屏气凝神地注视着那个慢慢向城墙方向爬过来的巨大影子，呼吸开始渐渐加重。
　　已经靠近城墙的海怪却忽然停了下来。
　　君里立刻示意司空亦萱收敛气息，同时快速地带着司空亦萱向更暗处藏了起来。司空亦萱用手捂着口鼻，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紧张地看着那个突然停下来的黑色影子。
　　巨大而丑陋的海怪停在了城门前，没有再动。
　　距离如此近，视觉的冲击如此强烈，君里和司空亦萱感觉他们的心似乎都快跳了出来，司空亦萱心头甚至泛起了一丝恶心，但被她强忍住了，他们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再动。
　　许久，城下依旧毫无声响。
　　君里和司空亦萱也仍旧潜伏在月色的暗影中。
　　那个黑色影子，四头怪物睁开了它所有的眼睛，静静地搜寻着它刚刚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在城墙附近停了许久的黑色影子终于又开始动了，它依旧缓缓地向城门的方向靠近。
　　君里和司空亦萱心中暂时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还是不敢乱动。直到那个黑色影子停在了城门外，开始撞击城门，君里和司空亦萱才对视一眼，然后，他们开始缓缓地移动起来。

　　海怪撞击城门的声音，在深夜的未海城格外突兀，也格外响亮。
　　几乎就在海怪第一次撞击城门的时候，隐匿在城中各处的其余几人心中也顿时一紧，心里不由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它来了。
　　君里和司空亦萱终于慢慢摸索着来到了控制城门的机关处。这个机关是他们在订下这个计划后，特意为开启城门而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能够将海怪引进城中，而且还能让海怪根本发现不了“为它开门”的人。
　　君里和司空亦萱闭着眼，在心中默数着，他们早有约定，必须在海怪渐渐失去耐心但是又还没有完全失去耐心的情况下，趁着那个时机悄悄启动机关，放海怪入城。
　　耳听着撞击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显得急躁，君里和司空亦萱双双睁开眼，再次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配合着迅速启动机关，撞击的声音顿时停止，城门被缓缓打开。
　　这也是他们俩的任务之一，给城内其他人的第一个信号。

　　在听到城门被打开的那一刹，乐蘅和江苼不由双双握紧了手中的剑，接下来该他们上场了。
　　海怪终于以它特有的步率慢慢地爬进了城，进了城后，它似乎有点困惑于到底去往何处，在城下又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继续沿着城中的主道，慢慢向前。
　　看到海怪终于慢慢地离开了城门，君里和司空亦萱无声地对击了一掌。还好，海怪似乎还沿袭着之前的习惯。接下来，就得看师兄和师姐他们的了。二人想着，双双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城墙坐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们俩真的很担心。既担心海怪可能察觉到他们，也担心海怪会突然改变方向，那时他们到底该如何将它引向师兄师姐们所在的位置？然而，这只海怪似乎挺“固执”的。它在城门下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改变方向。

　　据君里打听到的消息，海怪开始明目张胆地进到未海城来，是从十天前开始的……
　　十天前，也就是长思和酌月等人“夜探”临澜屿的次日，清晨，天色暗蓝时，居住在未海城城西的某个人突然像发疯了似地冲上街头，叫嚷着说他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趴在他家的窗户上，他惊惧不已地从床上起来，想要看看趴在窗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不等他靠近，那个黑影突然捣破窗框，迅猛无比地冲进了他的房间，他当时只看到一团黑乎乎湿淋淋的东西朝他袭击，然后他便逃出了房间。那时是黎明初晗之时，天色将明未明，他一跑出屋子，几乎就惊动了周围的邻居，邻居们看见一个仿似小山似的黑乎乎的怪物正在追那个人，邻居们本想躲进屋内，可是那怪物所经之处，房舍几乎都被它踩塌了，众人只好跟着最初的那个人一起开始逃，就那样，众人一直逃到了城门下，他们发现城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撞开了，众人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眼看着那个怪物即将追到了城门下，有人急切地想逃走，不料恰好撞进了怪物的怀中，接着，两方对峙间，众人本以为怪物可能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然而怪物却只是掳了撞进它怀里的那几个人，之后，便沿着城门退向了海边，然后潜回了水里。众人这才明白，那个怪物就是在临澜屿作乱的海怪。
　　海怪趁着夜色开始不断潜入未海城，扰得未海城人心惶惶。其间，长思等人也几乎每夜都在城中潜守，可是，拥有四个头十五只眼的海怪实在太难对付，加之它体型巨大，凶狠贪婪，奔跑起来速度极快，长思他们根本不敌，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它掳人后逃回海里去。
　　之后，他们去拜见未海城主，并与城主立下了“诛杀之约”，发誓必诛杀海怪，还未海城安宁。只是，计划必须有城主的配合。
　　未海城主很快便下了迁移令，令城中居民暂往别处，半月之内，不可返回。
　　这便是长思他们所订下的“空城之计”——用一座空城来猎杀海怪。

　　一……
　　二……
　　三……
　　终于来了！
　　乐蘅心中刚默数完，手中的长剑就已出鞘，她一身天蓝之衣，站立在街头中央，剑光直指海怪。你有十五只眼睛又如何，我今日偏偏就要再刺瞎你一只眼睛！
　　海怪愤怒嘶吼，它似乎也记起了前不久的那晚，有人刺瞎了它的一只眼睛，因此，它对刺向它的剑光格外敏感，乐蘅御剑还未靠近，海怪便恨恨地跺了跺脚，怒吼的音波顿时也如利剑一样射向了乐蘅，乐蘅反应不及，加之她已离海怪太近，一下子便被震伤，跌到了地上。乐蘅不敢恋战，想起今夜的计划，她只好按着计划逃离，将海怪引向江苼处。
　　江苼早在听到海怪的第一声怒吼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因此，当受伤的乐蘅刚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立刻就从藏身处飞了出来，救下了跌跌撞撞的乐蘅。
　　“你小心。”
　　乐蘅对江苼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继续忍着伤朝前走了。这里还不是终点，也不是猎杀海怪的终点。所以，她必须立刻去告诉之后的那两个人，要更加小心。今夜的海怪不知是因为察觉到了城中的怪异，还是饥渴太过，似乎更加暴躁危险。
　　“谢谢。”
　　两人只来得及交换一个眼神，江苼就不得不面对追击而来的海怪了。
　　只见海怪目光赤红，而且每只眼睛都赤红无比，像炙烈燃烧着的十五团火。江苼顿时明白了刚才乐蘅看向他时的那个担忧的眼神。这只海怪，今夜似乎异常愤怒。
　　所以，当海怪看见江苼时，发动的攻击更加猛烈。刚才，它只是将乐蘅震伤了，而这次，它直接迅速地朝江苼扑了过去。面对几乎犹如巨石和齑粉之间的差距，江苼只得转攻为防，一边连连躲避着海怪的攻击，一边试图找到机会创伤海怪。可是，海怪不仅有着如小山般的硕大身躯，也有着迅猛无比的攻击速度，江苼渐渐便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他也只能按照计划，将海怪开始引向最后决战的地方。
　　江苼想着守在最后的长思和酌月，暗暗愤恨自己的同时，心中也闪过了浓浓的担忧。

　　“它——终于要到这里来了。”
　　酌月话中带着一丝难耐的兴奋。
　　长思没有看向身边人，声音也一如往常，“你似乎很期待。”
　　“当然。”酌月再次紧紧握住了手中佩剑，目光也越发锐利。诛杀海怪，这是她来未海城的唯一目的。
　　“今夜，你会在所不惜吗？”
　　“那你呢？”
　　长思与酌月并肩站在钟楼上，看着那个迅速搅乱了未海城的巨大黑影正快速地朝他们所在的地方奔过来，即将走入他们所设置的“圈套”中。
　　酌月看了看钟楼广场上的法阵，却还是没有等到长思的回答，因此，她微微转过了头，看了长思一眼，重复道：“那你呢？”
　　“我……”长思声音突然一顿，目光顿时也一缩，只道：“来了！”
　　酌月立刻调转目光，果然见到海怪追着乐蘅与江苼已经接近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两人再没了谈话的兴致，立刻从钟楼飞身而下，分别朝乐蘅与江苼飞去。他们两个都受了伤，看来接下来还是一场硬仗。
　　长思与酌月分别接应了乐蘅和江苼之后，眼看着海怪已追到了他们身后，四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飞开，分别快速飞到了广场法阵的四个方向，开始启动法阵，而就在他们启动法阵的那一刻，愤怒追击而来的海怪也迫不及待地闯进了他们的法阵之中。
　　海怪在法阵之内四处碰撞，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接连不断从阵内传出，显然海怪已经意识到它成了一只困兽。如果它想要从法阵之中挣脱而出的话，那么，它就必须破了这个法阵。海怪看着乐蘅与江苼的方向，开始了加快频率地怒吼。
　　“不好，它想突围！”
　　当酌月意识到海怪的目的之后，立刻有点担忧地看向了乐蘅与江苼。海怪明明知道他们受了伤，现在却依旧对他们使用音波攻击，它显然意识到了法阵弱势的地方，而且决定利用乐蘅与江苼来突围。
　　酌月转头看向长思，“现在怎么办？”
　　长思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法阵中疯狂怒吼的海怪，没有答话。
　　“长思，不用管我们！我们还能撑得住！”乐蘅不甘心今夜再一次功亏一篑，决定继续支撑。
　　酌月目光转向师兄江苼，江苼艰难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酌月不再顾忌，和长思一起，两人开始分别向乐蘅和江苼的方向输送灵力，以期达到法阵四方力量的平衡，继续将海怪困在阵中，继续消耗它的力量，直到他们拿下它。
　　四人互相看看对方，强撑着继续加固法阵。
　　海怪一时突围不成，越发愤怒，对于乐蘅和江苼的攻击也越来越强。
　　渐渐地，在持续不断的音波攻击下，乐蘅和江苼开始承受不住，法阵如海怪所愿，慢慢被撕开了缺口。而这时早已怒火中烧的海怪也已经不想再忍了，它仰起四个头分别看了看四个方向的人，然后整个身躯奋力一掀，四人被迫连连后退，法阵就这样被海怪强行给破了。
　　长思和酌月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奋力一个翻身，然后立刻返身御剑飞向海怪，但是，他们的毫无畏惧只会更加刺激怒火正盛的海怪，它巨大的身躯只是一震，他们就再次被反弹了回去，直接撞到了钟楼的墙上。
　　四人全都被海怪所伤，法阵被彻底破坏，钟楼广场再也困不了海怪。但酌月还是不甘心，她忍住伤痛站起，再次御剑飞向海怪上方，试图再刺瞎它一只眼，然而，依旧没能靠近，就再次被海怪发出的怒吼震得撞到了钟楼上。
　　整座未海城，似乎只听得到海怪的怒吼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这时，未海城东，却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声。
　　海怪听到惊呼声，立刻便将头转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接着，它毫不犹豫地转身，开始向城东奔去。
　　城中怎么可能还有人？
　　受伤的四人脑中立刻闪过了这句话，强撑着站起，迅速御剑追了过去。

　　四人转过钟楼，发现另一条街道上，竟然真的有一个人。那人一边频频转头向后看着，一边不停地向前跑着，当海怪身躯所形成的巨大黑色阴影将他彻底罩住后，他双腿一软，无法再向前跑，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酌月和长思一急，眼看着已经来不及救下那人，这时，君里和司空亦萱却突然出现，两人合力将那人往街边的屋子里一推，然后便对海怪高声道：“丑八怪，你不是想掳人吗？你不是很饥渴吗？我们就在这里！”
　　君里和司空亦萱引着海怪朝城门的方向而去。毫无疑问，他们是想把海怪引到城外去。
　　酌月和长思明白两人的意图之后，立刻决定配合他们。于是，他们开始在后面加快追击海怪。
　　就这样，海怪追着君里和司空亦萱，酌月和长思追着海怪，乐蘅和江苼提前绕至城门机关处，只等海怪窜出城门，他们立刻启动机关，关闭城门。在六人的合力下，他们终于将海怪引出了未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