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孤岛 他有艘船》山寺后禅院

10、再见再也不见

　　“到了。”
　　许子期缓缓打开车门时，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杨小棉才意识到车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她急忙解开完全带，拿起包，略显慌乱的下车，只是动作太大，头结结实实的撞在车顶。
　　声音不大，许子期却察觉到了。
　　杨小棉捂着脑袋却不敢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这点痛楚她早就能够忍耐了。
　　“老板，那车我开走了，明天要来接你不？”
　　小哥看着气氛不太对劲的二人，尴尬的开口道。
　　“不用。”许子期示意他开车注意点安全，便是挥了挥手。
　　车尾灯不一会儿便是消失不见。
　　杨小棉一动不动，呆滞的站在原地，而许子期就站在自己身边，让她感觉不太真实。
　　“上去吧。”
　　许子期的语气冰冷，如同命令。
　　“嗯。”
　　杨小棉点了点头，紧紧的攒住手中的背包，特别老实的跟在许子期的身后。
　　其中一个电梯还是没有修好。
　　而另一个还在没有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
　　杨小棉很自觉离许子期三步之外，这是读书的时候许子期给她订的规矩，只是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执行过，而现在她却出奇的听话。
　　“杨小棉，今天的事情…”许子期看着电梯楼层，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明天就会忘记，我也会忘记的。”
　　杨小棉似乎意识到许子期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于是她自作聪明的开口说道，不让许子期感觉到麻烦，他最怕麻烦解释不清的事情了。
　　“是吗。”
　　许子期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让杨小棉察觉，语气平静，似乎他的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站在一个角落。
　　酒精的作用在许子期身上催化的很慢，就算是酒量再好的他，再经历过刚才的场景后，脑袋也是略微发懵。
　　许子期看着依旧低头不语，死死盯着自己双脚，展现出一种极度拘谨的杨小棉，不由得回想起郭爽之前在酒桌上说的那番话。
　　自己的确没有照顾好她。
　　“杨小棉，你为什么要回来？”
　　许子期按动电梯楼层，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
　　杨小棉听闻，小小的身躯随之一怔。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厌倦了国外孤单的生活，或者是心里依然有所期待，她不知道。
　　她只能将脑袋低的更低，用着最为卑微的语气说着对不起。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许子期眼神逐渐冷冽，他很心疼这样毫无底气的杨小棉。
　　三年前，当杨小棉冲他说起对不起时，他没有意识到这短短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杨小棉依旧用着这样极具讽刺意味的三个字敷衍自己，纵使平静许久的心也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刺激。
　　许子期狠狠地握住杨小棉的双臂，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纠缠了他半生的人彻底揉碎。
　　杨小棉一时间被许子期这样近乎疯狂的行为给吓到了，她惊愕的抬起头，面前的这张煞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无比狰狞。
　　许子期这样一个绝对理性的人爆发起来，是可怕的，但是杨小棉没有害怕。
　　她只是觉得心虚，还有心疼。
　　这样的许子期她从来没有见过。
　　“杨小棉，你告诉我，为什么三年前你会选择离开？你告诉我理由，让我死心行不行？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许子期疯狂的咆哮着，狭小的电梯里，杨小棉被死死的按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而杨小棉也没有选择挣扎。
　　她依旧没有选择说话，泪水却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许子期看到泪水，如同雷击，刹那间，他好像冷静了下来，刚才的举动很疯狂，而且应该弄疼了她，于是他急忙收回手掌。
　　他双眼无神，蹒跚着后退两步，颓废的垂下了双手。
　　许子期输了，一败涂地。
　　电梯依旧很慢。
　　杨小棉没有说话，却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虽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诫自己，不可以再纠缠他了。
　　可是看着这样的许子期，她又怎么能做到独善其身。
　　小小的手，温柔的试探性的捂住了许子期的手。
　　冰冷的手上传来的柔软温暖的触感。
　　许子期笑了，凄惨的笑容。
　　“杨小棉，这样耍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许子期不急不慢的挣脱开杨小棉的手，嘲讽着。
　　杨小棉依旧没有说话，她如同一个固执的孩子，再次握住许子期的手掌。
　　虽然她的脸色煞白，晕车的她感觉胃里难受。
　　但是此时的许子期绝对比自己更加痛苦。
　　许子期重复了几次挣脱。
　　杨小棉就握住了几次手。
　　幼稚的两人机械性的来回斗气般握住挣脱。
　　最终电梯门打开。
　　许子期再次挣脱。
　　电梯门合上。
　　许子期没有选择出去，也许是因为杨小棉依旧握着自己的手掌，又或者自己的心里还在贪恋着这一时刻的点点温存。
　　电梯终究到了十六楼。
　　杨小棉也没有选择出去。
　　只是许子期主动的，让她被动了到了门口。
　　庐州的天幕上，乌云密布。
　　似乎有场大雨即将来临。
　　走廊上的感应灯在闪烁了短短三十秒后，缓缓熄灭。
　　沉寂在阴影里的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许子期挣脱了杨小棉的手掌，从怀中掏出香烟，伴随着一阵火光，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走到了走廊尽头。
　　杨小棉就这么跟着。
　　闪电在半空中划过，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杨小棉的身躯微微一颤，却没有任何惊吓的表情，这些年她让自己变得很坚强。
　　“杨小棉，你现在在孤岛上面吗？”
　　许子期眺望着远处的天幕，这样雷声大作的夜晚，似乎很像那时杨小棉口中所形容的梦。
　　杨小棉估计早就不记得自己曾经纠结许久的那个梦境，对于许子期突然问的这个问题，脑袋里急忙运转，想要努力想清楚许子期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有一艘船。”
　　许子期背对着杨小棉，手中的香烟燃烧殆尽，只留下一个烟蒂，被他狠狠捻灭。
　　然后他转身，看着面前的这个依旧选择一言不发的女人。
　　她紧紧的抱住怀中的背包，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挣扎着。
　　杨小棉似乎明白了许子期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确在一座孤岛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尖叫，没有选择哭泣。
　　她选择了最为悲惨的结局，孤独的坐在礁石上，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那艘船，缓缓离去。
　　泪水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杨小棉，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认识一个新的人，然后和她在一起，了解她，熟悉她，想想就很麻烦。”
　　许子期再次点燃一根烟，吐着烟雾，开口道。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许子期的嘴唇满是血丝，夹住香烟的手指因为紧张在不断的颤抖，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趋于平静，不让杨小棉听出自己语气的那种希望与期盼。
　　许子期站在阴影里，手中的香烟燃起一丝丝雾缕，他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
　　杨小棉有些心慌，她低下头，不敢看向那张冰冷的脸庞，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慌张不安。
　　许久，大雨倾盆而下。
　　“杨小棉，再见。”许子期的烟燃尽了，他的耐心仿佛也消散殆尽了，这就是你的答案，于是他没有在追问，而是选择离开。
　　杨小棉依然看向自己的双脚，只是下意识到，她的手不知道何时紧紧的捏住许子期的衣袖，声音急促不安如同蚊蚁般。
　　“许子期，这次不再见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
　　许子期低头看着那只手在不断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
　　只是原本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杨小棉此时抬起了头，那张熟悉的可爱脸庞上浮现出了许久未见的两个梨涡。
　　杨小棉认为自己很自私，很贪心。
　　这样的自己，任谁都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可是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放不下自己，甚至丢掉他最在乎的自尊。
　　而现在的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如果自己真的爱他，就应该选择让他离开，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像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自己明明给不了对方幸福，就要选择放手。
　　可是杨小棉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她做不到那样的大爱，她很肤浅。
　　她想每天都能见到许子期。
　　她想每天都能听到许子期。
　　她想每天都能握住许子期。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无耻的人，这点她很清楚。
　　所以这一次她依旧选择了自己。
　　“许子期，你会后悔的。”
　　她没心没肺的笑了，哭着笑了。
　　许子期没有说话，他似乎看到了杨小棉的眼里的那种无措纠结，这是这一次他任然和多年前的选择一样。
　　拥抱。
　　好久没有拥抱了。
　　杨小棉贪婪的嗅着许子期身上的夹杂着浓烈酒味和淡淡的烟草味道。
　　许子期用力的将她揉进怀里，等待了许久的回答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却在心里松了口气。
　　无论杨小棉的心里到底有着怎样难以开口的秘密，他都不在意了，他现在只知道她回来了。
　　而他再也不会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