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小姐姐，求嫁》岁既晏兮

13、第 13 章

　　陶烟竹看着离去的那两个人，气得身体都在发颤，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她眼睛发红，抓起地上的断剑，直直地捅向夕雾。

　　她番动作动静不小，夕雾自然察觉了，轻轻巧巧地侧身避开，手指疾动，一道困阵扔了过去。

　　……被躲开了？！

　　夕雾惊讶，这位陶仙子方才要有这身手，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啊？

　　夕雾手下不停，一边躲着陶烟竹手里的那柄断剑，指尖还在绘着困阵。
　　可是困阵成形之前，一道流光从她身边窜过，陶烟竹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夕雾再看清楚，就见她肩胛被妄殊穿过，整个人被钉在一旁的矮树之上。

　　“烟儿！”还在困阵中的董州清惊呼出声，他先是看向夕雾。

　　眼神闪了闪，又转而对着那位陆姓姑娘道：“这位陆仙子，烟儿乃是霖水宫宫主亲传弟子，在宗门中设有命牌，若是弟子在外亡故，宗门可凭此命牌得其丧命时的影像，追索仇敌……霖水宫宫主乃是金丹真人，又同散修盟交好，还望陆仙子三思。”

　　陆御没理他，径自走上前去，拿着剑鞘挑起了陶烟竹的下巴，被长发遮挡的面容露了出来。
　　夕雾“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不觉退了一步。

　　血红发黑的纹路从脖颈往上蔓延，密密麻麻，好似皮肤皲裂一般，极为可怖。双眼暴凸，里面一片猩红，显然早就失了神智。

　　夕雾想了半晌，总算把这模样和书里的描述对应了上，迟疑道：“……这是入魔？”

　　“不，是魔化。”

　　夕雾不解，“走火入魔”她到是知道——这修士修的不仅是身还有心，若是心境不稳，便容易生出魔障，也就是所谓“心魔”……倘若不幸生出心魔，那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失了性命。

　　可“魔化”……那又是什么？

　　陆御手中掐诀，原本挣扎不休的陶烟竹一下子定住了，她像是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嘴里甚至发出怪异的“嗬嗬”声，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丝丝缕缕地黑气从那血色的纹路上涌了出，那暗红的纹路颜色缓缓变浅，最后变成了纯粹的红色。

　　陆御手势一松，钉在树上的妄殊也往后一撤，陶烟竹登时委顿在地，看不出死活。

　　夕雾觉得嗓子有点发干，哑声道：“她……”

　　她刚只发出这个单音，悬在半空妄殊突然颤了颤，飞速略过夕雾身侧，剑尖直指向董州清的脖颈。

　　原来夕雾方才设的困阵已经散了开，董州清打算趁机逃开。

　　妄殊就那么指着董州清，迫得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陆御身侧。

　　“你知道什么？”陆御侧眸瞥了一眼，妄殊自己舞出了一道剑花，又回到鞘中。

　　没了武器的胁迫，董州清却仍不敢轻举妄动，他拱了拱手，“陆仙子莫要见怪，在下只是一时糊涂，并无逃离之意。”

　　陆御眉头拧了紧，脸上的不耐之色毫不遮掩，董家毕竟是商家，董州清虽是个大少爷，但从小耳濡目染，对察言观色也有自己的一套，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位陆姑娘是个不喜客套啰嗦的性子。

　　他也不再试图再说些什么来寰转一下气氛，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以前也见过烟儿这般模样的人，就在霖水宫里。好端端的，突然就发了狂，遍身都是黑色的纹路，大肆攻击同门……”

　　“虽说和走火入魔很像，但是……”

　　“我年幼时，住在鹤陵，曾经见过类似的……人。”

　　鹤陵，当年确实是魔域裂缝在的地方，陆御转头多看了他一眼。
　　却察觉到什么，微一挑眉，食指拇指并拢，一个剑指点在了他的额上。

　　一道粉色的气从他头顶上升起，董州清闷哼了一声，半跪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指尖用了十分的力气。
　　过了好一阵儿，那剧烈的疼痛才缓了下来，这半年来所做的事情清晰地留在脑海里，他甚至能忆起自己这么做的想法。

　　可……

　　“夕雾！”
　　脑中的疼痛还没缓和，可模糊的视线一道身影渐渐远去，董州清忍不住嘶声喊道。

　　夕雾脚步顿了顿，侧身微微屈了一礼，“这些年……夕雾承蒙董大哥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完，便脚步匆匆地跟上了陆御。

　　*
　　“迷魂咒，昔年合欢宗极擅此道。中咒者思绪被施咒之人影响，会做出些平常绝不会有的行为，本人却无所察觉。中咒时间愈久，受其影响愈深，最会成为施咒之人的活傀儡。”

　　夕雾眨眨眼，又眨眨眼，“陆姐姐，你这是……在安慰我？”

　　陆御沉默。

　　“其实……我也没有太难过。”夕雾抬手揪了旁边的一根草梗，一面说着，一面把那草梗扯成一截一截的，沉默了一阵儿，她又长叹了口气，“……好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的。”

　　“就这么一点……”她拿了最短的那一截草梗，在陆御眼前比划了一下。
　　那草梗只是掐在指尖的一小块，夕雾指腹稍微蹭了一下，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她一怔，又觉得眼眶有点酸，吸了吸鼻子，又补了一句，“这下子，连这一点都没了。”

　　……

　　两人一路沉默，半晌，夕雾终于稍打理好心情。

　　“陆姐姐，你出了秘境，是不是要却霖水宫？”
　　“嗯。”

　　“是为了‘魔化’的事儿？”
　　“是。”

　　“陆姐姐来秘境里的事儿办完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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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陆姐姐，咱们今晚一起睡吧？”

　　“……”

　　“陆姐姐？”

　　“……我守夜。”

　　“不用的，我这几天都探查过这周围了，没有什么危险的妖兽。况且，我前段时日学了个新的符阵，用来做结界要比之前的困阵好用多了，我这几日在外面休息的时候，一直都用的它，好用着呢。再说，晚间若不好好休息，第二日容易没精神……”

　　……

　　夕雾到最后也没成功把陆御拉着一起去睡……她本来觉得，她和陆姐姐的关系，怎么也到了抵足而眠的程度了，可是……可是……

　　夕雾在榻上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还是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盯着洞口打坐的陆御看了一阵儿，卷着被子蹭了过去。

　　“陆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御睁眼，就看见小姑娘裹成一团，仰着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黑亮，还带着些水光。

　　“……”陆御沉默，夕雾也极耐心地等着。

　　隔了好一阵儿，似乎被小姑娘灼灼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陆御微微偏了偏头，给了答案——
　　“没有。”

　　夕雾叹了口气，又往近处凑了凑，两人身体还没贴上，但也差不了多远了。

　　鼻息间似乎都是香香甜甜的气息，陆御眉头动了动，身体有点僵。

　　“我第一次见董大哥，是五年前……那会儿，我刚搬过来青川县，什么都不懂。凌叔让我帮忙买点桌椅板凳回来，我竟跑到‘多宝阁’去了……当是他就在门口站着，也没笑我也没赶我，还问我……”

　　“……”

　　“我出来的太急，把储物袋都给落了，灵珠当然也没带……他帮我把灵珠付了，还帮我把东西送回去。”

　　“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哥哥真是太傻了，要是我是个骗子怎么办？就凌叔说的那样，把资质又好年纪又小的修士骗到小巷子里去，然后抓起来练丹药！”

　　“……”

　　陆御僵着一张脸，被迫听了大半夜的少女心事……不过，那声音轻轻缓缓的，倒不讨人厌就是了。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化作了几句无意义的咕哝。

　　陆御侧眸看去，小姑娘靠着石壁睡了过去——长睫粘成一簇一簇的，眼角犹带泪痕。

　　不觉想起小姑娘方才拿着草梗在他眼前比划着，一个劲儿地强调“就这么一点”的模样，陆御神色缓了缓。

　　他抬手掐了个诀，夕雾脸上的泪痕被清理了干净，人也悬了起来，飘到了床铺上方缓缓落下，被子浮起，又盖到了她的身上。

　　*
　　有陆御在，接下来秘境之行顺畅得多，就算不小心踩到幻境之中，几乎就是下一刻，幻境中的妖兽就会被一剑捅死，脱离得再顺利不过了。

　　不过，这次的幻境是两人初进秘境遇到的嗜血藤：树木遮天蔽日、藤蔓影影绰绰。夕雾知道这东西危险，提高警惕，本来准备画阵了，可……

　　长剑划过一道弧线，剑气外放，几乎只是一个瞬间，那嗜血藤连同其寄生的树木都被清理了干净，这原本一片茂林所在，瞬间便化为荒地。

　　幻境剧烈波动，迅速恢复了此地本该有的景象，好似害怕慢上一步，就被毁去。

　　夕雾还怔怔地看着前方，她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抓住陆御的袖子，激动到语无伦次，“陆姐姐、陆姐姐，好帅气！方才那一招……方才那一招，它有名字吗？它叫什么？！”

　　“……”陆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又看了看一脸激动的夕雾，上下唇轻轻一碰，简短道：“劈。”

　　“原来是‘劈’！我、我跟凌叔也学过这一式，可是却从来没使出这么这么威风的模样……不愧是陆姐姐！”视线落到正还剑入鞘的妄殊，她又补了一句，“不愧是妄殊！”

　　妄殊嗡鸣一声，在半空中旋了好几朵剑花，这才施施然入鞘。

　　然后……插歪了。

　　陆御垂眸，瞥了撞在剑鞘口的妄殊一眼，妄殊剑身一抖，立马乖顺地入了鞘。

　　夕雾激动了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然后便察觉了异常之处，“陆姐姐在幻境里好像厉害了许多……”
　　她说完这话，怕陆御误会，又急急忙忙补充道，“陆姐姐平时就很厉害，就是幻境里面，好像比平时还要厉害。”

　　“幻由心生。”

　　这意思是，陆姐姐心里很厉害喽？
　　夕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到那日的场景，突又生出些疑惑来，“那天，我看见……董大哥和陶仙子陷入幻境，可他们身上竟然也有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陆御眉头动了动，又看了夕雾一眼，见她确实是毫不作假的疑问。
　　他滞了滞，隔了一阵儿才缓道：“……心志不坚。”

　　夕雾眨了眨眼，突然笑道：“陆姐姐是不是在夸我‘心志坚定’啊？”

　　“……是。”

　　“唉？”夕雾本事打趣地问上一句，没料到陆御真的给了肯定的答案，她不知怎么就突然脸红了。

　　“陆姐姐……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