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归》舟槐

11、第十一章

　　房间通火灯明，街上的人声隐隐约约得传来，更是衬托出了这一室的寂静。

　　祁陌、茕桦、碧宇、覃台四人各坐小方桌的一边。

　　碧宇的对面是祁陌，此时她眼神犀利地盯着他，带着质问，祁陌像个没事人一般静静地坐着，一脸淡定。覃台不愿理茕桦，单手撑着桌面望向了别处。

　　茕桦的目光不断在祁陌和碧宇之间来回移动，一个不断地气场施压，一个淡定的仿若未闻，留着她在这坐如针毡。

　　“姑、姑姑……”茕桦弱弱地开口。

　　碧宇是一入夜就抓着覃台过来敲门的，茕桦最初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忐忑。

　　碧宇一进来就对祁陌说了一句：“我有话要与你说。”然后两人面面相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了。

　　碧宇看了茕桦一眼，意示她不要说话，终于开口，却是对着祁陌说的：“你过了渡生门之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祁陌没有一丝犹豫，回道：“无人敢想，出来百徐城，就是玄华山。”

　　茕桦震惊到瞪大了双眼看着祁陌，玄华山……不就是天帝最初想让她去的地方吗？

　　碧宇再次沉默，祁陌见她不信，又道：“我有什么理由骗你。玄华山地势复杂，里头的上古神兽，以及后期突起的魔兽比比皆是，究竟是个修魔修仙的地方，六界争吵多年也无一定论。玄华山虽是我父亲的管辖地，可是里边具体有什么，就连他也不知道。”

　　“百徐城虽是属六界之外，可出去即是玄华山，年年都有许多人闯渡生门谋生，法斐帝君不会发觉吗？”碧宇再次问道。

　　“每年进入玄华山的仙魔鬼怪修炼的数不胜数，没人会追究他们是从何而来。”祁陌摇头。

　　“既然你都出了百徐城去到了玄华山，怎么又回来了呢？”这个疑惑困扰了茕桦许久，祁陌避而不答她也没再问，现在都说到这里了，茕桦没忍住，又问出来了。

　　就连覃台也转头看向了祁陌，想听他的答案。

　　“我也是看到骨炼火那一刻，才知道那里是玄华山。”祁陌敛下眼帘，脸色未变，茕桦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那与我以前所见的玄华山都不一样，就像是在做一场梦。”

　　就连祁陌也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茕桦看了眼祁陌，又转头看向碧宇，后者手心朝上，一团仙气逐渐幻化成型，茕桦看到她掌心中的东西，差点就跳了起了。

　　“椤杜！”茕桦惊叫出口，尾音甚至有些破音。

　　碧宇掌心上形成的正是一朵花——它与白日里茕桦在海面上以水形成的那一朵一模一样，只是碧宇手里这朵更为精致。

　　碧宇紧紧地盯着祁陌，仿佛想要洞察他的心中所谋，语气也是咄咄逼人：“你天天要覃台进深中巷打探椤杜的消息，到底要做什么？”

　　茕桦感觉到了房内的气流在疯狂涌动，碧宇浑身上下散发着压力，气氛压抑地茕桦有些喘不上气。

　　碧宇的声音带着怒气，质问祁陌：“或者换个说法，你是需要茕桦帮你做什么？”

　　有些真相仿佛在慢慢地揭开，茕桦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祁陌，等着他给出答案，可他还没有开口回答，碧宇还在继续逼问：“你要出百徐城，椤杜花是关键？它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茕桦一脸震惊，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还是问出了口：“你、你想要一朵椤杜花？”哪曾想过他后来找上自己，说需要她开朵花，目标就是椤杜。

　　又想到天界瑶池的那朵，等它开花历时之久，说道：“可是等它开花，要三四百年呀……”

　　“不必。”祁陌看向茕桦，眼神烁烁，“在深中巷只是一瞬的事。”

　　“胡扯，这其中的代价你会不知道？”碧宇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不允许茕桦陷入危险之中。”

　　茕桦本来在想若是在深中巷开一朵椤杜不费时，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看得过去的一点，就是可以无中生树和促进花花草草的生长。

　　可是看着碧宇目光如炬的望着祁陌，茕桦心想：事情可能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嗤。”覃台的笑声传来，“有代价又如何？大不了留在百徐城，好好地为她自己的过错忏悔。”

　　“我……”知道了事情因果的茕桦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覃台打断：

　　“你是想说当年一事与你无关，全都是南海水巫在从中作鬼？”

　　覃台的话让茕桦顿时无话，确实，若不是她当年不肯踏踏实实地学仙术，又毫无分寸，哪里能让水巫钻了空子。

　　“那你与南海水巫交易便是对的吗？”碧宇反问，全然一副护牍之态，“天道不可违，你强行给你妹妹换了命，终会酿成大错。”

　　“天道是什么？”覃台问道，语气中带着怨怼。所有人都说他错了，他不过是想让妹妹阿晚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再颠沛流离，不再为饥饿所扰。

　　“你们口中的天道到底是什么？阿晚是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要她一世比一世过的悲惨。”覃台越说越激动，最后站了起来，声音逐渐带着低吼：“天道不公，我逆了它又如何？”一时说得太激烈，脚步都有些不稳。

　　“那你不该牵连到其他人。”碧宇跟着站了起来，语气柔和了许多，眼中却带着悲悯：“你已经死了，无法转世，天道要罚也无可奈何，可是你妹妹还活着，你们所作所为都会加诛于她一人身上。”

　　覃台脸色一变，碧宇还在继续说着：“而你，再也无法改变任何。”

　　外边忽然刮起大风，撑着窗户的圆木槌被大风吹落，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转，窗也因此“啪”地一下重重合上，扑灭了那一片的蜡烛，房间内瞬间暗了一半。

　　雷声轰然而至，闪电惨白惨白的光照了进来，房间通白一瞬，又暗了下去。反复几次，晃得茕桦的眼睛生疼。

　　厮杀声从外边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相应而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一道道戛然而止的求饶声。

　　“锦儿，今后吾儿就交于你了。”一道女声响起，强行镇定语气带着轻微的颤抖，“若能逃出去，就走远点安定下来，她今后不再是大央的公主，而是平常人家的小女儿。”

　　一道额头重重叩底的身音，回答之人声中压制着悲痛，鼻息都粗重得很：“锦儿今生当以命护公主周期。”

　　“不要……我不走，你们放开我……母后，我不走，晚儿要留下来陪母后……”小公主的哭得嗓子都沙哑了。

　　最先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咽哽，许是哭了：“晚儿，听话，跟着锦儿姐姐走，母后随后就到……”

　　“阿晚？”覃台的脸色大变，朝着门外狂奔而去。

　　茕桦正要跟着出去，却被碧宇拉住了。

　　厮杀声越来越近，噼里啪啦的物件落地的声音，仿佛在响应敌方的战鼓。

　　女人惊道：“快！你们快走！”

　　一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小公主因为挣扎打翻了许些东西，最后还是被人们强行制住，只能喊着“母后”，声中带着无助和惶恐，几声之后又被人捂住了口，只剩下了“唔唔唔”的声音。

　　“姑姑……”茕桦猜着应该是覃台的妹妹这一世家中突变，虽然在这里也无法做什么，但总要去瞧瞧的。

　　“那是他们的因果，与你无关了。”碧宇语气温柔地说道茕桦还未说话，就被碧宇揽入了怀里，茕桦疑惑，轻轻地叫了声：“姑姑？”

　　“我无法时时刻刻的看着你，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碧宇轻轻柔柔的声音中满是担忧，扶着茕桦的肩膀和她对视，“我希望你以后做决定要学会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再做出些令自己后悔的事。”

　　茕桦隐隐觉得将会有事要发生，可是碧宇说得隐晦，她也不知从何处问起。

　　“祁陌以前与你并不相识，可是百徐也只有你们俩有全天的时间，你们可以为伴。”碧宇完全没有避开祁陌的意思，“但不能全然相信他。”

　　茕桦转头看了看祁陌，见他神色微变，但也抬眼往这边看了过来。

　　茕桦陷入沉思。

　　祁陌的所谋，不过是一朵花，可这朵花的获得，需要的代价，茕桦并不知晓……

　　茕桦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笨，到时发生了什么，她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所以茕桦应道：“好的姑姑。”

　　碧宇没有多留，茕桦目送她消失在雨幕之中，覃台也不知跑去哪里了，往远处看，街上的群人仿佛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照常活动。

　　茕桦走回房间内，在刚刚碧宇坐的位置坐下，和祁陌面对面。

　　“祁陌。”茕桦叫了他的名字，待他看向自己，才开口问道：“你是想把我留在这里吗？”

　　这是茕桦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结果，她只能无中生树，可是生花这种事，若是没有种子、根茎之类的，给她通天的本事，她也无法做到。

　　椤杜这种花很少见，以前茕桦以为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东西，没想在这里也能听说它的存在。

　　在碧宇的字字句句中茕桦也听得出，这花在这里也是得之不易，想要得到绝对是万般艰难。

　　“不，我会带你出去。”祁陌摇头，“我会带你回天界。”

　　茕桦得此承诺，也没让他发誓，笑着回道：“那就好。我们一起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