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赎罪 ...
-
第二日,婍良回了娘家,果然看到母亲病倒在床上,头上都生了白发。
“你回来了?”还是那样冷淡的语气。
婍良却从里面听出了对自己的关怀。
“坐下来吧,都是要当娘的人了。”余氏叫人搬来了软塌,让她在上面躺着,又说了些孕期该注意的话。
婍良自然是一一仔细听了并记了下来。
中午吃了清淡的菜,饭后,余氏问她:“肚里的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回去江南,那里风景秀美,是个好地方。”婍良回答。
余氏闻言点点头,没有再说。
婍良却问她,“母亲,你其实更希望我回到曹家吗”
余氏摇头,咳了咳,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坏吗?”
婍良将水杯递给她,解释道:“只是觉得母亲你会认为我回去才是最好的。”
“怎么会?”余氏喝了一口水,制住了喉间的痒意,笑着对她道:“你跟你父亲一样,向来就是最有主意的,莽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当初答应曹家的婚事就没想过你真的会嫁过去,我都做好了你逃婚的准备了。”
“……母亲,”婍良震惊极了。
“后来看到你安安心心的去了曹家,虽然磕磕盼盼的可你也慢慢适应了做人新妇的日子,我这个当母亲的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失落好。”
“我盼着你嫁人,与夫婿琴瑟和睦。可真的看到你在夫家越来越乖顺越懂事,上有婆婆的喜欢,下又有丈夫的体贴,你在夫家过得很好,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怕你委屈自己,我怕我的女儿去低头,去讨好别人,你父亲不在了,就没人能给你撑腰了。所以我的女儿得温顺得懂事,”还未说完,余氏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惊动了外头,嬷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黑乎乎的药。
婍良喂母亲吃了药,又说了会话,可刚才的剖开心迹的亲密是不再有了。母亲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面容,婍良叹了口气,不再打扰她歇息,默默退了出去。
等婍良打算在院子里随意走一走时,本被母亲送回老家养老的奶嬷嬷叫住了她。
“小小姐。”奶嬷嬷还是这么叫她。
“马嬷嬷你怎么回来了?”婍良停住脚步。
马嬷嬷慈爱的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小小姐,请随我来吧。”
静默的茶室里,热腾腾的梅花糕刚从锅里出来,茶饼放进滚烫的开水里,把水染成了浓密的绿色。
“当年因为有了小小姐,小姐她才嫁给了你父亲。您别怪她的冷漠,您的母亲这一生太苦了,纵使你父亲走了,可小姐她依旧没能得到解脱。”马嬷嬷提起前尘往事,脸上夹杂着恍惚和怀念。
“小姐她还没有告诉你吧,她对外只说是感染了风寒,其实哪里是呢。”马嬷嬷似哭似笑,“她是中了毒啊,没有解药,小姐她只能等死了。”
“中毒!?怎么会?”婍良只觉心口一窒,腹部都狠狠抽了一下。
“是啊,怎么会中毒呢。”马嬷嬷附和道,脸上阵阵冷笑,“你父亲当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要小姐自尽跟他一起死。小姐哪里肯,但怕他暗地里有动作,小姐表面上就答应了,在他油尽灯枯之时做出了假死上吊的模样。原以为把他哄过去了,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相信过,他偷偷地给小姐下了毒。”
“呵!他都死了一年多了,藏得可真够深的。”
“这样的龌龊男人,你若还是敬重他为父亲,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如果你还想救你母亲的命,”马嬷嬷又变回了那副和善模样,“当初你父亲是找的忻州万花谷的谷主配的药,那谷主极难说话,轻易不肯见人,你的夫君曹俨是他的关门弟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你还想给你的好父亲赎罪吗?”
马嬷嬷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旁,婍良浑浑噩噩的走出林府大门,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以为的父母恩爱的家,原来……原来都是假象。
呵!
真相真令人作呕!
“小姐,去哪里?”车子久久停在马路边上,车夫忍不住问道。
“回曹府吧。”马车里传出一声疲惫的回答。
“好嘞。”车夫扬起马鞭,高兴喊道。
婍良呆坐了一下午,等晚上人回来,见他越发冷漠疏离的模样,她也羞于开口。
她不曾帮过他什么,哪里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呢。
夜里照例是分床睡的,他似乎要同她划清了界限,从前那些亲密举止、侵略性的眼神现在是绝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这份冷淡让她安心的同时,也让她添了不少惆怅。
又忍耐着过了几天,迟迟没有开口,而林府里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不好,母亲的身体已经开始咳血了,要是还没有解药,等再过段时日,就是有了解药也没用了。
可怎么开口呢。
婍良实在是说不出来。
反而是他先看出来她脸上的愁绪,又运用了他查案的本事,很快就知道了她为何忧愁了。
他又是亲自去林府探望,又是派人去请了他的师父万花谷谷主来,或许是他现在功成名就,又或许是他本就得谷主的喜爱,不到五日,那谷主就万里迢迢的到了汴京。
又是一番诊治,不到一个月,母亲她就痊愈了。
婍良这一个月来,日日看着他,真的是不知该怎么报答。
母亲生死一线时,是他将人拉了回来,用药暂时稳住了病情,否则母亲又怎么能熬到谷主来的那一天呢。
心中种种复杂,婍良暂时不表,瞧着母亲一日比一日气色好,她自己反而是病了一场。
怀着身孕到处奔波,又动气惊神,可不就伤了肚里的孩子,好在她身体底子不错,但一场小小的风寒还是让她连连病了上半个月。
到了八月金桂飘香时,她肚里的也有六七个月了。
再要走,婍良欠他那么大哥人情,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日日想着要怎么报答,加上又想着合适的理由说离开,明明是怀了身子的人,反而比那未婚的还苗条。
也不知道男人看出来了没有。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了一个月,肚子也越大大了,还时常身体出点小毛病,这时候说离开也是不大可能。
看来得生了孩子以后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自己抢这个孩子。怀着这样淡淡的忧愁,在冬至前几天,她发动了。
“不用再看了,母子平安。”曹爽走到窗边,关上窗,窗外的雪花飞了进来,他听到曹欢说。
“这么冷的天,她会不会”
曹爽冷冷的打断他,“该看书了,你今日的策论还没写。”
曹欢又看了一眼厚重的毡帘,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或许是他的人还没有回来,他这样想着,把倒过来的书摆正。
“大哥受伤了。”
曹爽懒得理他,自顾自到另一张桌子下坐下,看起书来。
曹欢看他一眼,觉得无趣,窗户又关了起来,心里的憋闷更多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只能偶尔偷偷地看一眼。
曹欢低下头,认真的想将书上的字一个一个的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