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烂泥养娇莲》祝健康

5、恳求

　　看着柳氏跪下，要给自己磕头，楚黎就一把拉住她，怒吼：“娘！”

　　“黎儿啊，你大了，也懂事了，娘也管不了你了。”

　　楚黎也跪在柳氏对面，看着自己娘这样，也哽着，红着眼，要把柳氏拉起来。

　　“黎儿啊，娘知道你心里有怨，娘也不求你旁的。”

　　“娘！你先起来！”

　　“是呀嫂子，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样让铁黎以后怎么做人。”有人也帮着拉柳氏。

　　柳氏摇头，哭着道：“黎儿，娘就求你一句，你以后跟翠莲好好过日子罢，别再犯浑了行不行。啊？儿啊！”

　　楚黎默不作声。

　　“铁黎，赶紧答应你娘吧！你娘一心为了你好，你咋就不懂事呢！”有人劝道。

　　“是呀，铁黎，你小时候也是个听话懂事的，知道疼你娘，怎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

　　柳氏说完这话，就要给铁黎磕头。

　　“娘！我应了，我应了还不行吗？娘！”说罢，铁黎是再也受不了这场面，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失声大喊，“娘！你起来吧！”

　　*

　　这边，翠莲正在宋家的药铺子里，带她回来的那姑娘，也就是宋念桃，正跟她哥宋念阳，给翠莲涂药。

　　“嫂子，你被吓到了吧！”宋念桃问道。

　　翠莲轻轻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今日她是祸根。

　　“哥，你说这兰姐也是，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事，小时候她就挑拨石叔喝了酒打铁黎哥和柳姨，怎么现在还这样！刘树哥也不管管她！”

　　宋念阳生的文弱，不似一般庄稼人，整个人看上去文绉绉的。

　　听见这话，他皱了皱眉，道：“小桃，别在背后议论人是非，这样不好。”

　　宋念桃撇撇嘴，看不惯自家哥哥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抱怨道：“哥，你是读书读傻了，我就是跟你说些八卦，怎么就议论人是非了，也不知道以后你给我娶个嫂子可咋整，不得被你无趣死！”

　　宋念阳一向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得摇摇头，不再多言，默默给翠莲处理头上的伤。

　　翠莲生的白净，五官端正精致，这会儿流血过多，真个人晕乎乎的，没有力气。

　　宋念阳从没见过如此俊俏的人儿，不免多看了一眼，但非礼勿视，很快便移开眼。。

　　“姑娘除了这几处地方，可还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叫什么姑娘，改叫铁黎嫂子，”宋念桃纠正自家哥哥，又凑过去小声，“是石叔给铁黎哥娶的新媳妇。”

　　宋念阳自然是知道的，他听说这是张家捡来的媳妇，不过，他一向正直，不认同这种强迫人的行为，不愿开口叫嫂子。

　　翠莲对着宋念阳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这会儿好多了，她从斜躺着的姿势改成坐着，对着宋念阳和宋念桃道：“叫我翠莲就好。”

　　宋念阳点头，见翠莲要起身，赶忙拦住：“你还是再等会儿吧，我看你有几处衣裳也磕破了，许是也受了伤，让小桃给你仔细瞧瞧。”

　　因为伤在身上，宋念阳不方便看，便嘱托了宋念桃几句，才出了屋子。

　　见宋念阳出去，宋念桃开始给翠莲检查身上的伤口。

　　“刚才那个是我哥，傻憨憨的，我怀疑他就是读书太多，把脑子给读傻了，”宋念桃小声跟翠莲吐槽，“人家都嫌他傻，没人跟他玩哩。”

　　翠莲对这兄妹二人心生感激，听宋念桃这么念叨，礼貌开口：“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哥哥能专心读书，是有大志向的人。”

　　一门之隔，听见翠莲轻软的声音，宋念阳拿药的手微微顿了顿。

　　“你怎么跟我哥说一样的话，竟是之乎者也，听不懂，”宋念桃知道翠莲是楚黎的媳妇，她也该叫嫂子，不过她看着翠莲这张嫩生生的脸叫嫂子也觉得怪怪的，索性，她道：“我听人说你今年十六了？”

　　翠莲微笑着点点头。

　　“几月的？过生日了吗？”宋念桃好奇道。

　　“四月二十六，还没过。”翠莲随口说了自己的生日，也没辩解自己的年纪。

　　“我八月的，咱俩是同岁，我只比你小四个月，算起来，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宋念桃继续道，“咱俩差不多大，我也别叫你嫂子了，有点奇怪，总觉得你比我小，要不我叫你小莲姐？”

　　“不过，小莲姐你看起来不像十六，倒像是才十一二岁。”宋念桃嘟囔着。

　　翠莲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好在宋念桃是个能言善道，也不需要翠莲搭话，她自己就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家这药铺子就在你家铺子旁边，咱们也算邻居，说起来，这条街跟我一样大的姑娘还真不多，都在后村，不过小莲姐你在这，我也就有个伴了，以后你可要多来找我玩才好。”

　　翠莲这才察觉到，原来这药铺子果真就在铁匠铺子旁边，紧紧一墙之隔。

　　竟然这么近，怪不得她在家能隐隐闻到一些药香味。

　　宋念桃看着翠莲身上的伤口，心里有些可怜她。

　　铁黎哥是个浑子，家里穷，名声也不好，加上石叔喝了酒就打人，张兰姐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铁黎哥。

　　小莲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怕是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想起刚刚楚黎打人的场面，宋念桃又暗暗叹了口气，替翠莲捏了把汗，只愿铁黎哥千万别像石叔那样动不动就打人才好。

　　不然就小莲姐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可是她记得小时候铁黎哥还是挺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小莲姐，其实，铁黎哥命也很苦的。”

　　*

　　因为楚黎是青石村的铁匠，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铁黎。

　　其实楚黎不是张大石的亲儿子，张兰也不是柳氏生的。

　　张大石头一个老婆死了之后，这才又续弦娶了柳氏，连带着年仅六岁的楚黎，也来了张家。

　　张大石有头脑，也有力气，在这青石村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只一点，那就是喝了酒就耍酒疯，爱打人。

　　“我听我娘说，铁黎哥小时候日子很不好过，张兰姐不喜欢他们母子，老是欺负铁黎哥。石叔年轻的时候，每次喝了酒就打铁黎哥。”

　　“六七岁的孩子哪里经打，石叔喝了酒又没轻没重，有一次铁黎哥被柳婶抱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差点断了气，浑身全是青紫的伤。”

　　宋念桃描述的绘声绘色，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我听我娘说，你们现在待的那个铁匠铺子，是石叔他爹，也就是铁黎哥爷爷的铺子，现在留给铁黎哥了。”

　　“那时候，只要石叔一喝酒，柳氏就带着铁黎哥藏到外面，经常躲在铺子后面的稻草堆里将就一宿，那时候铁黎哥小，柳婶怕有虫子钻铁黎哥耳朵眼里，就拿着破衫子包着铁黎哥的脑袋，两个人担惊受怕的睡一宿。”

　　说到这里，宋念桃叹了口气，学着大人的腔调：“柳婶年轻时也是受了罪，亏得现在苦尽甘来，自打柳姨生了虎子，石叔喝酒就打人的毛病也不怎么犯了，只是，唉，不知道这几年怎么回事，铁黎哥原来那么孝顺一个娃，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翠莲听着宋念桃不断的絮絮叨叨，到是把张家的关系理清了。

　　原来那铁匠小时候比她过得还惨。

　　翠莲虽怕铁黎，可想起柳氏绵软的性子，一个人把铁黎拉扯大也不容易，她突然竟有些同情铁黎。

　　不为旁的，就算是看在娘的面子上，她也是要好好待铁黎的。

　　只是。

　　翠莲咬着下唇，那铁匠本就不待见她，而今日之事皆因她，怕是那铁匠更讨厌她了。

　　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不止如此，倘若她日后真要同铁匠好好过日子，那势必是不能再像今日一般去跟娘拿东西了。

　　刚听宋念桃说铁匠当初就是因为没钱才娶不上媳妇儿的，怕是家里也没几个钱。

　　那可怎么办才好

　　翠莲心里干着急。

　　“娘，你回来了，那边没事儿了吧？”宋念桃刚替翠莲包扎完手肘处的伤口，就看见从外头进来的妇人。

　　正是宋念桃的娘田氏，生的慈眉善目，宋念桃同她娘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眉眼处，都笑盈盈的。

　　翠莲不知道该叫什么，但还是起身打了招呼。“叨扰了。”

　　田氏见翠莲客气，赶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那边……”

　　田氏见翠莲担心，微叹了口气，道：“闹得挺大的，不过已经没事了，你娘有些不舒服，你宋叔给她施了针已经睡下了。”

　　翠莲准备去张家看看。

　　“你也不要过去了，那边刚平息下来，估摸着待会儿铁黎也就回来了，”田氏也看出翠莲是个安稳老实的好姑娘，又安慰，“闺女，你别乱想，好好跟铁黎过日子就行。”

　　翠莲点点头，稍微放了心，平息下来就好。

　　田氏也是个热心肠，看见翠莲浑身的伤，又觉得她明明年纪比小桃大，却身子单薄孱弱，跟小桃站一块，小桃都能顶她俩。

　　她也有些心疼道：“你这孩子也是胆子大，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可千万别往前冲了，他们男人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今日这事因她而起，她内疚极了。

　　眼见着天已经全黑，翠莲怕耽误人休息，准备要走。

　　“好，回去好好跟铁黎处，这孩子本性不坏，”田氏见不早了，也不再留翠莲，“小桃，你去送送小莲。”

　　“知道了娘。”宋念桃高高兴兴的准备送翠莲回家。

　　“不过就别在人家里待了，明天还得早起跟你哥上山采药去。”

　　“哎呀，娘，明天我不想去！”小桃一听，眉头一皱，跺了跺脚。

　　“你这闺女咋不懂事呢！咱家招采药的短工得多花不少钱，我养你这么大，你就不知道帮家里干点活！”

　　“啊，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宋念桃最听不得自己娘念叨，赶紧应下。

　　听到这里，翠莲忽的心头一动，她刚才似乎看到一个招工的告示，她撇头一看，果真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到一个红纸，上头是俊秀飘逸的毛笔字。

　　“田婶子。”翠莲犹豫着开口问道。

　　“闺女，怎么了？”田氏见翠莲似乎有话要问。

　　“您家采药短工还招么？”翠莲指了指那红纸告示，厚着脸皮问，“若是招，您看我行不？”

　　田氏知晓今日之事也是钱引起的灾祸，柳氏不能总是接济翠莲，那铁黎又是个浑的，三天两头出去鬼混，更是不会管翠莲的死活。

　　唉，真是造孽呀。

　　毕竟是邻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行啊娘，明天让翠莲姐跟这一块，我也有个伴了。”宋念桃一听翠莲这么说，自然是高兴，终于有个伴，天天跟一群大老爷们采药，她太无聊了。

　　“你这孩子。”田氏瞧着翠莲高兴的样子，嗔怪道。

　　翠莲看着田氏，忐忑不安。

　　“闺女，你来采药倒是可以，不过……”田氏犹豫了一下，“一是咱们要采的药你不认识，二则咱们也只是招短工，就趁着刚开春采药，只一个月。”

　　“娘，我教小莲姐呗，再说反正咱们是按药材量给钱，您也不吃亏。”宋念桃是个急性子，生怕田氏不答应，赶忙劝道。

　　“一个月也好，谢谢田婶，”翠莲知晓全靠田氏和宋念桃好心肠，赶忙道谢，“也谢谢小桃。”

　　田氏也知道翠莲的不容易，一遍怜惜她，一边又看着自家闺女感叹，明明是同岁，怎的人家成熟稳重这么多呢？

　　“好孩子，甭客气，不早了，明天得早起，回吧。”田氏和蔼的拍了拍翠莲的肩膀。

　　翠莲无比感激，连声道谢。

　　回到家时，铁黎也已经回来了。

　　屋里漆黑，也没点灯。

　　翠莲手里还拿着宋念桃给她的蜡烛，借着烛光，她看到坐在桌子边，举着酒坛子大口喝酒的铁黎。

　　光影落在他脸上，飘飘摇摇的阴影中，他的眸子似乎有水光。

　　翠莲不知道在她走之后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柳氏同楚黎说了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目光又落在楚黎面上。

　　“把它灭了。”

　　声音低沉嘶哑，没有一丝情绪。

　　翠莲有些怕黑，但还是轻轻吹灭了那蜡烛，借着月光，她慢慢往前走。

　　“饺子凉了，我给你热一下吧。”她看见桌子上那盘水饺还摆着，试着开口问道。

　　铁黎放下酒坛子，他夜视本领强，视线落在门口的翠莲身上，打量着她。

　　月光下，翠莲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额头上那处伤虽止住了血，但因为没法包扎，只能外露着，撩起的刘海下血肉翻张，有些瘆人。

　　楚黎视线在她伤口处顿了顿，想起她刚才不要命的扑上来，心里有点别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视线下移，迎上一双乌亮眼睛，眸中带着些许畏惧，抿着小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才十三。

　　铁黎冷笑了一下，摇摇头，只觉得荒唐至极。

　　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娘，就得揽下这个累赘，大不了给她些钱，就这么养着，任她自生自灭吧。

　　翠莲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怨自己白日里拿了那些东西惹了祸，也不敢再吱声。

　　翠莲摒着呼吸凑过去，感受着铁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个不对就挨打。

　　“对不起。”翠莲哽着嗓子，小声道。

　　迟迟不见他说话，翠莲心里越发慌乱，她颤抖着声，小声恳求：“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楚黎能看到翠莲面上一滚而落的水光，见她虽已经落了泪，但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人听出自己的情绪。

　　他阖了阖眸子，然后慢慢坐直身子，默默看着对面的小人自责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快要渗出血。

　　翠莲摒着呼吸，等待一场暴怒，即便是他打她，她也认了，只要不赶她走……

　　好久，耳边才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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