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火披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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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并不如林雀所想。林雀以为自己只需要冲进底下翻涌的火海中，找到戚寒枝，再把人带出来。然而从第一步开始，不知怎的，林雀就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无法从上空飞入燋金谷。既然是山谷，必然是两山中间的低凹处，上方是开阔的，且由于这地方火焰熊熊，两边的山体都被烧得焦黑，只有火和浓烟在升腾，根本没有任何植被遮挡。按理说，林雀只要往下，就可以直接进入谷底。
在第三次尝试失败以后，林雀望着因高温而蒸腾得扭曲的空气，胸中的焦躁和郁结也如同这火一般炙烤着他。
不过他也发现了，这样的炙烤只是精神上的。小凤哥所言非虚，他能感觉到这处的热度，但并没有任何不适。相比起来，旁边的小凤哥看上去情况不佳，正不断扇着翅膀，但也只能掀起一阵阵热风，无法得到半点清凉以作慰藉。
“怎么回事？”林雀发问，“有人在这设了屏障？”
“是不对劲……”凤凰也注视着这深谷，“但应该不是有什么结界或屏障，我一直在下面，看得清楚，你那样子更像鬼打墙。飞下去，没多久就会掉转方向，你自己都没察觉吧。”
“……”林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迷阵。”
不过现在他也没空去追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雀一边往另一个方向飞，一边道：“找别的入口。”
凤凰速度快，往前再次叼住林雀脖颈上的羽毛，他们暂时不知道在什么高度会进入迷阵的范围，因此从更高的高空往远处飞，直到到了山谷尽头。
到了那里，虽已经没有山谷正上方那般热得似乎能把来者直接融化，却也酷热难当，以至于按理来说山谷尽头应有的溪水流淌，这里只剩干涸的河床。
如果从已经干透的河床直直往里走，应当也能进入燋金谷的内部。林雀做的就是如此打算，如果这处也被封了，那就另寻其他法子。
这次倒是意外地顺利，林雀变回人形落至地面，凤凰则仍旧悬在空中，主要是他也无法跟着再往里走。哪怕是凤凰，也要担心自己漂亮的羽毛甚至自己本身都被吞噬殆尽。
林雀进去之前，凤凰又张合起闪着流光的翅膀，仰头发出一声吟啸，随后这些光点又汇集成即便在烈日下也丝毫不减光彩的光流，将林雀周身围住，逐渐形成一张半透明的罩子。
是凤凰的祝福，且还是最高级别那种。像凤凰这样的瑞兽，其祝福之力不可小觑，虽然不能助人在实战中直接提升能力，但能大幅提升人的好运。凤凰别的本事可能一般，给人加好运buff还是信手拈来，不然以前也不会有那么多鸟子鸟孙争着朝凤，为的都是蹭凤凰降下的一些气运。
“刚才为了送你来太着急了，感觉前面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凤凰顿了顿，又说，“啧，不管了，你先进去，有我运气加持一时半会碰不上什么难题……我先去附近找能帮忙打架的救兵。”
毕竟凤凰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战斗力，哪怕是以前真碰上什么不得不往上冲的情况，凤凰也是必须凭借自己的好人缘去找帮手的。
只是刚刚情况紧急，他只想着林雀自己能飞进去，一时忘了捎带些战斗力过来。这会儿他才想起。
林雀本就觉得凤凰帮他许多，他没有异议，道完谢匆匆别过凤凰，小跑着往前。
他以一只普通小鸟的身份长大，不说那些他自己丝毫不记得的风光曾经，说实话，他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往险境冲的经历的。
他自觉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此刻他不得不向前，因为他是戚寒枝的师父。
此处火光盛得林雀分不清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连带着林雀似乎也无法很好地判明前路。虽这次看上去畅通无阻，还有凤凰给的好运加持，林雀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能算是空穴来风。一是他不知道戚寒枝现在如何了，之前他还能感觉到戚寒枝故意切断的连结，现在他又能感受到那种连结回来了，也切切实实能知道戚寒枝就在这山谷深处……这是不是意味着，戚寒枝已经没有余力再去维系这些需要法力的东西？
二来，林雀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起先他想过燋金谷上空的屏障可能是戚寒枝设的，为了防止林雀冒险，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戚寒枝并不擅长设那么复杂的迷阵。
这手笔，更像是……
果然，林雀再往这地面都在冒烟的路上向前走一段，拐个弯，两边的山体挨得越来越紧密，路也从坦途成为小径，越来越狭窄。终于，到了路窄成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时，林雀在那洞前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准确来说，是半张脸，那半张脸还和自己长得一样。
只有半张脸、戴着奇怪面具的那人左右还立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喽啰，连林雀也说不清那本来是个什么妖怪。那几只妖兽见到有人来，立刻作出准备迎战的姿态，其中一个甚至已经迈出步子往前一步，但被面具人挥退了。
那面具人先开口了：“我就猜到你会来……你还真敢就这么来。”
林雀并不想和他多话。实际上，他感觉此刻他的情绪已经不太能受自己控制，也不知道是受了这里炎热气息的影响，抑或是因为本身焦躁的情绪就让他有些按捺不住，他感觉有些火要从他身上烧起来了。
这并不是个比喻，而是一种真实的感受。
于是，下一秒他一抬手，真就有一团火焰由他手心长了出来，比他以往玩儿似的手心焰看上去要强悍许多。他面无表情地将火球甩向面具人。
面具人避开得灵巧，那几个护卫也终于冲在了前锋。
只是这火虽然没有砸中人，却在地上极其迅速地蔓延开来，似乎要和燋金谷里头的火焰里应外合，烧成一片。
面具人却丝毫不见慌乱，往上一跃，跳到了上方一处往外突出的岩石上，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你来做什么呢？你的徒弟现在认的是我，你也知道他进去里面是为了我取珠子吧，把他救出来又怎样，他只会觉得你傻。”
面具人的声音很轻，轻柔得就像在哄一个孩子，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林雀听着这样的声音，心想，如果是平时没什么防备的时刻，他或许会把这人的话听进去。随即他反应过来，此人最擅长操控人心，此刻正是在用话语蛊惑他，要是他心智不坚定，就会听了他的离间。
不过好在，林雀虽然情绪有些不能自控，意识却不像之前对上暗鸮那样直接出走，他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想法，自然也没有因为这些话感到愤怒而失手。
他只是专心地和护卫们缠斗。
不知怎的，他甚至感觉面具人这么说话是在虚张声势，于是反过来在互相斗法的间隙出言激对方：“嗯嗯，既然这徒弟这么墙头草，你就收去吧，不过你该不会不知道戚寒枝是凡胎□□，进去没多久就可能会被烧得灰都不剩吧，你还怎么指望他帮你把东西带出来？”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面具人，反倒是他底下那些小喽啰没沉住气，其中一个道：“你懂什么，我们大王肯定是准备万全才会让人进去，戚寒枝身上可穿着我们大王珍藏多年的法宝。”
另一个又说：“这法宝能挡世间一切烈火，还……”
原本那小喽啰应该是想继续说的，忽然又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噤声。不过林雀听罢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有想过的。他那样发问不只是为了激人，实际上他也有猜到面具人或是戚寒枝有做什么措施，想将珠子拿出来的前提，必然是人也要安然无恙，不然就算找到珠子，又让谁拿出来？是以这面具人至少在这时候还会保证戚寒枝的平安。
只要他把这几个难缠的东西打退，进去找到人；又或者等戚寒枝出来，哪怕面具人在外面又设了什么陷阱，应当都能解决。
面具人没错过林雀这一瞬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又说：“嘴上说得那么狠，还不是放心不下你那个徒弟……我确实给了他一件法宝，不过你猜猜我会不会留一手？”
林雀没有理会对方故意扰乱人心的话语，又和戚寒枝之前做过的差不多，从虚空中拔出一把通体燃烧着的剑，挥向还再与他纠缠的二只妖兽。那两人缠得很紧，他甚至没机会绕过他们对面具人发起攻击。
面具人见林雀没反应，似乎又换了策略，作出一副坦诚的模样：“好吧，我也不傻。实话跟你说吧，我一开始用了咒蛊惑了你的好徒弟，让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对我言听计从。但这当然不够，我还当着他的面在你身上下了蛊，告诉他这蛊既能监视你的近况，又能随时引爆蛊虫，让你浑身难受如同有百虫同时啃噬你的心脏。我觉得我上了双重保险，不过我当然还是不会相信你们没有暗度陈仓。”
林雀：“……”林雀自然是不信这话的，因为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过什么被虫子咬的钻心难受。但他又想，或许戚寒枝信了呢？
面具人又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验一下那种感觉噢。”
林雀和人打架的动作稍稍一滞，他看见面具人的确是拿出了一些东西，他虽才疏学浅，却也认得，是能让种在人体内的蛊虫活跃起来的饵。
难不成他体内真的有这种东西？戚寒枝是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蛊毒发作，才在没有和他通过气的前提下认贼作父吗？！
那些喽啰停下来了。林雀也忘了动。
然而一秒、两秒过去了，更多的时间过去了，林雀身上并没有反应。
林雀：“……”
林雀：“好尴尬啊。”
面具人其实做了多次努力，却怎么也不见起效，最后一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林雀趁着那几只妖怪也愣神的间隙，往面具人站立的地方甩了一个大火球过去。
很可惜那人躲得倒是快。不过也不知是否是恼羞成怒，对方语气不再像刚刚一样轻柔，听起来还有些急躁。
说出来的话也更让林雀觉得匪夷所思。对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蛊都被清理掉了，不过没关系，我也预料过会有这种情况。你不用高兴得太早，我还是可以告诉你其他的事，我说了，我从头到尾没真相信过你那徒弟。
“我也知道我和他只是互相利用，我手下没别的人有本事进去这样一个地方，而他愿意进去拿两仪珠，无非是因为你也需要。而且我也知道，他大概率一拿到东西就会跟我翻脸，并且扬长而去。我不一定能拦住他，从他手中拿走珠子。
“所以你觉得我会给他真正好用的法宝，去护他周全吗？”
面具人的几个喽啰又重新围了上来，将林雀拖住。
“你刚刚说得也没错，我当然需要他把东西完完整整拿出来，让我拿到手上，再让他去死。所以我给他的法宝——那件披风，的确可以挡住一切的火，它是用鸱吻*的鳞片做成的。但时效有限，大约也就能顶半个时辰左右吧。
“你是不是想着，就算是这样，那他在法宝失效之前出来就可以？不过这东西可不只是防火，其实它是将烧到身上的火尽数吸收进去，但等过了时辰，就会重新烧起来。我简单点说，我估计这会儿你的好徒弟也快出来了，你应该是最能感受到他气息的吧，是不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不过很巧，也差不多刚好是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可能一出来，身上的披风就会起火。
“这是贴着身烧的，你也知道这火威力有多大，就算我不拦着你，让你走到他面前，可能就几步路的时间，他也没了。”
……
面具人说了一大堆，林雀大概总结了一下对方想表达的内容，大约就是他给了戚寒枝一个法宝，但那法宝有问题，等一下戚寒枝出来还是会被刚才吸收的那些火烧，而且他林雀无计可施。
说实话林雀是半句也不信。刚才说他身上有蛊虫，也说得煞有介事，结果屁事没有。现在扯出这更离奇的东西，什么鸱吻鳞片做成的披风，他听都没听过！何况这功效也未免太离奇。
林雀认为这十有八/九是对方编出来唬他的，可能是希望他情绪崩溃露出破绽。
但那面具人又说：“是不是真的，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林雀和这些难缠得不行的鬼东西打斗，已经从山谷的入口往后退了不少。没多久，就像面具人说的，他远远瞧见一个身影从山谷入口处的洞口出来，手上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是戚寒枝，他的姿态身形，即便林雀并没有将全貌看清楚，也能马上认得出来。
林雀遥遥喊了一声：“小七——”
……然而他没听到来自戚寒枝的回应。
林雀的瞳孔里倒映着这样的一副画面：远处的戚寒枝还没来得及将披风摘下，那长长的、拖到地上的披风从边缘处开始闪起一些红光，很快，红光变成了火苗，且这火苗几乎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往上织成了一片火衣。
面具人没有骗他。
他睁大了眼，心跳似乎就要停止跳动。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火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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