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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小影后 ...


  •   一条退圈公告定时发布,让网友对郦晴和温鸿之间“爱恨纠葛”的热议戛然而止,点开只有寥寥数语的解释,关于退圈的说明铺陈不够,更让粉丝焦心。

      经纪人发现这条微博时已经和郦晴失联了好几天,更加着急。

      前几天还急地嘴唇发干的燕朗潭却平静下来了,他伫立在办公桌前,终于抽出那张信封,“微博方面配合郦晴,既然她想退出…那就退出吧。”

      经纪人一愣,刚皱起眉想要追问些什么,就被燕先生背对他挥手的动作打住了问话,示意他出去了。

      这是不用再问的意思。

      郦晴到底去哪儿了?燕朗潭捏着信封,沿着封线慢慢撕开。他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在打开这封信之前燕朗潭去找了褚澄,但出乎意料地什么结果也没有。

      他找到褚澄的时候褚澄正在打包家具,一副要搬走的样子。

      燕朗潭礼貌地敲门进去,看到褚澄正在做什么时,一股压抑的怒气忽然不受控制,直直地从脊背爬上来。他冷若冰霜,充满讽刺意味地说出见面第一句话:“褚先生还没确定郦晴会不会回来,就擅自处理她的物品?”

      隐约的火-药味瞬间弥漫开。

      房子里大件的东西搬走后显得很空。褚澄没理他,锁好了房门。

      “你应该拿到机票了吧?”褚澄在行李箱前僵住了一会儿,突然问出声,透露出的意思却是笃定无疑的。他顺势拿出一本压实的本子,说:“是遗孀的剧本,我知道是你写的,留在我这儿也没意思。”

      “是你的,拿走。”

      燕朗潭拿到手后下意识翻开,纸页上细细密密的字迹立刻印入眼底。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关键,“什么机票?”

      …那个信封。

      不用褚澄回答,燕朗潭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他胸口处泛出一股隐秘的潮热,伴随着一刹那混乱的思绪,想到一些从前不敢想象的可能。

      燕朗潭思忖了一会儿,谨慎地问道:“你也有机票。”

      房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不是搬走了,就是存封起来。不像是搬家,更像是要跟着谁彻底离开一样。

      褚澄懒于和人周旋,直截了当地回:“我不知道你的机票是去哪儿的,也不想告诉你我的机票的目的地,时间到了,你就走,我也会走,至于结果怎么样,”他声音顿一下,接上去,“…我都接受。”

      他一直都是郦晴的粉丝。

      从遗孀到孤岛,从女学生到影后,褚澄并不惊异于郦晴不可思议的蜕变。他看向郦晴眼睛是会自动发亮的,倒用不着她特意展现自己的优异。

      按说拿到了一个无数演员都艳羡无比的重量级奖项,接下来在电影圈不说是如履平地,至少也可以说是不怕接不到自己想要的戏了。

      正是一个演员生涯中高光时刻。

      但是郦晴偏偏对褚澄说:“褚澄,我已经完成我的目标了,我要离开了。”褚澄没反对,他的反应是局促地一愣,然后不假思索地回了一个“好”,手里被塞了一张机票时还没反应过来。

      一见钟情对于花心薄情的人们来说不足为道,他们可以反复地动心,接着热情消退,寻找下一次甜蜜的邂逅。

      但褚澄从来都不是轻浮的人。

      “婚”是□□,但郦晴发的那一通微博却让“假”的成了“真”的。不算上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狂热粉丝,单是印象深刻的喜欢郦晴的人,褚澄掰指头一数,也能不重复地数出好多个来。

      那个燕先生,那个和她同级的叫温鸿的同学,和她合作过一部戏后事业腾飞的文艺片男演员,还有些没名字的……

      他不排斥别人喜欢郦晴,也不排斥郦晴喜欢别人,但人性就是掰不过来,看见她和别人在一块儿心脏该发酸就会发酸,控制不住。有天晚上郦晴躺在褚澄身侧,褚澄侧过脸,凝看她脸颊上,淡淡的光影和微小的绒毛。看了很久。

      他薄衫下结了一层汗,没有睡着,脑子里却满是一个又一个魇人的梦。

      郦晴半梦半醒之间半睁开眼,问他怎么了,褚澄是有一个问题,但不忍心打扰她睡觉,等她睡着了,他才问出口。褚澄没有问求爱的人寻常该问的“你爱我吗”之类的话,只是僵着牙齿,冻着下唇,忽然以破釜沉舟地决心问了——

      那是句喃喃。

      他这样问:“我爱你吗?”

      郦晴握住褚澄滚烫的手,声音困倦,枕头边的嘴角微向上扬着,“当然了。”

      一句话从头发梢暖到脚趾甲盖。

      褚澄当时心里发烫地不自然,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反应,生气地对着裤-裆在心里大骂——“正感动着呢你他妈别捣乱”。

      然后心平气和地感动着,为自己的爱而感动着。褚澄不是那种陶醉自我奉献的人,怎么说,按照他小学生级别的解释能力,就是,就是:比较开心自己能把最好的给郦晴。

      大概就是这样。

      相当于褚澄掏遍裤兜,正窘迫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好的已经给出去了,郦晴也感受到了。就是这个样子了。

      纵观他和郦晴的恋爱结婚史,其实和有种撞大运的不可思议。

      褚澄很高,一米八的大个子。褚澄不瘦,身上该有的肌肉都是紧实的。

      他成年后就想办法以合法的方式搞到钱,买了套房子,买了个“家”,一直没个正经稳定的职业,日常街头飙车闲逛,没钱了再搞钱,路边随便拉个人问都不会觉得这种“社会青年”有什么光明的前途。

      以一种敷衍的姿态,草草过了人生二十多年,褚澄还是青少年的时候,就估摸着自己今后得过且过的生活。

      他中二时期是这么想的,过不下去了就去他妈的世界。

      大不了不奉陪了跟世界说拜拜。

      不过flag立地早迟早要拔,褚澄在结婚之后果断放弃“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每天在看新菜谱和财经新闻的同时,决心加油活,最好活个长命百岁!

      这不是有人陪了吗,咳咳,还是喜欢…好吧,坦白说是爱的人陪。

      因为看电影也需要一定的理解能力,自觉鉴赏能力不高的褚澄结婚之后读书渐渐多起来,数学课本学的快,语文课本读的也很多,读多了有些他反倒觉得印在纸上的也不一定都是金科玉律。

      打个比方拿那个英语课本上比较出名一个例句造句——

      “郦晴是个大明星。褚澄是个败犬。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你说这话像话吗?简直是狗屁。

      一见钟情通常发生在浪子身上,也容易发生在凶恶呲牙的流浪狗身上。

      褚澄琢磨着自己上下八百辈子都不可能是浪子。那他就是狗了。

      但好狗也不是很好当的。

      流浪狗只有是流浪狗的时候才比较特别,看起来可爱可怜,一旦牵回家养了,洗干净了反而和普通的狗没什么两样。换句话说就是泯然众狗,没啥特别之处。

      有更好的人可以选,为什么要选狗?但狗和人到底是不同。褚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郦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了,这些日子一闭上眼就会响在耳边,都快要能倒背如流了。她说——

      “我演了这么多剧本,好人坏人都演过,失意落魄的退职女警、外热内冷的恐怖小说家、死在枯井里的孤女……”

      “其实我喜欢的还是谈清雪,是燕先生写的剧本,他写的真好啊。你看,这是初稿,还在我这里。你帮我还给他吧。”

      “孤岛拍完我就走了,别哭,”郦晴突然摸了下他的脸,“机票给你。”

      他哭了吗。褚澄至今觉得他没哭,就是当时脸上有点僵,顶多眼底有点儿潮。

      “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儿,但你可以拿着这张机票登机。”

      她演了那么多角色,不同的导演不同的运镜风格,唯一相同的是那些鲜活的角色的脸庞,惟妙惟肖,如此动人。最后的最后,郦晴的交代像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电影,充满了伏笔和谜题。

      她说出很多耐人寻味的台词:

      “一场电影很长,再长都一定会有一个谢幕,一个可能圆满可能遗憾的结尾。我给你一张机票,也给了别人机票。”

      “但我不保证你能找到我。”

      褚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郦晴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很像玻璃珠。闪着易碎的光,但看起来很坚硬。

      他自觉抗压能力很高,已经经历了很多变成成熟了,能最大程度地理解和支持她想做的事情。总不能拘着人。

      绳子牵在狗身上,拉在人手里。人可以走,狗也可以蹲在原地等。

      郦晴走之前,褚澄意识到,她对待一切开始像对接到的第一部剧本一样认真了。褚澄做郦晴安排给他的事,看她最后的一部电影,站在幕后始终默默无闻,没有作为她的男朋友曝光出来。

      他作为“情节”的推动者,心甘情愿,没有怨言。他把另一张机票给了温鸿。

      郦晴给了褚澄两张机票,褚澄联系上温鸿时,对方像个快被拉掉环的地雷,随时要爆炸似的,脸上青白得让人联想到一点点缓慢掉着漆的惨白墙面。

      温鸿抬起眼,一副漠然而敌视的表情,却因为憔悴的样子攻击力大打折扣。

      “找我有事?”然后他一句接一句地爆炸开,“看别人对你女朋友撒娇你什么都不说?不喜欢她了?到现在你满意了,你们永远在一块儿了,祝你们幸福!”

      温鸿说刺话像个疯批,但表情定在一种微妙的生吞刀子似的悲哀中。

      一张精致的脸说这种又怨又怒的话,立刻就显得十万分的掉价。

      他竟然以为郦晴隐退是自己……褚澄一方面觉得滑稽可笑,一方面特知道为什么郦晴不直接给他了。这要是戏没拍完就发疯了怎么跟人导演交代?

      算了,早点把事儿办完。

      “少他妈废话,这个你拿着。”褚澄眼皮狠跳了一下,低头,伸手就把机票掏出来,他端着速战速决的姿态机票一下甩在温鸿身上,“这么闹也没意思。”

      “你们准备一起去哪儿?”按住了落在身上的机票,还不依不饶地追问。

      “别人喜欢她你很不爽?”所以和她闹着逼她隐退了?温鸿知道自己呛地很没道理,咄咄逼人地很没意思。

      但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吗?

      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原配呢。褚澄还是暴脾气,还是没忍住。

      “有人喜欢她,他妈的很天经地义,你管的着吗?管不着!我也管不着!”要死要活的,整天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模样,让人看一眼简直要吐半年,反正他是想吐了。

      褚澄走的时候双手插兜大步朝天,很是嫌弃,一眼都没回头看。

      这个和郦晴是同学的演员,是疯的让人无话可说。他救过自己一次,但并不需要褚澄感谢,要是捅褚澄一刀能得到温鸿想要的结果,他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当街捅人。挨一刀和捅一刀在那疯子眼里没区别。

      除了演戏方面适合郦晴,褚澄甚至觉得燕朗潭要比温鸿更“正常”一些。

      这大概也是疯子里面“拔高个”。

      登机前最后一次和燕朗潭的谈话中,褚澄勉强算是好意地提醒他机票的事,内心深处,他近乎有一种隐秘的遗憾。为什么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当时褚澄不知不觉把这感叹逸出声,引来燕朗潭侧目。“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我们是一个人就好了。”

      “…什么?”

      “你有钱有势,说俗气点,是个小道报纸上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褚澄说着,自己都嫌弃地“啧”了一下,很快自嘲地挑了下嘴角,“温鸿是个演员,演戏确实演的不错,我去探班的时候看他们俩琢磨剧本,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可以说那么久……”

      他脸上浮现一点艳羡,又因为知道自己无法做到那样而显得认命似的平静。

      “可是她喜欢你。”燕朗潭准备离开,如此平淡地回复一句。

      褚澄突然高兴地笑了一下,神情熠熠,甚至有点明朗,“她住刚进来的时候很喜欢一个陶瓷小鸭子,之前就放在茶几上,就那儿,”他顺势指给燕朗潭看,后者凝视空荡荡的茶几,看的十分谨慎认真,“我身上还是有一点好。”

      褚澄思索片刻,看向燕朗潭不确定地说,“好在……比你健康?”

      “……”

      燕朗潭被噎了一下,立刻不悦地别开眼:“你这是在讽刺我?”

      没,褚澄干脆地摇摇头,对方眼神掺了冰一样冷,他也没半点怯弱。他和人对峙从不会害怕,软化的脊骨都留在郦晴身上,一涉及到郦晴,就更加无畏起来了。

      情敌和情敌的会面结果除了你死我活,就是不欢而散。

      好在燕朗潭擅于冷场,两人没吵起来。

      回去燕朗潭裁开信封,从里面小心抽出一张机票的时候,定睛看乘机时间和目的地,乘机时间还有两天,还没有错过,目的地是法国的一个小镇。

      法国。普罗旺斯。薰衣草。

      一个近乎烂俗的意象指代了。

      但偏偏和遗孀的诗,和谈清雪有关。燕朗潭拿着机票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想:是…我吗?

      是我,最后…是我吗?

      遗孀的诗是他写的剧本,对于结局燕朗潭自然烂熟于心。电影在他颤抖的手指尖、瞳孔深处开始放映:

      最后,谈清雪拒绝了弟弟的离婚提议,抱住他,温柔地叫他买张船票,一起去国外的新世界,去念书,去徜徉,做什么都好,去享受自由的一切。

      是他吗?

      电影里的“辛林隐”角色落到他身上了吗?燕朗潭登机时带着机票和遗孀的剧本,仍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坐上早已订好位置的飞机,看着机窗外彩带似的云层发愣。

      他写了这部电影的剧本,郦晴演了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中所有的东西,就成了两个人之间独有的可以交流的信物。

      现实怎么会像电影一样美。

      他禁不住这样谨慎地怀疑着。但内心已经深信这个梦似的结局了。燕朗潭没有心思去想另外登机的还有谁,拿着机票的还有几个人,他们会去到法国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又或许是不同的航班,结果却“殊途同归”。

      手里的机票被汗浸湿了。

      他细细地摸来摸去,如同攥着片花瓣的毛头小子,去奔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突然燕朗潭摸到机票上很细微的凹凸,是一些笔尖的走字痕迹。他猛地凑到眼前看,只能看到浅浅的细痕,他渗着汗读出了那几个小字:

      “和我一起去吗?”

      飞机起飞了快一部电影的时长。

      电影快要结束时,辛林隐的回答才在黑幕中轻快地响起来。是谁在问?

      她问,法国的普罗旺斯有薰衣草花海,和我一起去吗?那电影中原声如梦亦如电,曾让偌大影院中无数观众沉醉其中,如梦幻泡影,留足了让人想象的空间。

      燕朗潭沉默下来,看着机票露出一张瘦削的侧脸,那一刻安静而隽永,那一刻眼里的光足以称之为永恒。

      剧本里的人哪里知道这一句话会变成整个世界的结尾呢?

      待在天空之上、化身在法则里凝视这个世界最后走向的系统看着,思考着什么时候断尾,合上这个“影后”的剧本世界,它看那个隐婚的粉丝已经到达了法国,等着再遇红本本上的那个漂亮女大学生,那个纠缠不休的后辈继续纠缠不休,抛下一切离开了国内。

      它在等金主说那最后一句话呢。

      但等了好久,系统纳闷地往下一看,燕朗潭怎么不说呢?

      嘴上不说,心里说也是可以的,作为剧本旁白的心音也算是点睛之笔了。

      巨大的飞机飞在晴朗的天空中,渺小的飞机穿梭在万里的云彩中,引擎的轰鸣声,呼啸而过的声音,形成一个特写的慢镜头。但燕朗潭久久凝视那张机票,好似冻住的雕塑。

      很久,系统都快睡着了,那雕塑才悄然裂开,说了最后一句台词:“她走了。”

      黑幕了。

      就此黑幕了。就此安静而温柔地谢幕了。

      奇怪,按照晴姐预设的剧本结局,不是该说“我的心,永远跟着你走”吗?…临场发挥?算了,就这样结束吧。系统毫不犹豫地点下主板按钮,关闭了这个已经收集好剧情完成度和虐渣值的世界。

      黑暗中,系统空间里的剧本自动印上了“完结”的图标,闪一下,暗一下。许久,那纸页发出撕裂的悲鸣。

      我要……

      我要跟着她一起走。

      留下查看这个剧本收束的系统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声响,郦晴早已经进入下一个剧本,它急急忙忙地跟上,那一点点的悲鸣仿佛一阵风吹过的呜咽。

      转瞬无声,再无迹可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小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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