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如梦》晓渠

4、第二回（上）

　　彭武申也是呼朋唤友而来，结交的皆是北京城里出名儿的富家子弟，朗霖到的时候，那群人正围绕着朗云大献殷勤，祺克俭跟个门神一样守着，好似就怕朗云给人抢了去。宝玖远远就看见朗云对面站的人，应该就是彭家的大少爷彭武申。这人看上去年纪和祺克俭仿佛，十五六的模样，浓眉如剑，双目有神，风度极好。
　　“武申，克俭说他去年那只‘常胜将军’是你弄的，今年也给我弄一只吧！”朗霖凑上前去，他比武申稍微矮了一点儿，壮硕的肩背却是旗鼓相当。
　　“行啊，等开春了，我帮七爷多留心。”彭武申礼貌敷衍，并未往心里去。
　　“你们不是来看热闹的吗？都围着我六哥干什么？”
　　朗霖不乐意，挥手想他们让开，众人给他说得末不开，讪讪地散了。宝玖心里骂着七爷真傻，又觉得他直接戳破那些公子哥垂涎的意图，真挺大快人心的。但彭武申跟别人又不一样，宝玖多看他几眼，越觉得此人行事深沉，举止得当，可不是那些狂蜂滥蝶比得了的。那王府的掌事们见十三爷领回这么多小爷，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在堂屋那里开了桌，放了各种吃食玩物，十几个太监绕着伺候。
　　祺克俭偏不愿意让朗云和那些人混，拉着他去看蒙古包里的蹊跷。朗云没见过，便感到格外惊奇，果真和满汉的堂屋一个构造，里面桌椅炕柜，应有尽有。宝玖不敢离得远，紧紧跟着，刚巧彭武申走过来，见他双眼不离朗云的身影，笑着道：“你照顾可真周全，还怕克俭吃了他不成？”
　　宝玖觉得这爽朗的声音，跟喇嘛嘴里的经文一样，让信仰的人止不住地着迷，他难掩羞赧地说：“哪里会，我只是跟惯了六爷，他走哪儿我都得看着才安心。”
　　“哦？你伺候他有些年头了？”
　　“倒是不长，才两年，不过六爷跟惯了谁，就离不开的，怕他有什么吩咐，找不到人，是要着急的。”
　　彭武申点了点头，目光追寻着朗云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挂起一抹淡然笑意。
　　这时远远跑来个小太监，跟宝玖说：“七爷叫你赶紧过去呢！”
　　宝玖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不好耽误，跟彭武申道别，连忙就跑回堂屋那里了。彭武申在原地站着无聊，便朝祺克俭和朗云的方向去了。他俩正坐在蒙古包里，克俭给朗云示范着蒙古人的猎装，见彭武申掀帘子走进来，克俭一把抓住他：“武申才是打猎的好手呢，朗云，下回你阿玛带我们狩猎，一定得叫上武申。”
　　“好啊，”朗云坐着，抬头冲武申一笑：“阿玛最喜擅长骑射的人，我跟他说，他定会乐于带着你。到时候，武申在他面前一展身手，只怕日后，阿玛只想和你一人狩猎，带着我们也是无趣。”
　　彭武申给朗云两句话，说成了大红脸，赶紧推却：“六爷过奖，武申只怕到时候要出丑，给六爷丢脸。”
　　“武申过谦，你若是丢脸，那我们岂不是没脸了？”克俭插进来，见朗云不时朝外观望，便问：“你还想出去啊？怎的对这些喇嘛念经如此感兴趣？”
　　朗云只笑笑，却不曾多说，克俭只为取悦他，领着他走出去。趁着周围无人，彭武申与朗云说：“正月里雍和宫法事很多，六爷不妨去看看。”
　　“我也听阿玛讲过，只是正月里天气严寒，家里不愿意放行出门。”朗云说着，见四下无人，“武申不用拘谨，叫我朗云就好，这‘六爷’听起来，怪生分的。”
　　这句话，说得彭武申心神荡漾，如沐春风，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唯有心中窃喜。
　　“朗霖这人，性格鲁莽，心直口快，但心地是好的，若得罪了武申，还请见谅。”朗云为朗霖今日的态度多少过意不去。
　　“哪里的话？七爷是难得的耿直性子，不屑趋炎附势而已。”
　　朗云叹气，心里想着，可不就这耿直性子，得罪了多少人也不自知呢。两人正说着，宝玖面露难色地走到跟前，说：“爷，七爷又耍性子，不肯走呢，非要留下来吃饭。”
　　“这人真是……”碍于彭武申在，他又不好发作，“你去告诉他，这事儿没得商量……唉，你叫他来，我跟他说吧！”
　　白日西斜，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口等候，朗霖撅嘴，不情不愿地先跳上车。朗云威胁他，若不肯老实回去，日后再不跟他出来，他也只能老实就范。若不是打着朗云的幌子，王府是不会轻易放他出门，所以六哥是万万得罪不来的。
　　上车之前，彭武申小声与他道别时说：“开春儿订制新装，武申会亲自带裁缝等府拜访。”
　　马车渐行渐远，祺克俭顶了他一肘：“怎么轮到我家，就只见管家裁缝来，轮到朗云，你便要亲自去了？”
　　“十三爷，您就别难为武申了！”他窘迫自嘲，“我还少来打扰您了吗？”
　　祺克俭与朗云玩乐一天，心情大好，不以为忤，拍了拍彭武申的肩膀：“走，喝酒去！”
　　寒冬白日短如昨，杯盏交错中，彭武申脑海之中，反复荡漾的，都是少年婀娜笑颜，在灰秃秃的天地之间，绽放，如璀璨春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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