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鬼女 ...
-
我在等第七个人，我知道他一定会找到我。不过等待也是需要很大的耐心，但可笑的是我无法得知第七个人在哪里，在他找到我之前，我还是要找一些事情做。
我依约找到辅导员，她一见到我就拉着我往办公室外走。
“这是要去哪里？”我问。
“别问，就跟着我出去一趟就好了。”她抓住我的胳膊，很怕我会挣脱。
她现在是一种半透明状态。
“要你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身份证，银行卡，钱包，一身换洗的衣服。都带了，一个没落。”
“好！”
我们出了校门，门口的乞丐已经消失了。她开了一辆车，把我塞到副驾驶座上，然后飞驰而去。
“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你到了就会知道。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已经给你的亲戚朋友打过电话了。”
“你电话打通了？”
“有一些可以，有一些打不通。我已经通知让你的亲戚来看你。”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我也不好去打扰她开车。
直到我们在市中心医院门口停了车，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叫我找她——她要把我送进医院。
“我不想住院。”
“那由不得你！”
她把我从车里拽出来，拉着我往挂号的地方走。我不想与她折腾，要挣脱她。
“徐苏！”她喝住我，声音在大厅里回荡，随后又安慰我，“我只是担心你，让你来做个检查而已。“
我只得暂且相信了，只要她一消失，我就离开这里。
其实并没有挂号，因为在我看来整个医院都是空无一人，我直接进了一个房间，仍然是空无一人。房间里的桌子上有一些表格，她示意我填写，我拿起表格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精神鉴定表”。我瞥了一眼辅导员。
“我拒绝填写表格。难道你以为我的精神有问题吗？我正常的很，我每天都很普通地生活着······”我盯着她说。
“你不是只能看到七个人吗？”
“不，现在是两个人，你和另外一个人。”
“所以你现在看不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对吗？”
我沉默了，扫视一遍房间，确实除了我和辅导员没有其他人。
“嗯。”我只得如实回答。
“那就填写一下表格吧。”
“我想去卫生间方便一下。”
她愣了一下，朝房间里某处点了点头，应允了我的要求。
“答应我要回来，别让我担心你。”她拍拍我的肩膀。
我出了房间，立刻就往外跑。过了几分钟，该死！我迷路了。
“徐苏！”走廊另一边传来辅导员的声音。
我慌慌张张地闯进一个房间，关了门，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外面的情况。辅导员果然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
“徐苏！”她唤我的名字。
我闭不做声，静静地等她走远。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的名字叫做‘徐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是你父母的姓氏组合吗？“有一个女生从我背后传来，我感到一阵冷风吹过。
我警惕起来，这时才注意到房间里有很多床，每个床上盖着一张白布，而靠墙的地方是一列铁柜子。房间里冷飕飕的。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是谁？谁在说话？“我小声问。
“是我。”一个娇柔的女声回答。
我往声音源头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你是人是鬼？”我颤抖着问，我很怕鬼索命。
“我是鬼——”女人邪魅一笑。
“你就不能说自己是人吗？”我说了莫名奇妙的一句。
“你要是想把我当作人也可以啊，我无所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一辈子没说过什么实话，现在死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够看见我，我说个实话你还不相信了，真是可笑。”说罢，她哈哈大笑起来。
“嘘——不要大声说话，会被发现的！”我着急起来。
“不要担心，其他人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不过我倒是可以看见他们，听见他们说话。生前我做尽了肮脏的事，没想到死了还让我看人们在暗处做更肮脏的事。”
“你能看见普通人？还能听见他们说话？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有什么好处吗？”她轻蔑地嘲讽。
“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帮我骗过我的辅导员，她非要认为我生病了。可是我看不到其他人——明明房间里，大街上都是没有人的。她非要说有人。我被逼无奈，被她拉来做精神鉴定。”
“哈哈，你真的有病！“
“那你是不愿意帮我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了嘬了一小口，轻轻地吐出白色的烟，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我可以帮你给活人传递消息。你是无法接触到现实中的物品吧，也就无法给其他人留书信之类的东西，而我可以做到，只要你答应我骗过辅导员，我可以当你和现实沟通的‘桥梁’，你觉得怎么样？”
她又嘬了一小口烟，说实话，女人吸烟的样子有另一种叛逆。
“成交！”
“好，那我们走吧。”
我们走出太平间，拐过一条走廊，不知道是怎么走的，竟然绕到了大厅。
“小心后面！”女人叫道。
“什么？”我问，明明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我回过头来，发现地上多了一个布娃娃。布娃娃西装革履，戴着一顶黑帽子，手里却又握着一把冰剑。
“捡起来吧。”女人命令道。
“这是从哪里来的布娃娃？”我捡起来问她。
“你是真的看不见别人吗？”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让你来帮我。”
“哦，原来如此。刚才叫你闪开是因为有一个受伤需要急救的小孩被一群医护人员从救护车里推进来了，那个布娃娃是从小孩手里掉下来的。你就暂且保管着吧，说不定还有机会还给小孩。”
“那真是多谢你了。现在的小孩审美都是这样的吗？这个布娃娃好丑哦。”
“现在是吐槽的时候吗？办正事要紧。”
“那我们边走边聊天呗。说实话，我挺好奇你是怎么死的，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却又不记得。”
“你还是少知道的好，不该问的别问。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小心，你前面有个人走过来，靠左走。”
她提醒着我。其实这都无所谓，我从来都没有撞到过已经透明化的人，我现在只需要在做测试的时候骗过辅导员罢了。
辅导员在原来做心理测试的房间门口焦急的等待，她看见我走回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走丢了，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解释是因为迷路了，手机静音没有看到。
然后又重新走进房间。
“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有一位男医生，旁边的柜子旁站着一位女护士。”女人提醒着我。
“你们好！”我朝着空气打招呼。
“他们回应你了，现在他们问你‘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快回答！他们在催促你！”
“有！”我情急之下回答。
“哈哈，这可不怪我，你自己搞砸了。”女人嘬了一口烟，瞥了我一眼。
我突然泄了气。
“你不记得我吗？”女人问我。
我摇摇头。
“果然，我已经见过另一个你了。”
“他在哪里？”我问女人。
“嘘——不要跟我说话，哈哈，你会吓着其他人的。”
我回头看辅导员，她的脸惨白。
“现在医生在问你第二个问题‘你是否有过自杀倾向？’”女人意味深长地说。
沉默片刻。
“没有。”我低头说。
身后辅导员立刻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神色紧张地走出房间。
接下来的问题我都没有回答，我知道自己搞砸了。女人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烟，左手按着胸口，不住地狂笑。
我原本觉得只是一些逻辑问题，可是突然出现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避。
“他们说你有病。”女人依旧狂笑。
我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我没有病！我一点病都没有！”我朝着正在打电话的辅导员大吼。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那么激动······”她尝试着安抚我的情绪。
然而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恐。
“快跑！快跑！哈哈哈！”女人从房间里冲出来大叫大跳。
我拔腿就往外跑，刚跑出几步，我又停下来。
我不能跑，一定不能跑。我对自己说，尝试克服内心想离开的欲望。
“不要跑！”我对自己吼。
我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心里只有一个意识，我不能跑开，如果我跑开了，就一定会被当作精神病，所以我不能跑，我必须留下来。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痛苦地蹲在地上。
辅导员走过来抱住我，不住地安慰我，想抚平我的情绪，使我镇定下来。
“哈哈哈，这可不怪我咯！”鬼女人倚在墙边。
“你走！”我大叫。
辅导员吃了一惊。
“不是说你，老师。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真的对不起。”我几乎要哭出来。
“没事，没事，我知道······”
她扶我起来。不久之后，她带我到一个病房，鬼女人也跟过来。
“我已经给你的亲戚打过电话了，他们很快就会来看你，陪着你。你先休息吧，不要出去乱跑。”
我不说话，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辅导员站起身，转身走了。我看着她，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完全透明化了。
“他们把你关在医院里，要给你治疗。“鬼女人用嘲讽的语气说。
“不是，我只是在观察期，他们还没有真正确定我有这方面的疾病。别以为我真的有病，我看见了病历单。“
“哟，你还挺细心一男的。”
我坐起来，发现床边有一只布娃娃，是那个小孩子的黑色布娃娃，应该是辅导员拿过来的。
“你有什么打算呢？”女人问。
“我要活着！”
“为什么呢？像我一样不好吗？自由自在，不用承受人间的疾苦。”
“你不会明白我。”
“是吗？那你倒是跟我讲一讲你有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不，我只有自己的人生。”
刚出生的时候，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生活在一个小小村落之中，有我的父母爱着我，呵护着我长大。我的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我早日找到一个可以与之厮守终生的女人，其实我明白，母亲是想早点抱孙子罢了。我父亲最大的愿望是我能够考上大学，光耀门楣。
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那时还没有学业来烦扰我，我无忧无虑地活着。之后我在学校里遇到了我的初恋，由于年纪还小，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我的父母去世，我都是一个正常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个转折点开始，在父亲的葬礼上，我遭受了那个诅咒。身边的人开始一个个地透明化消失，刚开始我以为那些消失的人只是离开了我的视线，去了其他地方。等到我亲眼看到一个人的透明化过程时，我才确信自己是受到了诅咒。
我上了大学之后，诅咒带来的效果就越来越明显，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我不敢张扬，我没有证据，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说出这个秘密，我就会被当作神经病。于是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孤独地生活着，假装若无其事地吃饭，学习。曾有一次，我在无意之间告诉了辅导员我的秘密。为了掩饰，我只说是个玩笑。
有一天，另一个我出现，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孤单，可是我与他相处并不融洽，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十分合不来，我是水，他是火，我是消极，他是积极。
然而，有一点我们是达成一致的意见，那就是必须活着，无论身边的人怎样，都要活着。
直到我们发现身边的人只剩下七个人的时候，确切地说是我只能感受到七个人的存在。四天前，另一个我消失不见，我对死亡的预感就越发强烈。于是我去找那七个人，然而他们却也没逃过诅咒的力量。现在，只剩下第七个人。
“是我吗？”鬼女问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不是你。”
“哼！”鬼女一脸不屑。
“你该走了，你是逃不过那个诅咒的，你的心脏已经开始透明化了，趁还有时间，出去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小弟弟，你太天真了。”她邪魅地说。
“你有什么要传达给这个世界的吗？或者给某个人，我们可是约定好的，你帮我，我就会帮你。虽然失败了，可我还是要遵守信用，帮你一次。”
“我才看不起这个世界呢，呵。”
“你走吧。”
可是鬼女不甘心，她走过来，伸出手想摸我的脸，可是已经晚了，她的手臂已经透明化了。我看着她一点点消失，整个房间归于平静。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洁白的床铺上，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一定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心想。
作者有话说第7章 鬼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