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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诅咒 ...

  •   如果你知道下一次闭上眼睛就会永远不会再睁开,你是选择努力睁着眼睛泪流满面,还是就此安然入眠?

      我的名字是徐苏,今年22岁,在国内一所大学读本科。首先允许我解释一下,我的母亲不姓“苏”。曾有无数个人问我:“你的名字是父母姓氏的组合吗?”我只得耐心解释说不是,并且没有一次因为厌烦而发怒。故而,我是一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除此之外,我继承了我父亲所有的优点,不抽烟,不酗酒,不说脏话,待人坦诚。然而,这一切并不足以让一个女生爱上我。
      我是一个单身男人。我想,22岁应该可以称作是男人了吧。
      谈恋爱这种事,我母亲从我开始上初中就开始教导我,早点谈个恋爱,学习什么的不重要。母亲的这种嘱托,着实和普通人家的教育不同,她很想早点抱个孙子或者孙女。她这种殷切的期盼有她自己的道理,因为她用这个“早点谈恋爱”的理论教育了我八年之后,她便病逝了。那时我还未高中毕业。
      人们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不久,父亲因为车祸而死。两个操劳了半辈子,吃尽了生活的苦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个人活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身边的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凭空似的。但是除了我,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我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消逝。
      忘了从哪一本书上看到的,说一个人的生命长短是由他身边的人多少来决定的。除却生老病死,天灾人祸,如果他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意味着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就像一只破了的水壶,壶中的水在一点点往外泄漏,最终水尽人亡。
      与水壶不同,我知道水泄漏到了哪里,而我自己,却不知道我的生命消逝到了何处。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我身边现在还有七个人——我已经危在旦夕了。
      我必须留住这七个人
      于是我决定去找第一个人——我的辅导员。
      当我要出宿舍的时候,一霎那有一个人影从门前闪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我正要喊住他,忽而又停下来。哦,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马上到了该上课的时间了,所以我断定那个人着急着赶去上课。
      我却丝毫没有去上课的心思。自从我进入大学,身边的人数减少得愈发剧烈,两年前,我的班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已经好久没有去上课了,因为教室里连老师也没有。我无法退学,因为教务处也没有一个人。
      我一个人生活,在房间里养了一盆绿植,每天给它浇水,它长得绿油油的,让我很开心。
      这天我给它浇了水之后,就去找我的辅导员。
      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刚来的时候是一个“学姐”一般的人。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有一根油亮乌黑的小辫,明亮的眼睛,圆嘟嘟的脸,笑容里藏着阳光。
      “徐苏?你今天来又有什么事?”她低头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写什么我不关心,无非是一些文件。
      我来只是想找她说说话,告诉她我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多。
      可是我还没开口,她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叹了一口气,说:
      “你又逃课了。”
      我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课堂上什么也没有,我每学期在教务系统上收到一张排得满满的课表,然而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我不知道要上什么课。
      就连此刻,辅导员办公室里也有我不理解的事情。
      她对面的座位,皮椅上还有坐下去的凹印,仿佛前一秒皮椅上还有人,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挂在墙上的钟表——嘀嗒,嘀嗒,嘀嗒——
      我和她都没有说话,显得寂静无比。
      我想从她身上寻找阳光,也许是天意,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能看出来她的头发发梢有些发黄,可是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不是重点。
      “我快要死了。”我说。
      她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我。
      “你说什么?”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快要死了。”我回答。
      她沉默了,不可思议地看我。然后她什么也没说,迅速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拿起电话,打给其他办公室的同事,意思是说要离开办公室一会,有事出去一趟。
      我们走出了办公室,她邀请我喝咖啡,她说这是最近刚开的一家咖啡店,味道不错。
      我们进去,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其实咖啡店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泡出两杯咖啡。
      “你真的不可思议。”我指着咖啡对她说。
      她笑着把咖啡递给我一杯,透着阳光的微笑,说:
      “喝吧,我请客。”
      我捧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苦苦的。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她。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咂咂嘴望向窗外。
      咖啡馆里弥漫着一种苦苦的,又香香的气息,我觉得这很配她的气质。
      “说吧,遇到了什么事?”
      我猝不及防被问住。难道我没有说清楚吗?
      “我快要死了。”我重复说。
      “为什么?”她问。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觉得她的眼睛是透明的。
      我跟她重述了在某本不知名的书上写的那个理论(以前我跟她讲过)。
      “我现在只能看见七个人。”我说。
      “所以呢?”
      “我有预感自己命不长了。”
      “七个人之中包括我吧。”
      “当然。”
      “所以你觉得包括我在内的七个人很快也会消失了吗?”
      “对。”
      我兴奋起来,终于有个人懂我了。
      “你有没有其他亲戚的联系方式?”
      “嗯?”我没反应过来。
      “没有吗?”
      “也许会有,我需要找找以前的通讯录。”
      “真的吗?那你赶快找一找!”
      “可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认为我在说谎吗?”
      “没···没有。你别多想。”
      “我很早以前就看不到他们了,我现在没有亲戚。”
      “哦——”她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喝了一大口咖啡。
      “你是认为我在说谎吗?就像是一些问题儿童故意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来吸引大人的注意那样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努力辩解。
      “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问题儿童吗?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才不会用那种令人讨厌的方式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我不讨厌老师同学,也不会像一些小混混伸手去拿校门外乞丐碗里的硬币,我鄙视那种行为。事实就是我成绩不好只是因为我不爱学习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不是你想的——我只是担心你。”她说。
      我停止了歇斯底里,我的好脾气已经快被平日里的沉默消磨殆尽,一到开口说话的机会就止不住话。
      “我只是担心你!”
      她重复了一遍。
      这使我的情绪得到了平复。我低头看桌面,一时间不想说话。
      她的手开始攥紧咖啡纸杯。
      这家咖啡店消费水平还是很高的,一杯咖啡就要三十块。如果不是她请客,我绝对不会来这种奢侈的地方。
      “咖啡味道怎么样?”她想打破尴尬的沉默。
      “嗯。”我回答。
      我走神了,答非所问,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手在逐渐变得透明。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直到原本被她的手遮住的字母显露出来。
      “你在慢慢消失。”我想告诉她,可又一想——她现在不会相信我了。
      我开始后悔刚刚的歇斯底里,这使得我丧失了她的信任。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她在讲人生哲理,学习经验诸如此类。
      我没有听进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里好闷。”我说。
      她被我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演讲,也不恼怒,只说了“好”便随我一同走出咖啡店。
      我提议去湖边走走。她跟来,继续她的“演讲”。
      我猜她以为我是真的觉得咖啡馆里闷。过了不多久,她终于发现我根本没有心思听她的大道理。
      “你说你身边的人在一点一点消失,是真的吗?”她试探性问。
      “嗯。”我回答。
      “所以你看不到他们?”
      “嗯。“
      她皱起眉头。我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还是觉得我不正常吗?“
      “不是,我相信你。“
      我不说话。
      “你能看见前面石凳上穿长裙看书的女生吗?“她突然用手指着前方。
      我朝石凳看去,那里没有什么穿长裙的女生。
      不过,也许有,可能是因为我看不到。
      “我能看见。“我咬咬嘴唇。
      为了证明我是正常的,我决定说谎。
      “嗯嗯。“她点点头。
      然后她用像是对小孩说话的语气问:
      “我能抱抱你吗?“
      我明白了——石凳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我真蠢!
      她拍拍我的肩,说:
      “找找你其他亲戚的联系方式,晚会我会给你打电话。“
      我彻底失望了。
      “你知道吗?······”
      “嗯?”
      “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姐姐。”
      “嗯,我知道了。记得找一找其他亲戚的联系方式。”她强调了一下。
      我其实想说: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即使有,我也看不到他们。我仿佛是被什么诅咒了一般,逐渐与这个世界剥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睡眠,非但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辗转反侧,焦躁不安,反而很镇静,理智,就像在我心里有一只蜘蛛在一丝不苟地织着一张大网,我能清晰看到它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能够明白它的构思。
      我躲在世界之中与世界玩捉迷藏。
      我想告诉她这些感受,可是已经晚了——她不会相信我,我这样想。
      于是我礼貌微笑着,对她说:
      “谢谢你,听了你的话我感觉一切都变得阳光明媚,心情好多了。”
      我又说了一个谎话。
      她笑着挥手走了,我的话让她感觉自己的“演讲”很有效果。
      我看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背影还是那个背影,可是世界在把她往我看不到的方向拉。
      我猜她暂时不会消失,因为她说过会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暂时安心。
      只剩下六个人了,我必须赶快去找下一个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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