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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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契以后的日子平淡得不可思议。
黄少天每天夜里都蹭到喻文州床上与他同眠。卯初时喻文州起床，去督晨课，黄少天就摊成一个“大”字，霸占整个床铺，伸个懒腰，再把属于喻文州的那个瓷枕拖过来抱在怀里，睡回笼觉。
“约法三章”早已失效，五百字的限制自然也不复存在，黄少天每天都能说个尽兴——白天出去祸害天师府的小朋友，晚上祸害自己的道侣。
不过，书还是要读。喻文州教他学了经典之后，自己的道家法术运用确实更加顺畅，这点黄少天倒是很清楚。
以前是喻文州逼着他学，还要每日考核；现在依旧是一个教一个学，身份却掉了个个——黄少天主动地学，日理万机的喻文州每天抽时间来给他讲解，说不上哪边更辛苦。不过两方都乐在其中。
一人一灵连道侣契约都立了，却除了那天在大殿外的拥抱和吻耳之外，从未有过什么属于道侣之间的行为。
想来也是，喻文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到房间还要教黄少天读书，正事儿做完往往已经将近亥正，到了睡觉的时辰。
黄少天是灵，不用洗澡，喻文州洗澡时他就隔着屏风唧唧喳喳分享自己一天的经历见闻，也不需要喻文州回答，自己说得开心极了。接着便是盖棉被纯睡觉。
并不是没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是身上担子太重，之前喻文绰搞出的乱子还要好好收尾解决，清理他手下的人马，喻文州实在是分身乏术。
而且，每每看到黄少天那澄澈的双眼，或是纯洁的睡颜，他心里那些念头都会无奈地消散。未曾消去的愧疚始终让他在对待黄少天时有些束手束脚，再加上黄少天未来注定要为自己挡天劫，喻文州实在无法简单地将他看作自己的爱人。是道侣，是他爱的人，但也是他亏欠的人、他的恩人。任何的淫念都仿若是一种玷污。
黄少天则是对这些事根本没有概念。
直到隔三差五过来跟黄少天学剑的卢瀚文都看出不对劲。
“少天师父。”他现在已经改了口，“你和大师兄真的是道侣了吗？为什么你们既不抱抱也不亲亲？”
黄少天一愣，反问他：“道侣都要抱抱和亲亲？”
卢瀚文咧嘴一笑：“这都不知道哇？不仅要抱抱和亲亲，还要双修呢～”
“双修？”黄少天还欲再问，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左肩。
“瀚文。”喻文州神鬼不觉地出现，笑眯眯看着卢瀚文。
卢瀚文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
黄少天抬臂抓住自己肩上那只手，侧着头抱怨：“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
喻文州只是笑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黄少天不止这一句想说，他捏着喻文州的手玩了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点评道：“你的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了。不错不错。”
所谓十指连心，大约是心暖了，所以手也暖了。
“喻文州，双修是什么？”黄少天把喻文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边蹭便问。
饶是镇定如喻文州，此时也不免微红了耳根。他袖子一甩，飞行法器盘旋着变大，浮在半空。喻文州脚下轻点，揽着黄少天的腰跃上法器，两人迎着猎猎的山风飞向蓝天。
“你要去哪儿？话说府内不是禁止飞行吗？”黄少天大声说着，他的发髻本来就梳得随意，此时更是被风吹得快要散架。
喻文州跪坐在他身后，伸手取下他的发巾，十指灵活地在发丝间穿梭。这双手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味，黄少天微阖着眼，仿佛看到手的主人正倚在窗边翻动典籍册页，阳光把空气中的浮尘都照得金黄，毛茸茸地洒在他的肩膀，照亮一半的脸颊。这时，喻文州的嘴会是微微翘着的，目色温柔如沉静的湖。
这双手可以掐出最复杂的法诀，使对手跪地求饶，也可以挑起丛丛发丝，挽出最精致的发髻。有趣的是，这两件事，黄少天都经历过。
喻文州将少天调皮的发髻固定妥当，又从袖中取出一朵金色的小花，花瓣千丝万缕，隐隐泛着金光。
他一边把这朵精挑细选的金线花簪上黄少天的巾环，一边答道：“普通弟子不能飞。我可以。”
“哈哈哈，你这就叫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我算什么？”黄少天笑着，头顶的金线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舞动，“我算你们天师府的弟子吗？还是客人？”
“你是大弟子家属。”喻文州把歪掉的金线花调整好，带着笑意回道。
“你在我头上放了什么？”黄少天想要去摸，却被喻文州攥住了手。
“你先说，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黄少天摇摇头。
喻文州松了口气，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一直没问，你这衣服，是实体的吧？是不是金线花做的？”
黄少天有些惊讶地挺直了身子——他原本窝在喻文州怀里。“这你都看得出来？还是不是人啊？”他问道。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躺在金线花丛里，跟玩似的。”喻文州回忆着，“当时没多想，最近猜到，恐怕是你早就习惯了这种灵植，对别的灵来说避之不及的金线花，对你就毫无作用。”
“不仅没作用，我还很喜欢呢。”黄少天趁喻文州不注意，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巾环上的花，软软的花瓣扫过手指，有些痒。
“你给我戴这个干什么？”黄少天玩着花瓣，“该不会就想验证一下你的猜测？”
自己在少天心里果然还是个恶人形象……喻文州有些无奈又有些羞赧：“当然不是……我是觉得，你簪这种花会特别好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他躺在那金色的花海里，就像是海中浪花一朵，而且是最美最闪耀的那一朵。
黄少天高兴了：“你那么早就觊觎我的美貌了？我就知道……”眼看着黄少天又要开始滔滔不绝，喻文州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这个衣服，是谁帮你做的，怎么会想到用金线花？”
黄少天闻言顿了顿，语带怀念地道：“是我的师父。”接下来，不需要喻文州再说什么，黄少天自己就能把所有相关的事情一股脑儿讲出来。
他师父雅号“蓝蝴蝶”，许多年前在山间捡到刚刚孕育出自我意识的新生灵，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居处。
那里最多的一种植物就是金线花，最多的一种动物就是蓝凤蝶。
新生的自然灵，是天道的宠儿，受世界的馈赠，心中一丝怨气也无，面对以灵体怨气为食金线花，没有厌恶和恐惧，只有本能的对美的向往。小小一团灵瞪大了水汪汪的眼，从蓝蝴蝶的怀里挣脱出来，摔进了软绵绵的花丛中。
花瓣轻柔地遮盖住他光溜溜的小身子，像一件黄色的小衣服。
蓝蝴蝶给他取名叫“黄少天”。他是天道的爱子，是永远的少年。
黄少天成长得很快，不过几年，就长成十一二岁的样子，蓝蝴蝶教他练剑，带他四处游历，教导他许多人间的常识。
从小就习惯了金线花的黄少天，长大后也不害怕这种植物，师父干脆就给他用金线花做衣裳，既好看，也能防御别的恶灵。
师父教过他什么是爱情。
“一是想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
“我也想和师父一辈子在一起。”小小的黄少天奶着嗓音认真说道。
师父摸摸他的头，接着说道：“二是不想让对方拥有这样的人，却并非或不止自己。”
小少天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介意师父有另一个愿意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总是觉得师父很孤单，还挺希望能有个师父的同龄人来陪陪他的。
“三是愿意分担对方的一切命运，无论这命运是好是坏、是幸是苦。”
蓝蝴蝶对徒弟的感情教育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所以黄少天不知道道侣间要亲亲抱抱，也不知道什么是双修。
但这三条，已经足以让他想明白，自己爱上了喻文州。
喻文州听着黄少天的复述，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愿意分担对方的一切命运，无论这命运是好是坏、是幸是苦。
一灵是天道的宠儿，大自然孕育出的生灵；一人是生来带着天劫，理应活不过三十岁之人。
两份命运因为爱而交织，黄少天为喻文州付出的，早已超越了契约本身。
“你师父，如今……安在？”喻文州将手覆在黄少天的手上，轻声问道。
“师父五年前渡劫失败，已经仙逝。”黄少天说着，语气倒没有太过悲伤，“安眠在荣云山脉耀光谷底，那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五年前，我在外历练后归谷，夜雨剑法离大成只差最后一点疑惑，还待师父指点迷津，却远远看见耀光谷上空聚集起劫云，然后天雷啪嚓就劈下来，劈没了两座山头，劈焦了金线花海，我去谷底找，小院小屋也没了，蓝凤蝶也没了，师父也没了。”
喻文州不自觉地看向下方的天师府。
已是深秋，斜红叠翠，一条奔腾的山溪荡开南北峰，那便是有名的蓝溪。从山脚至山巅，各类房屋错落而建，最高处是他与黄少天结契的大殿。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天劫毁去了这里……
喻文州不敢再想，只是紧了紧搂着黄少天的手。
“年节时，你可不可以同我一起去看看我师父？”黄少天问道，“找了道侣，理应汇报一下。”
“当然可以。”喻文州的嗓音有些发涩。
黄少天本来没有很难过，被喻文州影响得也有些伤感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所以说，双修到底是什么？”
“……”喻文州愣了愣，看着下方的景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是要带你去藏书阁找书的，刚刚说着话，飞过头了。”
黄少天噗嗤一声笑出来，开始了他最擅长的长篇大论嘲笑大法。喻文州见他依旧很有精神，也终于放下心，调转方向向藏书楼飞去。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