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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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啪嗒。啪嗒。
黏黏糊糊的脚步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喻文州跟在天师身后，一言不发地走着。
作为天师府大弟子、内定的下一代天师，这还是喻文州第一次踏入府内这片禁地，一切都很陌生。唯一的光源是天师手中的莲烛台，周围的环境根本看不真切，脚下踏着的潮湿粘腻的地面也不知是什么铺就。
“是缚灵土。”天师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喻文州阅遍府中藏书，一听便了然。
此行，是天师要为他选灵仆。供他试验法术、驱使战斗。
只是整座天师府的灵都没能入大弟子的眼。天师心中已有计较，便带他来了禁地——天师府地牢。
这里，关押着最强大的一批灵。天师府的基础阵法压制不住他们，
只有靠天地灵物缚灵土搭建的千花缚灵阵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千花缚灵，“缚灵”二字既指其功用，也指天地灵物缚灵土。那么，“千花”呢？
这条黑暗的甬道终于走到尽头，远处隐约见到金黄的光晕。
撩起袍角，迈上台阶，喻文州跟着天师一步步走入了地牢最中心的部分——千花坛。
这里只有一种花，名为金线花，形态似菊，千丝万缕，闪耀金光，生长无需阳光雨水，只需怨气。它与缚灵土一同作为千花缚灵阵的基石，将数十个这世间最为强大的灵束缚在这坛中。
它便是喻文州在甬道中所见金光的来源。金线花海，人类眼中宛若仙境般的美景，却是灵的噩梦。他们在阵法中挣扎、哀嚎，怨气冲天，又成为反哺金线花的养料。
天师府的人还可以定期来采摘新生长的金线花，用作炼药炼丹，可谓一举两得了。
如此，在一众神情姿态极为痛苦的灵之间，千花坛正中心的位置，有一个灵的表现就显得十分特别。
明黄的道袍，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挽成发髻搭在脑后，这个面容精致的灵哼着小曲儿，翘着二郎腿躺在金线花丛中，光脚丫一晃一晃，嘴里还叼着一片金线花瓣。不仅没有痛苦的样子，仿佛还颇为享受。在金线花的包裹中，仿佛连整个灵都泛起金光。
喻文州心中不免惊讶，但他也很快想明白其中关节——千花缚灵阵本身只是限制灵的活动和能力而已，别的灵之所以感到痛苦，是因为他们怨气深重，被金线花吸取时，自然感到痛苦。
这只不痛苦的灵，莫非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还毫无怨气吗？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已经是喻文州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还不等他向天师求证，那灵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睁开一只眼瞥了过来。
紧接着，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呸”地啐掉嘴里的金线花瓣，指着天师就道：“老头！你可算是回来了，来都来了，还不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把我关在这里是想做些什么？要是没啥好事，就赶紧让小爷出去，再给小爷正儿八经道个歉，我就不计较你们这两天对我心灵的伤害。”
这两天刚抓来的？喻文州若有所思。
那厢，话多的灵也瞅见了他，嘴上话锋一转：“老头你边上这个小郎君又是谁？丑话说在前头，虽然小爷确实偏爱俊俏儿郎，但是小爷从不迁怒，是你做主关我进来，却要把人家小郎君送给我赔罪？这事与他无关，你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天师冷哼一声：“自说自话，我也劝你认清自己的处境再说。”老人拂尘一甩，示意喻文州：“此处关押的已是世间最强大的灵，你可从中随意挑选，只是他们都不好驯服，需得靠你自己，你想清楚。”
喻文州恭谨点头，上前几步，随意地环视起千花坛。脑中却在回忆，前几日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只话多胆大的灵又是什么来头。
记性极佳、过耳不忘的他，很快想起一件事来。
三日前，天师府门下护卫队蓝溪阁前往山泉村剿灭一只为祸乡里的水怪，本来一切顺利，这只自称“夜雨剑仙”的灵，挥着一把灵气剑就单枪匹马闯入蓝溪阁阵中，闹腾得人仰马翻，不少师兄弟无辜伤亡，水怪的妖丹也被“夜雨剑仙”抢走，还是蓝溪阁长老、喻文州的师叔魏琛带着缚灵法宝杀到，才将“夜雨剑仙”勉强制住，交给天师送进地牢。
只是水怪妖丹已毁，本指着水系妖丹炼制法器的魏师叔也只能另寻他法。
喻文州是极重同门情义的，想明白这只灵是什么来历后，心中就已有偏向。千花坛正中，“夜雨剑仙”还在喋喋不休，胡言乱语让喻文州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转身面向天师，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要他。”
02
天师似乎对喻文州的选择并不惊讶，拂尘轻甩，一道金线便从“夜雨剑仙”胸口引出，与喻文州那边引出的蓝线在空中交缠，最终消弭于无形。
一人一灵同时感到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老头，你干了什么？”“夜雨剑仙”十分不自在地甩着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多出来的东西甩掉。
天师置若罔闻，对喻文州道：“灵仆契约已立，此后，你自己做主。”
灵仆契约，根本上的限制只有一条，主人的痛苦会加倍反映到灵仆身上。当然，如果主人死亡，灵仆也会消散在天地间。
通过这种方式，让灵仆不得不心甘情愿地保护主人，为主人作战，并且不能伤害主人。
至于灵仆是否会听命于主人，就不是灵仆契约能限制的了。
不过，这对于喻文州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作为天师府百年难遇的天才，御灵的法术自然小菜一碟。
前提是——这个灵不是同样百年难遇的天才。
天师离开后，喻文州就毫不客气地对“夜雨剑仙”施了禁言术，以留耳根一份清净。谁能想到喻大师兄从未被破解过的禁言术，仅在从禁地到大弟子居所的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就被破解了十次有余。
我的基础法术水平竟下降到这种地步了吗？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喻文州第十四次给“夜雨剑仙”施禁言术时，终于忍不住怀疑。
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夜雨剑仙”最大的执念恰好是“自由地说话”罢了。而因为他话实在太多太烦人，以前就经常被人丢禁言术，禁言术也就由此成为了“夜雨剑仙”破解经验最为丰富的法术。
这一回“夜雨剑仙”更加熟练，上一息还鼓着涨红的脸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下一息就重新滔滔不绝起来：“没用的，你不要尝试了。能让小爷说不出话的人还没出生呢！刚刚那老头半天憋不出一个屁，你给小爷解释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莫非你其实和那老头是一伙的？”
知道禁言术已经没用，喻文州也就放弃挣扎，转而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些不知什么东西，在房间中捣鼓起来。
“喂，你干嘛不说话？哑巴了吗？”“夜雨剑仙”搞不懂喻文州在干什么，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困了，半点不客气地飘到房间唯一一张床边，仰面躺了下去，还是那个两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脚丫的姿势。
喻文州理都不理他，直到手头的事做完，才冷冷地道：“下来。”
“夜雨剑仙”当然不听，甚至还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背对喻文州：“凭什么？小爷困了，想睡觉。”
喻文州不同他理论，右手一抬，掐出几个法决，再隔空一点床铺，那只不听话的灵就跟被烫到似地弹了起来。
“靠！！”“夜雨剑仙”捂着屁股跳脚，“你有病吧！”
“你叫什么？”喻文州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小爷就是天下闻名的夜雨剑仙！”
“没听说过。”喻文州眼刀扫过去，把准备重新躺回床上的灵吓得一抖，“我是问你姓什名谁。”
“……黄少天。”灵极不情愿地道。
喻文州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慢悠悠品起茶来，不再说话。
黄少天最受不了沉默，开口便道：“礼尚往来，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喻文州手中一顿，微微抬眼看了看黄少天，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意的笑：“礼尚往来？我以为天师已经和你说过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搞清自己的处境？”
“你说老头刚才讲的那个灵仆契约？”黄少天虽然对人类的法术了解不太多，但脑袋还算灵光，“那是干嘛的？”
嗒。喻文州把茶杯放回了桌上。运气指尖，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鲜血便汩汩涌出，流入了茶杯里。
灵仆契约——主人的痛苦会加倍反映到灵仆身上。黄少天怒骂一声蜷成一团缩在地上，只觉得左臂痛得快失去知觉。作为无实体的灵，他还从未体验过这种□□疼痛的感觉。
“你有病吧！！”黄少天叫道，“有话说话不行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拿茶杯接血，你还想喝不成？变态吗？”
“反应这么大？”喻文州眼中闪过兴味的光，“你该不会是自然灵吧？”
所谓自然灵，就是非人死后转化，而是天地孕育而成的灵体。他们从未拥有过□□，此刻突然体会到□□的疼痛，反应自然比一般灵大得多。
“我不知道。”黄少天俊俏的脸皱成一团，“这不重要，你赶紧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注意你的措辞。”喻文州平静地说，“我是主，你是仆。”说完，他还用右手按了按左臂的伤口，欣赏着黄少天疼得打滚的场面，自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老子不奉陪了！”黄少天气得连自称都变了，连滚带爬地向房门冲去，“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咚。”他直接被无形的结界撞翻在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喻文州在房间里鼓捣的大概就是这个结界。
“疯子”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黄少天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喻文州温润的嗓音此刻在黄少天听来仿佛滑腻的毒蛇。
他极罕见地闭着嘴没有回话。
喻文州轻笑一声，蹲下身来，右手抚上黄少天的脸颊。那触感，连身为灵体的黄少天都觉得冰冷。
“你只需要，叫我，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