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汐三世缘》安度玉宸

4、从极相思

　　司命殿内，格外冷清。
　　自十三被景修所伤，险至魂飞魄散之后，这司命殿平常便就没有人在了。司命当日发现十三几近无救，便在天尊山门前长跪不起，求天尊指点救治之法。得知唯有鲛人一族的鲛珠方可续其仙魂，便急忙去东海求得。只是，这鲛珠虽能聚拢神魂，却无法重塑十三的肉身。唯有将其化为原型，三百年后方得化形。鲛人当日见十三伤重如此，便要将其带回东海静养。怎知司命偏偏不肯，任凭开阳等人怎样相劝，也要将十三的鱼身之体留在身边。鲛人见他也算诚心，便由他了。
　　“十三”
　　司命捧着鱼缸，对着里面那条蓝色的鱼细语说道。
　　“这司命殿没有了你，实在冷清了许多啊！你就让我一人独自在这殿中过上三百年？你难道不怕我变心？”
　　说着，他缓缓坐在一众凡人的生死簿前，看着鱼缸里的鱼扑腾几下，湿了卷宗，也毫不在意。
　　“你啊，还是那么不安分。当日你家人执意要把你留在东海等待化形，那怎么能行呢！我知道，你是定要同我一起的，若你还在，听到他们要把你留下的决定，也定会耍小孩子脾气，誓要待在我身边的。”
　　当年司命与尚无性别的石山兄弟相称，同游人间。二人谈古论今、云游四方，好不快活。然自十三对司命心生爱慕之情，化为女鲛愿嫁给司命时，他却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真傻。”
　　司命喃喃道。
　　天地之间，可会再有一人如你一般，与我心意相通，所见略同？可会再有一人愿与我彻夜倾谈、不分彼此？可会再有一人对我百般呵护、心生爱怜？天地之间，唯此一人，然而我却执着于你的性别。当真是本末倒置！
　　“以前，你常说要学那些凡间的女子作派，想学个贤良淑德讨好于我。可我却不曾主动回应你，了解你。前几日我请求天君，让我去开阳的手下学做兵将，这才体会你多年的习性。你自幼习武、在战部数万年，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却愿意为了我学做女红、编织长生结......”
　　“司命！”
　　远听得一略显轻松的声音，原来是云风上神与青瑶医官一道来探望十三。这云风上神，原本是个痴情种子，师兄又是能力出众，便从来都是一副轻佻之相。但自九宸被封入魔界之后，他越发稳重起来。天尊的亲传弟子唯他在世，师兄不在、师嫂受难，他便更感到身上的担子沉重起来。只有青瑶在身边时，他才笑脸盈盈，暂时忘却那些烦恼。
　　“云风上神，青瑶医官。”
　　“十三近日如何？”
　　“还是老样子，在水里自在罢了。不过这几日，倒是长大了些。”
　　“这个十三，真是让人费神。我听说你每每抱着鱼缸自言自语，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
　　司命脸上略显不悦。倘若以前，他最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与云风上神里应外合，闹了不少笑话。可自从十三离去后，他也敏感了起来。
　　青瑶见状，忙扯了扯云风的衣袖。云风自知有些失言，也不再说什么。
　　“不知灵汐上神可好？我与十三久居在这司命殿中，也不知她近来如何了？”
　　“她也是老样子。”
　　青瑶皱了皱眉头。
　　“前几日我去从极渊看她，见那极北渊内颇为冷清，便陪她在那里住了几日。我看她夜里常常陷入梦魇之中，嘴里喊着神尊的名字，又极易盗汗，常常哭泣。往往一觉醒来，枕头便全湿了。”
　　“唉，也不知我师兄他现在如何了。”
　　“灵汐上神如此，对腹中胎儿多有不利。青瑶医官，你还需多劝劝她才是啊！”
　　“我又何尝没有劝过呢。”
　　青瑶长叹一声。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要好好保重啊。那是神尊唯一的骨血，万一神尊真的永镇渊底......”
　　她没有再说下去，三人忽然同时陷入了沉默。
　　从极渊外，繁星点点。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从极渊内唯有一处稍有生灵之气，便是灵汐所在之地。
　　自九宸封印，已过去三十余年。开始她还日日以泪洗面、思念难耐、频陷梦魇，慢慢地想到腹中胎儿，便要自己振作起来，誓要护神尊的骨血周全。
　　且说灵汐腹中之子，乃是应龙与凤凰相合之果。应龙乃毛犊与羽嘉后代，故而与凤凰结合亦会有凤凰后代，这本是寻常。只是龙凤相合之子孕育时光极为漫长，灵汐有孕近三十年，身体却只似凡间妇人怀胎五月那般。而九宸与灵汐所修神力又是冰火交融，故而她要多多承受孕育之苦。
　　从极渊内时光漫长，她自是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的。刚住近来时尚悲伤难耐、无暇去想些零碎琐事。几年之后便去了凡间，将桃花小筑的那棵桃树移到从极渊内。那桃树曾陪伴了她许多时光，更是林默与九宸过往的见证。只是小小的凡间之树，是万万受不得这极北的苦寒的。灵汐下凡之前本还想尽办法，如何能让这桃树存活下去。没想到这桃树竟在此落地生根，自在生长了。
　　原来当年九宸在凡间种下这棵桃树，又将五识埋于其中。他唯恐这桃树无法成功生长，使得灵汐恢复耳识，便年年都要为其注入灵力。只是那时的他失了女娲石心，无法自如地掌控自己体内的仙力。虽有火精保命，体内的寒气却依然可以入骨。他一心想着灵汐渡劫之事，毫不在意体寒之症，可那仙力竟与寒气相合，注入这桃树之中。这桃树靠着仙力存活了千百余年，渐渐修成桃树精，如今倒借着灵汐之由，来到这仙气环绕的从极渊内了。
　　“小桃树。”
　　灵汐走到这桃树之前，慢慢抚摸着桃树的躯干。
　　“你陪我在这从极渊内，想必也很寂寞吧。你与这冰天雪地看起来，当真格格不入呢！我想了许多办法，也没能让你开出桃花。”
　　灵汐心中暗道。
　　若是他在，或许就可以了。
　　“灵汐”
　　“师姐？你怎么来了？云风上神呢？”
　　只见青瑶医官拿着一篮补药，从正殿进来。守门仙翁这些年已于灵汐的旧友颇为熟识，因而他们前来也不曾通报。
　　“他与天雷真君一同前去西海，治理水患了。我怕你在这里太闷，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些补药。你所怀那是龙凤之子，必得多多修养才是。”
　　说罢，便将那篮中的补药一一拿出，将那种种药效说与灵汐。
　　“药王洞那边最近清闲的很，云风又不在桃林。我今日来啊，便陪你在这儿多住几日。”
　　“师姐。”
　　“嗯？”
　　“谢谢。”
　　灵汐看到师姐前来，一时之间又泪上眼眶，也不知是悲伤抑或感激，虽已是上神之身，却直接扑到了青瑶的怀里。
　　她还是那只小呆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