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不乖》画兮

9、失忆呀

　　破碎的心脏被捡起，一片片地拼接黏合，最终愈合。

　　他的寥寥几语汇聚成一根魔力权杖，轻而易举地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轻轻一挥，灵泉洒下，细细密密地抚平她每一寸干涸裂痕。

　　鹿仙仙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脑子嗡嗡地回忆起三年前海外报道的那场车祸。

　　她当时茶饭不思，直到有报道说尧沉痊愈出院她才稍稍安心。如今几年过去了，这件事都几乎无人提及了……

　　可谁能想到，他的后遗症竟然是忘记了过去。

　　鹿仙仙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砰砰地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仿佛突然有一道隐秘阴暗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不断地引诱着她：抓住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的手心和额头都冒出细细密密的热汗来。

　　姜圆圆注意到她的异常状态，回过身来关切道：“仙仙，你怎么了？”

　　“我没事……肚子有点不舒服。”鹿仙仙随口扯了个理由，转身就跑出了练功房，她仓皇地掩盖自己即将失态的模样。

　　她一路奔跑到会馆顶楼的露台，风在她耳边穿梭。

　　仿佛只要跑到在阳光下，她就能逃离脑海里那道来自深渊恶魔的卑鄙引诱。

　　然而，当她站到露台上，热烫的阳光亲吻她的皮肤。

　　她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朝阳，坚守的底线轰然坍塌。

　　怀里的向日葵似乎在这一刻伸出纤细脆弱的藤蔓，颤巍巍地伸向半空，哪怕在朝圣的途中被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

　　尧沉开车回到了住处，助理小周看着尧沉大清早从外面回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是……这……”他回头看了看主卧门，又看了看尧沉，满脸惊恐地发出尖锐爆鸣，“哥，你啥时候出去的啊？！”

　　大清早从外面回来，夜不归宿？

　　小周抱住自己的脑袋，他小小的脑仁消化不了这么剧烈的消息。原来尧哥一直在国外洁身自好仅仅是因为爱国吗？肥人不流外国田？

　　“放心，没被拍着。”尧沉淡淡地瞥了眼小周，将车钥匙抛过去。

　　小周手忙脚乱地接住钥匙，磕磕巴巴地委婉打听：“哥，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有了新歌灵感，去了趟郊区，看花。”尧沉言简意赅。

　　“花，很好看。”

　　说完，尧沉就转身回到了卧室里，没一会儿小周就隐隐约约听到卧室里传出水声，像是去洗澡了。

　　看花？确定不是啥花姑娘？小周忧心忡忡。

　　正巧陆德航提着早餐从外面回来，他看着摆在玄关的地垫，满头疑惑地开口问道：“这地垫怎么沾了泥巴？”

　　小周闻言，顿时一个箭步冲上前，他趴在地上抓起尧沉刚穿过的鞋子看了又看，一颗心瞬间落进了肚眼里。

　　他呼出一口气：“好事。”
　　地垫脏了而已，人没脏就好。

　　陆德航：“？？？”

　　-

　　浴室里，水珠从花洒倾泻而出，缓解了彻夜未眠的疲惫。

　　尧沉伸出双手将头发梳到脑后，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他突然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酝酿着压抑的疯狂。

　　门外的手机传来轻微震动，随后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他湿手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水痕转瞬即逝，一切轨迹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鹿不乖：你这是失忆了吗？你没事吧？

　　她的话语饱含关心。

　　是他用卑鄙的谎言欺骗了她的善良。

　　-

　　鹿仙仙犹豫了很久，才赶在早训集合前的最后一秒将消息发出去。

　　她来不及等到回复就匆匆赶去集合，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被彩排训练所充实。

　　她分不出时间看手机，但又时刻惦念，很快，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就被排舞老师发现，彩排老师特地将她拉到门外谈话。

　　王老师微微蹙眉，有点严格地道：“仙仙，你今天的状态是怎么回事？那样基础的动作都错了几次。”

　　“抱歉，我……”鹿仙仙面露惭愧。

　　姜圆圆突然从门旁边探出脑袋道：“王老师，仙仙从早上开始身体就有点不舒服，您可别骂太狠了哦。”

　　姜圆圆快速说完就立即将头缩回去，麻溜地跑回去排练。

　　“这家伙……”王老师的脾气顿时消了大半。

　　听着这个理由也不像是作假，她转头看向鹿仙仙，面色稍霁，轻声关心道：“如果特别不舒服就不要强撑，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支舞我们要参赛的，你之后要好好表现，梁梦佳退役了，现在团里很看好你。”

　　王老师的话没有点透，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话的含金量。

　　鹿仙仙顿时有点紧张：“我可能无法胜任……”

　　王老师没让她把话说完，她只是拍了拍鹿仙仙的肩膀：“别妄自菲薄，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你不争，别人就会上。你真的愿意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吗？”

　　“机会在眼前，想要就去争，是你的何该是你的。”

　　仿佛一道石破惊天的闪电穿耳而过，惊醒梦中人。

　　最后一丝犹疑，烟消云散。

　　“……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

　　接下来的训练，鹿仙仙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队里的氛围早就发生了变化。

　　姜圆圆也在排练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凑过来，她面色紧绷，悄声和鹿仙仙分享自己发现的秘密：“仙仙，我知道蔡洪雅为什么提前销假回来了，她是瞄准了首席的位置，她想接梁姐的班！”

　　鹿仙仙淡定地点点头：“嗯，我也猜到了。”

　　“啊？那你怎么不着急？她要是成了首席，我都不敢想象她的鼻孔会仰得有多高。仙仙，你可千万别被她比不下去了，我可不想以后仰她鼻息过日子。”姜圆圆光是想想那种可能的情形就觉得眼前发黑，她着急地劝说鹿仙仙要努力争取。

　　鹿仙仙睨她一眼：“那你怎么不自己上？”

　　姜圆圆噎住，随后倒打一耙：“嘤嘤嘤，仙仙你变了，你居然不愿意再为我奋斗让我躺赢了，呜呜，是谁当年海誓山盟说要好好工作有朝一日包养好姐妹的哇。”

　　鹿仙仙：“……”
　　这小咸鱼没救了。

　　她无奈地摸摸姜圆圆的脑袋，叹声道：“行吧，我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带着你去吃香喝辣环游世界。”

　　“爱你。”姜圆圆黏黏糊糊地蹭过来。

　　旁边的同事们看得眼角抽抽，虽然不知道两姐妹在悄悄说啥，但只要联想到姜圆圆平时维护鹿仙仙的凶悍母虎模样，顿时就有种倒反天罡的错位感。

　　鲁智深撒娇，
　　啧，没眼看。

　　鹿仙仙可不知道自己暗地里获得了“驯兽师”的称号，她在“撒娇鲁智深”的拖拽下一起去了外面一家中餐厅吃午饭。

　　坐在餐桌边，她终于有时间拿起手机。

　　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屏幕亮起，
　　Y：人没事，但确实忘了很多事。
　　Y：有时间的话，你能和我讲讲读书时候的事情吗？

　　鹿仙仙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到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他的回答也完全按照她心里预演过无数次的最佳答案在进行，丝滑得不可思议。

　　只要她顺势答应下来……

　　但一转念，她又顿住了。

　　尧沉如此迫切地向她打听消息，甚至因为网络上一则小小的流言就特地来询问她，甚至还不惜将失忆的秘密告诉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归根结底，就是想要打听自己曾经暗恋的人是谁吧？

　　也对，他为她写了歌。

　　哪怕失忆了，也肯定会好奇。

　　鹿仙仙扪心自问，如果失去记忆的人换成她，她肯定也不会忘记这份铭刻于心脏最深处最隐秘的情感。

　　年少时的喜欢，早已如呼吸般成为一种本能。

　　是哪怕失去记忆，
　　心脏也仍会悸动。

　　鹿仙仙垂下眸，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些行为有些可笑，嫉妒的心思也有点丑陋。

　　她明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可她却不想用自己的唇齿说出来。

　　都说爱是成全，
　　可独占才是爱的本能。

　　一时间，鹿仙仙的胸腔里装满了酸甜苦辣各种复杂的味道，她挣扎着，像是和自己生气般，最终不甘心地直接发了一串冒着酸泡泡的话语。

　　小鹿不乖：你怎么能确认我说情况属实呢？
　　小鹿不乖：你这样轻信别人，会被骗的。

　　刚发完，鹿仙仙就有点后悔。这和直接拒绝有什么区别？他要是去找其他同学了解情况该如何是好？

　　她正想着撤回，姜圆圆就从洗手间回来，径直从她旁边经过。

　　她怕露出端倪，赶紧将手机熄屏收起来。

　　正巧服务员来上菜，诱人的美食冒着热气摆在跟前，姜圆圆尝了一筷子直呼“好吃”，催促着鹿仙仙赶紧开动。

　　“快吃快吃，这盘虾仁好新鲜！”
　　“……嗯。”

　　她食不知味，坐立难安。

　　-

　　上午的采访结束，尧沉和经纪人助理等人一同返程。车子启动，一夜未眠的尧沉也没想着在车里补觉，而是第一时间低头看手机。

　　按照他的预期，她肯定会答应他的请求。

　　然而，屏幕亮起，寥寥两句话弹出，尧沉愣住了。

　　——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她说：你这样轻信别人，会被骗的。

　　猝不及防地，他的心脏像是被两只可爱的小爪子偷偷捧起来挤了一下，大量的甜浆热液冒出，滋啦滋啦地快速游走于四肢五骸，烘得他的手心都冒出汗来。

　　她在担心他被骗。

　　她，怎么那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