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十年》见黄昏

8、第八章

　　宋清如点开文档继续写稿。
　　手搭在键盘上停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她刚刚太惊讶，已经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写什么了。
　　“……”

　　视线上移，看了一遍前面已经写了一半的章节，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写些什么。
　　但她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情再写了。

　　她点了保存，退出文档。
　　开始刷微博。

　　宋清如没什么网瘾，但刷微博已经成为了她每日的习惯。
　　毕竟她是一个有三十万读者的人。

　　她好几年没带氧气管，有些不习惯，嘴巴微张着。

　　挑上面几条私信看了看，又刷了刷评论。

　　徐行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电脑，时不时敲几下键盘。

　　宋清如抬眸侧目看他一眼。
　　他敲键盘都是轻轻地，正看电脑看的专注。

　　医院里本来就安静，这么一来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俩各自敲键盘的声音。

　　从昨天开始，每隔四小时就有人进来给她测血压。
　　等这次又测完出去，徐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抬头看了看，女生眉眼低垂，吸着氧气也不忘玩电脑。

　　他收回目光，从位子上起身。

　　宋清如正有了思绪重新写稿，注意到他，偏了下头。
　　见他放下电脑，下意识开口：“你去哪？”
　　问完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去哪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行垂了垂眸看她，转身时说了句：“去找一下王千一。”
　　王千一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在门外就看见徐行在他办公室里。

　　他挑了下眉：“有事？“
　　徐行轻靠在桌边，表情淡淡：“她的血压怎么样？”
　　王千一抬脚从门口进去，想了想，才回答：“一直都很低。”

　　徐行眉头颦了一下：“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估计就是体弱导致的。”
　　他坐回椅子上，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你要是担心，可以给她食补。”

　　徐行终于偏过头看他：“食补？”

　　——

　　徐行回到病房，走到玄关拐角处，没彻底进来。
　　宋清如坐在床上，只抬眸看了他一眼，就垂眸继续写稿。

　　等他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宋清如这才认真看他，有些疑惑不解。
　　不是说休息吗。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忙。

　　她眨了眨眼，迟疑的“哦”了声。

　　徐行从医院里出来驱车去了超市。
　　推着购物车站在食材区，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他平时在家也都是自己做饭，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宋清如的口味，所以才有些踌躇不定。

　　他从裤子里摸出手机，给夏时发了条微信：【她平时口味如何？】
　　夏时估计在忙，没及时回。

　　他握着手机就这么站在那里等了会。
　　手机在手里震动了下。
　　夏时：【清如平时都饮食清淡，没有忌口】

　　他目光停留在“饮食清淡”这几个字上，然后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这一点跟他倒挺像的。

　　宋清如灵感枯竭，在第二十章卡住。
　　她停下来扫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快六点，徐行还没回来。

　　距离他出去，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她一个不留神，就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徐行一去一回就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到病房的时候，已经6点半。

　　病房门被打开，传来动静。
　　随着他走进来，宋清如视线落到他手里拎着的饭盒上。
　　愣了几秒，试探着开口：“你这是回去做饭了？”

　　徐行“嗯”了声，把饭盒放到桌上，滑到她面前。
　　他坐到床上，抬手扳开用来固定住饭盒的纽扣。
　　一一取出摆到桌上。

　　一个饭盒有三层，一层装着米饭，另外两层装着素菜。
　　另一盒也是一层装着米饭，但另外两层，装了荤菜。

　　两荤两素，营养倒是挺均衡。

　　宋清如之前在夏时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徐行的光荣事迹。
　　比如有一大群迷妹，但没谈过一段恋爱。
　　有能力，有实力的人却拒绝了很多大型律师事务所的邀请。
　　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律所。

　　他活的清心寡欲，淡泊名利。
　　所以在她们学校，尤其是在她们系。
　　徐行当时就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宋清如一直觉得他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尤其在见过他以后，更为觉得。

　　永远一身西装，冷冷清清地。
　　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嘛。

　　目光落下去到饭菜上，她脑子里自动出现了他在厨房里忙活的画面。

　　她再抬眸看他，突然就觉得他比之前多了些烟火气。

　　徐行拿出筷子，递给她，见她不接：“傻了？”
　　宋清如回神，接过：“你会做饭啊？”

　　徐行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视线落到她戴在鼻间的氧气管上。
　　随手指了下，皱眉：“你这样好吃饭？”

　　宋清如随着他的动作，朝自己鼻尖看了眼。
　　伸手摘掉，放到一旁。

　　徐行垂眸吃饭，等她摘掉重新侧过头，这才说道：“我有一段时间肠胃不好，后来就学会了自己做饭。”
　　再后来，就习惯了。
　　就跟喜欢她一样。
　　只不过最后这两句，他没说。

　　吃过饭，徐行出去洗饭盒。
　　宋清如吃的有些多，躺在床上不想动。
　　而且，她也动不了。

　　宋清如躺在床上，看着他收拾好饭盒出去。
　　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折寿。

　　毕竟徐行在别人眼里就是男神一般的存在。
　　而他竟然在这里给她做饭，洗碗，睡椅子。
　　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清如吃太多，又不能下地消消食的后果就是——她晚上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正准备再轻轻翻一个。
　　就听见徐行在夜里轻叹口气：“睡不着了？”

　　宋清如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突然出声有些被他吓到，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转过身平躺：“嗯。”
　　她望着天花板，理直气壮道：“晚上吃多了。”

　　徐行从座位上坐直，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偏头往她这边看过来：“陪你聊聊天？”

　　宋清如犹豫了下，觉得反正也是无聊，便答应下来。

　　徐行借着窗外月光看她：“为什么不告诉父母？”
　　宋清如手一僵，随即歪头看他。
　　但只看到了他隐匿在黑暗里的身影。
　　他这是在怪我没告诉父母，所以沦落到他来照顾自己？

　　她没让自己再多想。
　　微微用力握了握掌心，再说起那段心事，已经变得云淡风轻：“第一次生这个病的时候，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从那次以后，就习惯性的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撑着了。”

　　因为觉得自己可以，所以没必要麻烦别人。
　　哪怕是家人。

　　徐行不知道她这会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沉默了几秒，把很多年前想问她的问题问出口：“怕不怕？”

　　徐行今天说的话都是别人从没对宋清如说过的。

　　她握紧的掌心渐渐松开：“怕。”

　　不知道是在说这一次还是17岁那一次。

　　怎么可能不怕呢，每天都陷在恐慌里。
　　还没人陪在她身边。

　　徐行在黑暗里仿佛又多看了她一眼。
　　微沉着语气开口：“现在有人陪你了。”
　　你不用害怕。

　　宋清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这句话让她有些心动，但她却是在思考该如何接他的话。

　　她偏头看他，注意到他身下的椅子。
　　他的长腿很随意得交叠在一起，有些无处安放。
　　睡在那里的确有些憋屈。

　　宋清如轻咳一声，很大方地说道：“你要是椅子上睡着不舒服，可以趴在床边，”话落，看到他看过来，补充道：“我没关系的。”

　　宋清如视力还不错，病房内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她看见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徐行起身把凳子往床边挪了挪，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看她一眼，语气里带了点不易让人觉察到的笑意：“睡吧。”

　　屋里开了空调，有些凉。
　　她想起什么，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件风衣。
　　递给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有被子了，你披在身上，别感冒了。”

　　等他接过，就缩进被窝里，不再看他。
　　徐行视线落到她的风衣上，因为在夜里，颜色看不太真切。

　　他勾起唇角，披到身上。
　　宋清如感受到脚旁边凹陷下去，一动不敢动。
　　就这么在提心吊胆中睡着了。

　　隔日醒过来时，徐行依旧不在病房。
　　宋清如坐在床上缓了会，慢慢回神。

　　她夜里戴着的氧气管安然无恙的在她鼻间。

　　徐行没在病房，风衣被叠好放在一边。
　　宋清如猜到他是出去买早餐了，盯着风衣又发了一分钟的呆。
　　取掉束缚住自己的仪器还有氧气管，有些没睡醒地慢慢挪去病房洗漱。

　　洗漱完出来，徐行也从门口进来。
　　手上拎着早餐。

　　她接过他手里的早餐，破天荒的开口：“你回来啦？”

　　宋清如昨晚想清楚了，来者是客。
　　竟然人家都愿意在这里照顾她，那就没必要扭扭捏捏，反倒自己还吃亏了一样，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了。

　　想到这点，她今天跟他相处时整个人都变自然了很多。

　　徐行注意到她今天不同寻常，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
　　觉得她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才收回视线。

　　宋清如提着早餐坐到床上，刚伸手，徐行跟在她身后，默契地把病床桌滑过去。
　　紧接着宋清如就准确无误地把早餐放到了桌上。

　　她挑了下眉，看他一眼，还挺有默契。

　　不仅在这件事上有默契，在接下来输液这件事上，两人也变得格外有默契。
　　徐行盯着，她睡觉。

　　宋清如是一个一生病觉就会变多的人，尤其在输液的时候。
　　之前生病就她自己一个人在医院，输液没人帮她盯。
　　好几次睡着以后，血都倒流到橡胶管里。

　　后来她学乖了，每次实在忍不住想睡觉了，就看看液体，订一个差不多时间的闹钟。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有人陪着的好。

　　徐行上午要在医院帮她盯输液瓶，不能回去做饭。
　　中午输完液拔了针，还是吃的医院食堂。

　　宋清如昨晚吃过徐行做的饭菜，再来吃食堂，就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吃了没几口，就饱了，把筷子放到一边。

　　徐行皱眉，有些不满她的饭量：“吃完。”
　　“……”
　　宋清如突然就生出几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