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十年》见黄昏

29、第二十九章

　　徐行这顿饭做的有些久，老人家牙口不好，多花了些时间把米饭煮软。
　　菜也都是做的一些容易嚼好消化的。

　　吃过饭，徐行准备收拾碗筷进厨房。
　　兰茶看一眼宋清如，柔和道：“小如，你去洗碗吧，让他陪我出去走走。”

　　宋清如视线在她两身上来回扫了两圈，迟疑的“哦”了声：“那您披件衣服吧。”
　　说着便进里屋去给她拿了件外套出来，又帮衬她披上。

　　徐行知道她是有话想要单独跟自己讲，帮宋清如把碗端进去后就陪她出去了。

　　老人家个子矮，勉强能到徐行胸部以下的位置。
　　为了方便，他一手伸在身后，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虚护在自己怀里。

　　老人都看在眼里，有些感动。
　　她一步一步慢慢稳稳的走着，一路到了石板桥路边的一棵树下。

　　大树已经上了些年纪，又高又壮，树根粗大。
　　黄色的树叶掉到地上，在路面上零零散散的铺了起来。
　　路灯也是黄色，灯光有些昏暗，洒下来时，路面的树叶上有两人的影子。

　　她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下巴缓缓点了点石凳：“扶我到那边坐下。”
　　徐行答了声“好”，慢慢扶着她过去坐到石凳上。

　　石凳没有保护物，他微退后一小步站在她的侧位，方便保护着她。
　　石凳前就是水泥做的护栏，再往下看，是一条小河。

　　饭桌上的那些心思她能看出来。
　　走来的这一路她又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非但没有不耐，反而还各种保护着她。

　　一番测试下来，她觉得这个人值得托付。

　　兰茶偏过头，浅笑着问他：“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呐？”
　　徐行有些没料到，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应该快了，主要还得要她愿意。”

　　兰茶“嗯”了声，两手搭在拐杖上，下巴往左边偏了偏：“你到这边坐下，婆婆仰的脖子疼。”
　　她一动，披在肩膀上的衣服就有些滑落，徐行替她往上提了提，低声应了句“好”，这才从她身后绕过去，在她旁边挨着坐下。

　　等他坐下后，兰茶转头看他，一副了然的表情：“小如没跟你说过她外婆的事吧？”
　　徐行思考了下，老实回答：“只略知一二。”

　　兰茶慢慢收回视线，看着远处，似是在回忆。
　　过了片刻，她说道：“她外婆前几年就去世了，去世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着她出嫁。”
　　徐行默默倾听，没说话。

　　兰茶又说：“奶奶有个请求。”
　　徐行垂下眸看她，语气恭敬：“您请说。”
　　兰茶缓缓开口，语重心长：“婆婆啊，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她，婆婆年纪也大了，你以后娶她的时候，能不能带她过来让我看看她出嫁前的样子，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几句话下来，徐行已经慢慢有所察觉，答应下来后，又斟酌了下：“婆婆也得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不然她会伤心。”
　　兰茶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沉默了几秒，随后慢慢拄着拐杖起身：“扶婆婆回去吧，不然丫头要等着急了。”

　　回来到巷口时，宋清如正站在门口四下张望。
　　见他回来，她快走几步过去：“回来啦？”
　　徐行笑：“嗯。”

　　等伺候好兰茶上床休息以后，两人这才回了对面的四合院。
　　宋清如跟徐行提着行李箱上楼。

　　好久不回来，家里的床单自然都不能用。
　　宋清如每年，都是自己带一套被套回来。
　　今年，她也跟往常一样，只带了一套。

　　很快她就发现，徐行今晚，不止是今晚，接下来两天都没有床单供他换的。

　　徐行站在门口，见她拿着床单不动。
　　他大致扫了一眼，明白过来：“我可以睡沙发。”

　　宋清如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
　　似乎是，有些害羞。

　　徐行也没太在意，直到宋清如洗完澡出来。
　　她头发还是湿的，披在了背后，发尾还在滴水。
　　徐行已经先洗过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分神看了她一眼。

　　他皱眉：“怎么不吹干？”
　　随后放下电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屋里的毛巾也都不能用，徐行从自己带来的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
　　他给她稍微擦干了下头发，直到不在滴水。

　　楼下沙发旁没有插头，不方便使用吹风机。
　　他拿着吹风转头看了眼楼梯，轻叹口气：“去楼上吹吧。”

　　几分钟后，宋清如坐在床边，徐行正低着头，为她吹干头发。
　　动作轻柔缓慢，耳边是吹风机的轰轰声。

　　过了会，长时间的吹风运作声音消失，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吹干后的发丝轻滑柔顺，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他微一俯身，伸手拔下吹风，低头看她：“早点休息。”

　　宋清如没说话，徐行想起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讲过话。
　　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在她身旁坐下，低声询问：“怎么了，嗯？”

　　宋清如看他一眼，脸有些红：“那个…你就在楼上睡吧。”
　　徐行有些没反应过来，没说话。
　　宋清如不敢抬头看他，见他不说话就以为他是在乱想些有的没的。
　　又立马解释道：“天气凉，我怕你睡沙发会感冒。”

　　徐行挑了下眉，嘴角上扬。
　　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会害羞不自在，难得没拿流氓的事调侃她。
　　他声音温和：“我去楼下关灯。”

　　关好灯上来时，宋清如已经整理好情绪，稳下心神。
　　天花板的灯早就坏掉，只有一盏床头小灯亮着。
　　她坐在床的里侧，墙上倒映出她的影子。

　　徐行还有工作，合上门留了一条缝隙，坐在床沿掀开被子上床。
　　他靠在墙上，抱着电脑，偏头看一眼宋清如：“律所临时找我有事，你先睡。”

　　宋清如“哦”了声，怕挤着他，躺下时轻轻地往床里边又挪了挪。
　　两人也不是没有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待一整晚的经历。
　　但这么亲密的待在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

　　她有些睡不着，耳边是他轻轻敲键盘的声音。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医院。

　　其实不是律所临时有事，而是他之前就未处理完的工作。
　　他回复完一条邮件，偏头垂眸看她一眼，见她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正精神。

　　他无声笑了笑，陪她聊天：“婆婆跟你外婆是姊妹吗？”
　　宋清如视线一转，落到他脸上。
　　她有些恍惚，脑海里出现徐行第一次在医院替她挡灯光时，也是差不多像现在这样。

　　她回过神，反正睡不着，索性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头：“不是，她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她又重新望向天花板，似乎是在想怎么说：“我外婆跟外公很早就离婚了，离婚时外婆只要了我妈妈，外婆就待在这个镇子里，跟婆婆过了一辈子。”

　　“婆婆的生活也不如意，兄弟姐妹都相继去世，听外婆说婆婆年轻时有一个喜欢的男生，结果那个男生早早病逝，婆婆很喜欢那个男生，就算他离世了婆婆也没有嫁人。”

　　她声音闷闷不乐，头也垂了下去：“以前她还有我外婆，现在连我外婆都没有了。”

　　宋清如外婆在世前，宋清如没能好好孝顺过她。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外婆。

　　外婆在医院住了小一周时，宋清如正值高三。
　　之前高二因为生病本就休学了几个月，外婆不想让她耽误学习。
　　叮嘱宋母不要告诉宋清如，去世前一晚，宋母见自己母亲要不行了这才打电话告诉宋清如。
　　宋清如知道后，连夜赶回家都没能见到老人家最后一面。

　　她不知道是外婆不让，把之前生病时积累的委屈终于都激发了出来，哭着怪宋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后来高考完，宋清如因为赌气回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
　　兰茶给她一张信封，里面除了信以外，还有一张存折。

　　外婆知道自己见不了她最后一面，信里写着让她不要怪妈妈，是她坚持不让宋母告诉她。
　　还说除了放心不下她以外，最不放心的就是兰茶。
　　因为她一走，兰茶就没人依靠了。

　　兰茶就相当于她的另一个外婆，她外婆去世后，宋清如把对自己外婆的愧疚和亏欠都补偿在了兰茶身上。

　　这次回家，她明显能看出来兰茶状态已大不如从前，若是她也离去，宋清如有些不敢想。

　　徐行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叹了口气，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鼻尖都是她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
　　有一种冲动，隐隐在他心底产生。
　　但他现在还不能。

　　宋清如不知道他此刻还有其他想法，只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声音有些哽咽：“婆婆的身体已经不像从前了，我害怕。”

　　徐行轻声说：“我明白，但人固有一死，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生前多为老人家做些什么。”
　　宋清如觉得他说的对，从他怀里出来：“可是我该为婆婆做些什么？”

　　徐行认真想了想：“晚上我陪婆婆出去散步的时候，你知道婆婆跟我说什么吗？”
　　宋清如没多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自己反倒先笑了起来：“她说想看你嫁给我的样子。”
　　宋清如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抓住时机，循循善诱：“回去以后愿不愿意跟我回家见见父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