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蓝色记忆

28、27

　　“坐吧。”林正海和林慕海进了书房，他弯腰缓慢的落座在椅子上，林慕海把一切看在眼里，她从来不敢相信，小时候背着她跑上跑下的爸爸竟然连坐下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有些许的吃力，两鬓也有稀疏的白发，经过刚才她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了。
　　林正海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记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吗？”还未等慕海接话，他接着说，“是你小学5年级的时候，开运动会，记得吗？你要我去参加你的运动会，你说你那天会上场。结果我因为开会而错过了你的比赛。你回到家一直哭，一直哭，最后谁劝都没用，还把自己反锁在这个书房里。你知道你小时候多任性吗，就这样一待就是整整一晚，饿的最后得了胃病…后来去医院做胃镜，你拉着我的手说，以后再也不去书房了。对你来说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你童年最阴暗的部分了。”
　　讲起童年，林慕海眼眶渐渐泛红，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她说讨厌书房的时候，他说以后什么惹小海哭，他就砸什么，谁让小海掉眼泪，他就打谁。如今听来，那句玩笑话却时常回荡在耳边。爸爸在当上市长以后对他们的要求严厉了，聊天的时间也渐渐被没完没了的各种会议充斥了，但是她心里一直明白，作为市长的女儿，她要做的很好很好，才能让爸爸开心，爸爸开心或许就能像小时候一样疼她。只是这一天一直没有等到。
　　林正海继而端坐着身体，“小海，爸爸还是爸爸，是你可以吐露真心的人。”
　　林慕海低着头吸着鼻子，“爸，我没有。”
　　“爸爸当然知道你没有，只是…杨家现在把麻烦找到我们头上了，外界都知道杨丰德占了我们家公司的股份，他的目的绝对不会仅仅是这样。你与杨易辰如果走的太近，我怕会被杨丰德利用了这层关系。你大哥和二哥都是出于这点才会这样紧张你，明白吗？”
　　林慕海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上父亲的眼睛，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相信她的诚意。“我懂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正海看着林慕海清澈的眸子，水汪汪的眼睛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你的眼睛和她一样，清澈如一潭湖水。”
　　“她？”慕海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挣扎，不会的，不会的……
　　“她曾经也是这样定定的看着我。”林正海略微仰头，把眼神放空，思绪仿佛飘回了二十多年前，嘴角不经意上扬，“只不过她看我的时候多数都是在敌视我，连恨我都那么干脆。她的眼里充满倔强，但是却那么清澈，没有一丝杂念，恨就是恨，爱就是……”
　　“爸！”慕海决然地打断他。“就算你对她的感情再深也好，过去了不是吗？”
　　望着林慕海略带气愤的神情，林正海却突然笑了，“你们真的很像。”慕海刚想说什么，他挥手止住，“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林慕海站在那里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她悄然起身，拉开房门，关门前向里面望了一眼，林正海又陷在回忆里了。不知不觉手上的力道加重了，金属与皮肤接触地如此真实，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如果这番话被妈妈听到……
　　林慕海从书房回到卧室，没想到林宇墨站在门口。她双脚像是被灌铅一般无法移步，站在离他一米不到的距离看着他，既熟悉又陌生。他身上那种漠然的气息笼罩着他，他正面对着她的房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她一直认为林宇墨是那种做事决绝，毫不犹豫的人，不论是监视她上学也好，派人跟踪她也好……直到他们彼此的关系熟络一些，再到后来他们可以在一起开玩笑，她看到了阳光一面的林宇墨。但是这却是穿过云雾的阳光，终究还是被密布的云层遮住了。
　　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有事吗？”林慕海走上前装作刚刚经过。
　　林宇墨直起身，打量着林慕海的头顶。她一直低着头，直到发现林宇墨没出声，才抬起头看向他，他皱着眉头，气息短促而沉重，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她从来不知道林宇墨也抽烟，但是却一点也不难闻。她对林宇墨从来都讨厌不起来，尽管几分钟前，爸爸还在怀念他的母亲，尽管是他的母亲才使得妈妈一直心有余结。
　　“离杨易辰远一点。”
　　林慕海冷笑一声，心里总有种感觉在翻腾，她最想听到的不是这句，她想让他相信，她没有像林宇皓想的那样，她希望听到的是他相信。“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只不过那人是叶凯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我对你认为应该远一点的人敬而远之，我想真正应该离我远一点的人是你吧。”
　　林宇墨瞪大了眼睛，他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他扳过林慕海，捏着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粗糙，还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林慕海迎上他的眼睛，在他的眼里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爸爸说的她的眼睛和那个女人的很像，不觉心生烦躁，她甩开他按在肩上的手，“你是14年前的林宇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回到房间，林慕海第一次为了林宇墨流眼泪。之所以说是第一次，因为她自己清楚的知道，这次的眼泪和离家出走那次、车祸时的眼泪，味道不一样……
　　她任由眼泪滴在地毯上，地面无声。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眼泪流在了心里。

　　早上，林慕海第一次感受上班族的匆忙。
　　顶着耀眼的太阳，穿梭在行人之间，体会着身边每个人不同的气息，仿佛自己为是她们其中的一员而雀跃着。她搭着公交坐在单人座上，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树木，阳光亲扶着树枝，像是撒了一层金黄色的粉末，闪闪发亮。
　　她不敢想象，就在十几分钟前，她终于找到了工作！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工作，但是她不介意从底层做起，老板说公司暂时不招设计的岗位，“若是林小姐不介意，你可以先从文案做起。”
　　林慕海开始很是疑惑。但是对方是大老板，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是这样，我们公司现在急缺文案人员，近来来这里应聘的都是别的岗位，都认为这个岗位比较枯燥。”
　　林慕海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叶梓雯把叶凯谦从车里拽出来，硬是把他拖到了餐厅里。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叶凯谦遇上蛮不讲理的叶梓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了！”叶凯谦进了餐厅，甩开她的手，顺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我饿了，陪我吃饭不行啊！”一边说着一边在餐厅里东张西望，叶梓雯身材高挑，又从小在国外，打扮起来颇有欧美风，加上本来就长得出众，在餐厅里吸引了不少垂涎。叶凯谦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想起林宇皓对林慕海紧张的程度，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宇皓哥，你也在这！哥，你看好巧哦！”叶梓雯拉着不情愿的叶凯谦坐在林宇皓的对面。看上去，林宇皓脸色较上次好很多，也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叶凯谦坐下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害得林宇皓不知道怎么开口，叶梓雯在一边干着急。
　　“呃…”叶梓雯摸着自己的手背，气氛突然变成这样害得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清了清嗓子，傻兮兮地笑道，“宇皓哥，你怎么在这啊？”说完自己拍着桌子说道，“果然是兄弟啊，心有灵犀啊！”
　　林宇皓和叶凯谦同时在心里鄙视着叶梓雯，这种招数太烂了。最后，还是林宇皓沉不住气了，“喂，还真生气啊？”
　　叶梓雯看林宇皓开口了，就拭目以待地看着叶凯谦。叶凯谦淡淡地看了林宇皓一眼，不温不火地说，“岂敢。”
　　这下叶梓雯不乐意了，装什么嘛，“你干吗？有什么问题说开不久好了，有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搞得大家都有心结吗？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怎么像台湾偶像剧一样拖拖拉拉的。”
　　林宇皓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梓雯，你哥可是胸襟宽广啊，前脚跟我吵翻天，后脚就给慕海找了份工作。我今天要是不能取得他的原谅，我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叶梓雯听的一愣一愣的，“找工作？哥，是真的吗？”
　　叶凯谦偏过身子用手敲着桌子，“你们俩还没演够？”他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告诉他，他会来找我？”叶凯谦早就知道叶梓雯不忍他们反目，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林宇皓。否则以林宇皓的脾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约他见面。
　　梓雯吐吐舌头，对叶凯谦的“指责”毫不内疚，“不过，你给慕海找工作的事我可不知道，真的。”
　　“当你告诉我，慕海现在在乐达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你说她最近每天都投很多简历，就算没投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了。如果我没记错，去年你生日的时候，乐达老总可是和你跳得第一支舞。”
　　叶梓雯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是想不起来乐达老总长什么样子。看来这个乐达的老总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叶凯谦闻言终于展露笑颜。“我知道他对梓雯有意思，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因为觉得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梓雯先是一怔，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叶凯谦，你太过份了！他早就贿赂你了对不对！”她生日的第一支舞就这么被她哥哥给贱卖了。
　　叶凯谦与林宇皓相视而笑，所谓一笑泯恩仇。
　　叶梓雯随即也释然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过程又何其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