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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雾散 ...

  •   天空露出了本来面目,黑暗,阴森,空气中仿佛飘散着腐尸的腥气,令人作呕。
      在结界破裂之前,监狱的人们甚至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周围的沉水海也发生了变化,本来乌黑一片看不清水底的沉水海,散去了表面的黑雾,露出了血水一般的水面。水底赫然是一个个白骨交叠堆积。无数颗头颅朝上,黑洞洞的眼眶,紧紧盯住了岸上的人。
      天上的阿若谷在打破监狱上方结界之时,就以非常可怕的速度俯冲下来,手中巨型的镰刀闪过寒光,眨眼的瞬间就收割了监狱里的两条人命。
      但这只阿若谷好像并不满足于此,不知是没有尽兴还是没有找到真正要杀死的人,他继续挥动镰刀,无情的砍杀着四散逃开的人。
      梁柏宇迅速左手拉起谢思邈,右手与茵茵一起扶着雨花婆婆,躲到囚室附近躲了起来。
      此时,监狱里的阿若谷也并没有闲着,他迅速上前与挥着镰刀的阿若谷缠斗在了一起,两团黑雾纠缠、碰撞,雾气缓慢扩散。
      只是或许是有镰刀的加持,监狱里的阿若谷黑雾看上去似乎变得淡了一些,就在那黑雾淡的仿佛要看不见之时,他忽然爆出一份力量,雾中缓缓探出一个罩着罩袍、头戴兜帽的人影,出乎意料的是,黑雾里阿若谷的本体竟然并不是之前见过的绿色鱼头,在人影完全出现后,黑雾则几乎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巴掌大小附在脸上。
      进攻的阿若谷见此也并不在乎,反而突然发现了囚室附近的梁柏宇等人,只见他放弃了与罩袍阿若谷缠斗,迅速下落俯冲至梁柏宇等人附近。
      但他的目标显然不是梁柏宇或者谢思邈,只见他高高举起镰刀,带着利锋与寒光的镰刀仿佛带着怨念与哭号势如破竹的砍向了雨花婆婆。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雨花婆婆身边的茵茵大喊一声:“不要啊——”就起身扑在了雨花婆婆的身前,想要为母亲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梁柏宇和谢思邈睁大了眼睛,毫无办法的看着眼前即将到来的悲剧。梁柏宇觉得自己似乎停止了呼吸,心跳的仿佛并不像是还在自己身体里,手心发烫,甚至眼花的觉得自己手心里爆出了金色的微光。

      片刻之后,一阵黑色液体喷溅出来,是的,黑色。茵茵并没有被一刀两瓣,镰刀之下,是罩袍阿若谷拿身体挡下的杀势。地上,掉落的是罩袍阿若谷因此而被砍断的一节手臂,掉落的手臂手腕上环绕着一串石头穿起来的手链,一颗颗黑色的小石头,用特殊的编法缠绕,那小石头,赫然是沉水海里墨无鱼象征着情比金坚的鱼骨!
      茵茵被吓傻了似的盯住了罩袍阿若谷掉落在地上的手臂,或者说是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手臂上的手链呓语道:“阿、阿朗……”
      带着镰刀的阿若谷一击未中,也毫不在乎,而是机械的又将镰刀高高举起,挥向了雨花婆婆。
      一旁的谢思邈只来得及一把扯过无意识向前走的梁柏宇,将他护到身后,而断臂阿若谷似乎也并无力气再战,镰刀下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雨花婆婆和呆立着躲也不躲的茵茵了!
      在这危急存亡的紧急时刻,雨花婆婆抬起头,直视着面前阿若谷黑雾里的身体,一切仿佛都变得慢了下来,好像慢速的动作电影。
      只见雨花婆婆面无表情的将一直攥在手心的乌木拐杖轻轻举起,用力抽了出来,赫然是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剑!
      雨花婆婆的动作瞬间敏捷的不可思议,只见她忽的推开茵茵,用剑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与黑雾形态的阿若谷斗了起来。
      刚刚还挥动着镰刀英勇无比的黑雾形态阿若谷居然在几招之内就显出败势来,手上紧握着的镰刀渐渐寒光消散,变回一把普通的镰刀。
      而雨花婆婆则去势不减,她往常佝偻的身体异常的敏捷,连干枯的手臂都迸发出无限的力量来。她面无表情的将这只阿若谷逼到了绝境——沉水海岸边。
      就在这只阿若谷打算抵死一拼之时,雨花婆婆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闪身躲过镰刀攻击,终于将乌木剑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雨花婆婆在杀死这只阿若谷后久久没有动作,只是将剑拔出来,轻轻擦去乌黑的血液,坐在尸体旁边不动了。远远看去,她的背影仿佛又变回了佝偻干瘦的老妪。
      守在断臂阿若谷身边的茵茵良久之后终于回神,将实现僵硬的转向了沉水海边的雨花婆婆,随即踉踉跄跄的跑到雨花婆婆身边。
      “妈妈…阿朗他…”茵茵的声音低的仿佛让人听不见。
      雨花婆婆狠狠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茵茵,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时才走上前的梁柏宇和谢思邈才蓦然发现,地上刚刚被雨花婆婆杀死的阿若谷,死亡后黑雾散去,那尸体赫然是阿茗的样貌!

      阿若谷这种生物,受魔气感染而成,初时变成阿若谷后,身前事尽忘,只会习惯性的找寻到生时最难忘的地方或漫无目的的找寻模糊记忆中的人。诸如寻仇的阿茗,又比如找寻爱人的阿朗。
      此时监狱里所剩不多的人才知道,这沉水海上满载希望搭乘出去的小船,只是将众人送到了一个更为残忍的地方,而不是大家心心念念的家乡。
      从已经死亡的阿茗和变成阿若谷口不能言的阿朗来看,大家也永远不能知道这沉水海外通往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了。
      雨花婆婆深知这小船并不能带领他们回到家乡,也不想拿女儿的命来赌一个可能性。
      于是,她便在阿茗想要回家时默许了她偷盗回程符的事情,在被阿茗发现雨花婆婆已经察觉时也只是警告她不要告诉茵茵。
      于是,在死后的阿茗看来,自己变成恶鬼模样的阿若谷,都是雨花婆婆害的,她明明知道这小船或许会将他带到一个凄惨至极的境地,却也并不阻止。甚至自己和阿朗都走上了同一条路。所以她即使在失去意识后也执念的想要回来报仇。

      “可是…妈妈,阿若谷明明是咱们一迷失在外面时就将咱们捡回来了的,甚至连阿朗都是他捡回来的,他…他怎么可能是阿朗呢?”茵茵不可置信且迷茫的睁大了眼睛。
      雨花婆婆皱眉沉吟良久,还是开口答道:“茵茵,你或许不知道,我在神宫当低等使女时,是在欢喜佛门下,这欢喜佛所修之道……不提也罢,这沉水海上大大小小诸多监狱出去的人们,都是送往他门下。欢喜佛慈悲,爱许人愿望,或许这阿朗就是得幸遇了真佛,才得以回到过去罢了。想这阿朗定是放不下你,才又将我们捡了回来,无意识的护住了我们这些人罢了,但这阿若谷如何与同一个人的阿朗同时存在,我却是真不知道了,或是这欢喜佛真是法力无边也不一定。”
      雨花婆婆疲惫的将乌木剑插回剑鞘,锋利无比的乌木剑又安静的变成了一支平淡无奇的拐杖。
      茵茵不知所措的呆呆看着雨花婆婆出神,一旁的断臂阿若谷,或者说是阿朗磨磨唧唧的走来,像往常一样定在离茵茵一段距离的地方,也不管断臂处还在滴答滴答的黑色血液。看起来傻傻呆呆的样子,一眼看去就让梁柏宇鄙视起那个之前害怕他的自己。
      茵茵注意到阿朗后,眼眶红了红,便下定决心般的回到囚室取出纱布帮助阿朗包扎。

      “雨花婆婆…这个阿朗…要死了吗?”谢思邈思考再三后还是问道。
      “嗯?暂时不会的,他只是断臂而已,离死倒还早着呢。”雨花婆婆对阿朗的态度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冷漠,想是还在为阿朗抛下茵茵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此时大家也并不能知道,当时是否还有一个病重的阿朗父亲的存在了。
      “但阿茗是死了以后才变回生前样貌的啊,阿朗不用死就可以变回去的吗?”梁柏宇接着问道。旁边的谢思邈投来一个“我们的脑回路终于能够搭在一起了”的赞许表情。
      “这阿若谷也是分等级的,阿茗初成阿若谷不久,还不能化人也不足为奇,只是她那把破魔斩不知道从何而来,按说她一届低等阿若谷不该有此武器才是。”
      “说到那把镰刀…我们可以先离开这岸边吗?我慎得慌。”梁柏宇说着又瞟了一眼沉水海里黑洞洞的头骨眼眶们,并与此对视良久后打了个哆嗦。
      谢思邈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又歪楼,就没有一次能坚持正经到底的时候。
      几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囚室后,谢思邈一把按住按耐不住积极发问的梁柏宇,终于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原来这阿朗已经是所谓的中级阿若谷了,能凭借一己之力制造出小岛这么大的阿若谷梦境。将沉水海的魔气阻挡在外,护住了监狱的人们。若是碰巧被其他并没有阿若谷梦境的阿若谷带走囚禁,则不知又会生活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当中了。
      问及神宫的其他事宜,雨花婆婆则也是一知半解了,想是离开神宫时年级尚浅,对其他事情的记忆也不甚清楚了。

      夜晚,在囚室都陷入一片宁静之时,今日格外沉默的梁柏宇轻轻开口:“谢思邈,如果你也变成了阿若谷,你会去找谁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还是会去寻找回去的路吧。”也没有睡着的谢思邈回答。
      “那…你会来找我吗?”黑暗里,看不清楚梁柏宇此时的表情。
      谢思邈没有回答,只是呼吸稍显急促了些。
      就在时间久到梁柏宇以为今天再也不会得到回答了,或者谢思邈其实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只听见谢思邈几不可闻的回答:“会。”
      梁柏宇猛地看向谢思邈,可是此时,谢思邈仿佛真正进入了睡眠,呼吸平稳。
      梁柏宇躺回原位,轻笑一声也随之睡去。

      日子在阿若谷梦境破灭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此时的茵茵和雨花婆婆,或者说是小岛上所剩不多的几个人都好像放弃出去了似的,心情平复的又开始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只是茵茵渐渐开始学着接受已经变成了阿若谷的阿朗,耐心而温柔的开始慢慢教他学习说话。
      而阿朗也并没有再变成一团黑雾或者绿色死鱼头来吓唬众人,但还是黑罩袍黑兜帽,黑雾糊面的中等魔物模样。他的记忆倒也并不会再恢复了,他每天还是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的跟随着茵茵的脚步,偶尔在茵茵逼着他说话时也会偷偷逃跑躲起来。
      雨花婆婆也在慢慢学着放下对阿朗的芥蒂,慢慢平复自己之前对真相的隐瞒,对阿茗、阿朗以及曾满怀希望搭坐小船出岛的人们的愧疚。今后活着的每一天,她都将待在监狱慢慢为自己赎罪。
      阿朗为了病重的父亲抛下茵茵独自一人踏上回程之旅,阿茗因爱慕之心背叛好友,雨花婆婆因护女心切而默许阿茗替茵茵步上死亡之旅…每个人都满怀无奈却无可奈何,最无辜的怕是茵茵了,被母亲、爱人和好友隐瞒、欺骗,可也只有她,存有一颗赤子之心继续满怀希望的存活下去。
      世事无常,谁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成败得失。仅仅十几个人的监狱里,浓缩着的微观世界就已充满了光明与黑暗。这沉水海上若真有大大小小、千千万万的小岛、监狱,又将是怎样的人间地狱呢?
      在这诸多放弃出岛、安心于世的人们里,并不包括梁柏宇和谢思邈。他们俩在平静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重新开启了每天上房揭瓦、下地追鸡,找寻回家方法的鸡飞狗跳人生。当然,招猫逗狗的主要是梁柏宇学长,任劳任怨找法子的只有谢思邈学弟罢了。

      经过一段时间,在谢思邈已经找遍了所有方式都不得而出几乎就要放弃之时,梁柏宇终于不怕死的提出了自己思考已久的“好法子”
      “谢思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跳沉水海?”梁柏宇难得正经、面容严肃的对谢思邈提出了友好建议。
      “……”而谢思邈几乎已经认为长久的孤岛生活终于把这个傻帽逼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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