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魔教之光》栀栀仔

19、十九

　　站在她身边的沈夏池哪怕再识大体，此时也被那人的貌丑给震撼住了。
　　她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抬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此时，那人正好也转头望过来，姜言躲闪不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人咧了咧嘴，似乎要笑。姜言心里一悚，那人却露出了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笑得灿烂。
　　姜言怔了怔，竟然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还好还好……这人还没有惨到连牙齿都被殃及的地步。

　　沈无双下了马，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那个人：“雪鹤大人，你有没有弄湿？”
　　名叫“雪鹤”的丑公子摇了摇头。
　　站在一旁远观的姜言眯起了眼睛。
　　他们一行人都是骑着马赶来的，就连掌门人沈无双都被淋得狼狈不堪，唯有那个雪鹤坐在马车里，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下车便有人为他打伞，怎么可能会弄湿呢？
　　看得出来，这个雪鹤受到如此高的待遇，他在青峰门里的地位必然不低，甚至要高过沈无双。
　　可在此之前，江湖中从来都没有这个人的传闻。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沈无双等人各自去了厢房换干净衣服，临走之前沈无双还千叮咛万嘱咐沈夏池一定要给雪鹤泡上等的花茶。
　　见沈无双如此看重这位丑公子，沈夏池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吩咐下人去取了上等的干花瓣，泡制成茶后倒给雪鹤喝。
　　雪鹤虽样貌奇丑，却毫不粗俗，坐在座位上万分优雅地喝着热气腾腾的花茶，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
　　姜言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雪鹤公子”。
　　可那人仿佛察觉不到她的目光似的，仍然怡然自得地喝着茶——不，他应该是刻意装作察觉不到的样子，否则，怎么会镇定都如此出奇？

　　就在姜言打量雪鹤的时候，早就被其他门派前辈拉去嗑叨的薛雨堂正好回来，见她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奇怪道：“阿言，为何站在门口却不入？”
　　“你看那个人。”姜言眯起眼睛，下巴朝着雪鹤的方向点了点。
　　都说薛雨堂生性温和慈悲，连姜言见了都要咽口水的丑公子，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却一点讶异也没有，仅仅是轻声道：“好强的功力。”
　　“是。此人内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测。”姜言点头。
　　“此人的功力……恐怕与我不相伯仲。”薛雨堂道，他打量着坐在里屋的雪鹤，眉毛仍然轻蹙着，“他可是王家请来的客人？”
　　姜言摇头，一遍留心观察他的反应一遍道：“此人名唤雪鹤，是青峰门掌门人沈无双带来的，此前我未曾在江湖上听过他的名讳。看沈夏池的反应，似乎对雪鹤的到来并不知情。”
　　“我也未曾听过此人的名讳。”薛雨堂沉思。
　　“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姜言瞥他。
　　“谁？”单纯的薛雨堂天真地问道。
　　“你。”

　　眼见薛雨堂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张，似乎不相信姜言竟然拿他跟那位丑公子比。他对芸芸众生一向视为平等，从不以貌取人。
　　可是，姜言竟然说那位丑公子像他……
　　见薛雨堂着了道，姜言无声大笑起来：“没想到，君子雨堂竟有如此反应。”
　　知道姜言是有意戏弄他，薛雨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羞愧道：“阿言所言极是。雨堂定力不足，尚需修为，是在愧对于‘君子’二字。”

　　真是个呆子！姜言见他那样，心里笑道。
　　没想到，这薛雨堂还颇有几分迂腐气味。
　　她正想再笑话薛雨堂几句，没想到目光随意一瞥，竟然发现那雪鹤公子不知何时把目光转了过来，正定定地看着他们。
　　雪鹤本来就面貌丑陋，如今又用冷漠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换作是谁都会禁不住打一个冷颤。
　　被姜言发现了自己的目光，雪鹤竟然也毫不避讳，就这么定定地与她对视。
　　不得不说，雪鹤毫无善意的眼神让姜言感到了不适。
　　可奇怪的是，她却又不想转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强迫自己与雪鹤对视。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到了他们二人之间，却仿佛成了暗地里的较量。
　　姜言虽然不认识这个名叫雪鹤的人，可是她却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的雪鹤对她充满了敌意。

　　薛雨堂见姜言久久不回话，正想问她出了何事，没想到刚一转脸，便撞上了雪鹤直勾勾的目光。
　　薛雨堂愣了一下，也不由得与他对视起来。
　　雪鹤虽然一双倒三角眼，似乎还有点斜视，本来应该是十分滑稽的，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无论是谁，被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一定都会感到不舒服的。
　　一时间，三人都静默无语，只用眼神彼此交流。

　　屋外仍然骤雨急疏，雨点砸落到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时此刻，屋里屋外的氛围，仿佛都被这个雨天的寒冷给凝结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了喧哗声，似乎是又有人来了。
　　姜言竟然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让她顺理成章地从这场眼神的较量脱身。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没想到，来的人更令她头疼——竟然是峨嵋派。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姜言这回可算是进退两难了。

　　峨嵋派的来头不小，占据武林盟一方势力不说，其本身也是中原武林声名赫赫的一大门派，自然由王富商亲自迎进来。
　　姜言还没来得及把脸转回去，人老眼尖的峨嵋师太却一眼看到了她，厉声道：“孽障！你竟然敢来此处，真是不要命了！”
　　这回有薛雨堂在身边撑腰，姜言可不担心惹麻烦了。
　　她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对峨嵋师太一拱手，笑道：“在下与师太都是拿着邀请函来讨一杯喜酒吃的，为何师太能来，在下却不能？”
　　“你这魔教妖孽，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即便你收到了邀请函，也该有自知之明，乖乖呆在你的老巢里面！”峨嵋师太还未说话，她身后的一名系着粉色发带的弟子就娇喝一声道。
　　薛雨堂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姜言阻止了。
　　姜言不怒只笑，然而嘴里吐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话：“真随主人，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狗。”
　　“峨嵋派与灵教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既然进了我王家的门，便都是我王家的客。今天是小女的满月宴，还望二位给王某人几分薄面，让这杯喜酒热热乎乎吃下去。”王富商不愧是生意人，不沾江湖是非，不与任何一边划分界限，只与利益为伍。
　　两边都与他有利益关系，所以自然要出来打个圆场。
　　一番话，既不得罪谁，也不谄媚谁，两边都照顾好。
　　“在下千里迢迢从南诏赶来，自然是诚心来讨杯喜酒吃的，在下对王家千金可是爱不释手呢。”姜言笑道，一双眼微微眯起，露出几分威胁的意味，“只是若峨嵋派存心要毁了王家千金的满月宴，在下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好一个无赖奸诈的姜言，竟然给峨嵋派扣上了一个这么大的帽子。
　　这顶帽子，峨嵋师太必然承受不起。
　　她虽与灵教有私怨，也不喜姜言和陆少清，却也明白事理，深知不能在王家的宴席上与姜言发生冲突。
　　否则，得罪的不仅仅是王家，更是王家背后的白家与青峰门。
　　如此，峨嵋师太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强颜欢笑道：“姜小子的话可就血口喷人了！我峨嵋一心庆祝王家千金的满月宴，断然也不会容忍任何妖魔鬼怪捣乱的。”
　　“如此甚好，二位能有这份心，王某人感激不尽。先请峨嵋派众人随王某人一同前去厢房，换洗一身舒适衣物吧。”眼见此刻是让这针锋相对的两人收声的最好时机，王富商找了一个借口，赶紧把峨嵋派送走。
　　峨嵋师太瞪了姜言一眼，丢下一个“哼”字，拂袖便走。她身后的弟子也一个接一个瞪姜言一眼，丢下一个“哼”字。

　　姜言扶额，忽然觉得很是头疼。
　　今晚的这场暴雨，怕是要下个不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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