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竹子》羊木筏

12、毕业

　　温邪靠着一辆黑色机车，正在和人打电话，空出来的手臂上挂着顶头盔，手指间夹着根烟，阴郁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申姜见到他，下意识就躲到了电线杆后。

　　毕竟陆绍安跟她说过这个人，叫申姜见到他，有多远躲多远。申姜虽然平时看起来神气呼啦的，不过是个纸老虎，她还是知道天高地厚的。

　　眼前这只，养眼是养眼，但是很明显不适合招惹。

　　“……不是说了，没发现，老子是收了你的钱，但不代表要给你这个少爷卖命。”

　　“不知道……你自己不是在查？是不关我的事，他们两个人没毛病，爱信不信。”

　　“老子还有事，别三天两头来找茬，我警告你姓陆的——”

　　哐当——

　　温邪话还没说完，听到响声，他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

　　地上滚落着一听罐装可乐。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天传来不悦的男声。

　　“没事。”温邪走过去，捡起那罐可乐，意味深长地看着申姜逃跑的方向，“只是一只兔子路过。”

　　“兔子？没人和你说兔子，我在说合同，我们是有合同的。”

　　“有事，挂了。”

　　挂电话前，温邪还听见了对方低声咒骂了一声。

　　温邪笑了笑，狠狠地抽了口烟，“噗嗤”一声，他打开那罐可乐喝了一口。

　　没人和他说兔子？

　　姓陆的，你肯定不知道，有一种兔子耳朵伸得特别长，最擅长偷听别人的秘密。

　　申姜一溜烟儿地跑回家，背靠着门，心脏还在怦怦地快速跳动。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温邪收了人钱，帮人查事情，还在给人卖命？他最后吼出的那句“姓陆的”……

　　姓陆？难不成是陆绍安？

　　不不不，陆绍安那么臭屁的人，一定不是他，再说，陆绍安哪来的钱给别人嘛，他说现在学生们都在忙着高考，他网吧生意都快没生意了呢。

　　至于今天听到的话，申姜选择忘记，她才不想惹祸上身呢。

　　又不关她的事。

　　咚咚咚——

　　“是谁？”

　　申姜吓了一跳，以为温邪来找她麻烦了。

　　“我，沈竹沥。”

　　“干嘛？”

　　“有事，开门。”

　　申姜打开门，沈竹沥抱着一摞书站在她家门前，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帮你找的资料，里面的一些重点题我都圈出来做了笔记，你认真看一看，有不懂的问我。”

　　申姜扫了眼他怀中的书，不是新的，倒像是被人翻烂的，上面用马克笔写着“沈竹沥”三个大字。

　　沈学霸对她的学习和未来还是挺上心的。

　　“谢……啊，你、你、你——”

　　申姜接过书，一抬头看着沈竹沥身后，一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沈竹沥转过身，就看到温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温邪抛着一听可乐，走上前，递给申姜：“姐姐，刚才你掉的。”

　　糟糕，原来被他看到了。

　　申姜盯着那罐可乐，有点不敢接。

　　温邪挑高声音：“怎么了？”

　　申姜接过，马上说了声“谢谢。”

　　倒是沈竹沥，沉思了几秒，突然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他。

　　温邪笑了笑，指了指沈竹沥，问申姜：“我打扰到你们了？姐姐，这你男朋友啊？”

　　“不、不是。”申姜连忙摇头，低头望着脚尖，“我的补习老师。”

　　“补习……嗯，老师？”

　　申姜又听到一阵轻笑，没来由地耳根子疼。

　　笑个屁啊，她在心里骂。

　　“那我不打扰你和你的……补习老师了。”

　　温邪把“补习老师”四个字咬得很重，又笑着离开了。

　　申姜咬唇，发现沈竹沥一直盯着温邪，直到他走远了，他脸色依旧很沉重。

　　“那是陆绍安的一个朋友，叫温邪，刚在小区碰见的。”

　　申姜出口解释。

　　“嗯，以后少和这种人来往。”

　　这语气怎么和姜晓训她时那么像？温邪那么不招人待见？

　　说着，沈竹沥又看向申姜攥在手心的可乐。

　　申姜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鬼使神差地将可乐递过去：“你……喝吗？”

　　沈竹沥无言接了过去，申姜再次感到意外。

　　“对了，我这次数学考了108分，多谢你。”

　　“进步很大。”沈竹沥表现得很平静，“这些书你考完再给我，只剩下一个月了，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也别到处撒野。”

　　沈竹沥人离开了，申姜还愣在原地。

　　不是，她考108分的喜悦就这么草率地分享完了？不够隆重啊。

　　招惹？她招谁惹谁了？

　　还有，她又不是狗，撒哪门子的野！

　　她怎么觉得，沈竹沥话里有话的意思。

　　管他呢。

　　申姜咬咬牙：“一个两个都奇怪。”

　　她抱着书，勾脚把门一关，世界清净。

　　人一旦有了冲劲和目标，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

　　姜晓难得闲下来，天天给申姜炖十全大补汤，还每次叫她给沈竹沥也送一碗。

　　沈竹沥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全靠申姜自己领悟了。只是，沈竹沥好像突然变得很忙，申姜好几次去敲门，都吃了闭门羹。

　　也对，学霸忙着考某大和某华。

　　沈竹沥的忙，一直持续到他们考试结束。

　　考完后，班上组织去KTV唱歌，这种大场合，沈竹沥竟然也不在，申姜瞧见叶蓁“我来找你了”的信息，借口拉肚子，溜出来等叶蓁。

　　早在一个星期前，叶蓁就告诉她，她考到了驾照，毕业后就来找她玩，A市离烟城并不太远，叶蓁等不及，给她发信息说已经在路上了。

　　申姜走在路上，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突然很想沈竹沥，很想见到他。

　　她给他发微信，不见回复，她打他电话，没人接。

　　申姜很想告诉他，她考得还不错，数学应该没丢他的脸。

　　她也想问他，志愿打算填哪儿的大学，他们说不定会是校友。

　　她还想说……

　　她有太多太多想说的了，想和他分享。

　　可能他真的很忙，她心道。

　　不过，有那么忙吗？玩失踪啊，申姜一想到这一点，没来由生了气。

　　反正沈竹沥人又不在，申姜逛了一圈，觉得没意思，她打算折身回去，等叶蓁到了两个人再吃个夜宵什么的。

　　但是，凡事总有个意外。

　　当申姜往回走的时候，这个意外就发生了——她见到了沈竹沥。

　　准确地说，她见到了沈竹沥和他身边的一个漂亮女生。

　　那个女生申姜想不眼熟都难，学校每次考试的红榜上，她总是和沈竹沥排名不分上下，加上女生长得又好看，申姜就记住了。

　　校园里的路灯很亮，足够让申姜看清楚女生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材，以及沈竹沥脸上那温柔的笑。

　　申姜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眼看他们朝这边走，申姜忙躲到了一棵树后。

　　她怎么感觉她常干这种事？看见不该看的，听见不该听的，然后鸵鸟一样躲起来。

　　申姜摸着嗝手的树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沈竹沥这么优秀，很有可能有女生暗恋他，人家要是主动表个白，那他岂不是就脱单了？

　　难道他有女朋友了？他这段时间的忙，可能与女朋友有关？

　　只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他有女朋友这件事？

　　原来，沈学霸是忙着约会，申姜一想到这一点，更生气了，摔啊！

　　从外面回来，申姜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姜晓他们有个教师团旅游，一周不回家，叫她自己解决吃饭。

　　叶蓁给申姜发了个定位，申姜查了下，离她这儿还有不到半小时，申姜把自己小区的定位发了过去。

　　然后，申姜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综艺，电视里长得比女生还漂亮的男明星在蹦蹦跳跳，开口闭口“小姐姐”，叫得人心里软酥酥的。

　　申姜看着那些花儿一样的少年，突然茅塞顿开。

　　烦，烦什么啊，上了大学多少小年轻等着她，有必要吊死在沈竹沥这棵歪脖子树上吗？必须不能啊。

　　沈竹沥比她大不了多少，说话却老气横秋的，长得倒是顺眼了一点点，但是性格不太行，一看就不适合自己。

　　申姜，你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啊，什么样的没有。

　　申姜想通了这一点，吹了声口哨，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跶起来，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她去洗了个澡，然后把自己珍藏一年的“装备”翻了出来。

　　摊在桌上的是全新的化妆品、一件黑色小礼服裙裙和一双绑带凉鞋。

　　这是叶蓁从国外带回来，邮寄给她的，化妆品她们一人一套，裙子她们各自有一件，款式一样，颜色不同，就是为了毕业准备的。

　　申姜趴在床上，抱着一个粉色兔子玩偶，给叶蓁发微信。

　　【川川：叶子，今夜要不要实施我们的毕业计划？】

　　【叶子：今夜？你确定？姐妹，你终于想通啦！】

　　【川川：七窍全通，说好了，谁输谁唱《征服》。】

　　【叶子：那必须的呀，我马上到了，我开车接了你，咱们直接转下一个场。】

　　【川川：可以啊，话说，叶司机，你爸准你拿了本儿就开车出去？】

　　【叶子：那可不，等着，等会儿姐姐带你去兜风，带你满大街躁去，拜了个拜。】

　　【川川：嗯嗯，路上小心。】

　　打开收藏已久的博主视频，申姜拆开化妆品，对着镜子化了个美美的桃花妆，然后，她换上裙子和凉鞋。

　　端详着镜子里的人，申姜有些失魂。

　　她心里和脑海里写满了四个大字——老娘真美。

　　申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都看不够，她用手点着镜子，冲自己甜甜一笑：“是他没眼光，走你。”

　　再次臭美了几分钟，申姜跨上小包包，出门。

　　一打开门，申姜就见到了一张她不想看到的脸。

　　倒是沈竹沥，见到盛装打扮的申姜愣了一下，在沈竹沥开口之前，申姜冷着声音道：“你和女朋友约完会了？”

　　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

　　“约会？我吗？和谁？”

　　看看，看看，否认三连击，这像是人说的话么，她都看见了，他还死不承认。

　　沈竹沥垂下眼，淡淡道：“你……穿成这样去哪？”

　　“和你有关系吗？我和朋友去蹦迪。”

　　申姜的不快都写在脸上，沈竹沥不知道她哪根神经不对，说话句句带刺，他声音也不觉冷了下来：“快十二点了，你穿成这样出去，姜阿姨不管你？”

　　“别拿我妈说事，我都毕业了。”

　　“毕业了也不行。”

　　申姜气笑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笑道：“沈竹沥，还以为你是沈老师呢，我穿什么去哪里，你管得着……哎，你拉我干什么。”

　　砰——

　　直到一声门响，沈竹沥才松开她，申姜握着手腕，皱眉看着他，一脸被冒犯到的表情：“干什么你，拉我来你家，我就出不去了？”

　　沈竹沥挡住门，眯起眼睛，笑得不带一丝情感：“那你就看看我管得着，还是管不着。”

　　申姜平静地告诉他：“我朋友马上来接我了，看不到我人，她会报警的。”

　　正说着，叶蓁的电话打了进来。

　　申姜冲沈竹沥扬了扬手机，接通，开了扬声器。

　　“姐妹，你家门开着，你人呢？你是不是被人绑架了？需要我报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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