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姜夔子弟

10、第 10 章

　　沈方南并不是不想回吴浩轩短信，而是根本顾不上，进去之后，果然张副总已经告完了状，行政部孔总把她和李李叫到办公室，一阵很批。孔总是女人，有点中年危机的中年女人，批起人来，起初和风细雨，然后疾风骤雨，再然后彩虹鼓励，快要结束的时候，又是雷霆万钧，再来一场暴雨，让人浑然在听蒋捷那首《虞美人》词一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此时领导心情还好。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都断雁西风了。领导在狂风暴雨了。
　　而今听雨僧市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这是沈方南听完批评的感受。
　　倒是李李在此过程中一直淡定，沈方南真是觉得李李不喜欢什么传统文化特别好，这样不会伤春悲秋，哪里像自己，从小越剧越剧听，诗词是妈妈给她读，杭州又是山山水水文人骚客，所以，每到落花时节，秋叶飘零，她都觉得是自己的姨妈期，无形中就来了。
　　李李无所谓，被批完之后，回到工位上，把领导批一面，还说：反弹，老太婆爱骂人，以后运气不好，要吃风喝屁。
　　孔总批完之后，也累了，坐在沙发上，觉得不对：一件小事，张副总这么大张旗鼓找来。孔总问道：你们两个有谁得罪张副总了？
　　李李咬嘴唇，没有啊。张副总也不好色，他要好色，摸我两下，我也会忍得，顶多到姐妹群里骂骂他。但是这种没有来由的干打雷，不是要得癌症，就是昨晚床上不给力。中年人，可以理解吧。
　　沈方南心里有数，但是实在没法说，就是因为茶叶。沈爸爸给他准备了一斤茶叶，让她带给张副总。偏偏她心疼爸爸赚钱不易，只偷偷包了二两，把剩下八两放回去了。
　　二两茶，张副总生气了。

　　爸爸昨天就发微信说要沈方南，第二天下班直奔去西湖四季酒店参加家宴。沈方南一阵纳闷，杭州中等家庭聚会基本都去黄龙饭店的，那里的自助餐不错，经济实惠。四季酒店这种地方，商务宴请，高收入家庭才去的，像他们这种中等家庭，虽然去了也不至于露怯，但花费难免蜇蜇螯螯的。
　　但沈方南没和爸爸在电话里说，怕让爸爸不高兴。
　　路上，妈妈的电话就来了，要沈方南先不要直接进金沙厅，她就在门口等她，有话和她说。
　　妈妈要说什么？沈方南一时夜想不明白。妈妈也不是普通人家那种爱唠叨的妈妈，说话很有条理，坚持响鼓不用重捶。
　　车往灵隐路上开，一路赶上游客散场高峰期，他们都从西湖景区往外四面八方的撤，沈方南却要往里进，开始堵了起来。天色渐渐暗起来，沈方南有些焦躁，心里抱怨一个西湖有什么看头，她一个杭州人，守着西湖，都快十年没去过了。
　　停好了车，沈方南快步在酒店走，无奈江南古典庭院酒店，草木葳蕤，流水潺潺，杂花生树，沈方南一下感受少了游人的喧闹后，古典园林的静谧。果然“湖滨有二八，四季有金沙”，这话不错。
　　到了贵宾厅门口，天已经彻底黑了。沈方南看到了妈妈，在假山旁站着，灯路等光团中，表情很是迷茫。沈方南突然想到了妈妈和母亲的区别，大概是从苍老无助开始吧。这一刻，妈妈就成了母亲。
　　母亲注意到了沈方南，步伐很快的走了过来，抓住了沈方南的衣服，手明明很重，说话有气无力：我劝你最好还是结婚吧。
　　沈方南想发作，但母亲又加重了语气：真的，有男朋友赶紧告诉他们，今晚就说。你自己争点气。
　　沈方南问母亲这是怎么了？母亲觉得还是让她爸爸告诉她吧，一家人在四季酒店聚会，一般都是有大事情的。
　　沈方南本能的想到了相亲。
　　此时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轰隆隆，仿佛一条大蛇惊醒的长鸣。

　　相亲倒没有，沈方南进入金沙厅包房内，看到亭台楼阁，绿荫掩映，夜晚被灯火映的明黄，包间以水为邻，目光可及飞檐斗拱，静水深深。一家人灯下相聚，谈笑晏然，一时心中担忧和不快也化为庭前流水了。
　　奶奶、爸爸、妈妈，大姑、大姑父、表弟叶关关，二叔、二婶和他们的儿媳妇杜美涵、小叔的儿子沈忆北，还有他的女朋友，也就是吴浩轩的前妻舒静为，男男女女，加沈方南十二人。
　　男人们已经开始喝了，爸的脸有些红，手里举着红酒。沈方南一眼扫去，桌上有杜荷夫雷司令、有花雕，安吉白茶、橙汁，看来饮品大家都是各自为战了。菜有金沙脆皮鸡、鲍鱼红烧肉、腌笃鲜、老上海熏鱼，还有应季的香干马兰头卷，螺狮春笋九层塔等，本帮菜为主，琳琅满目。
　　美涵和舒静为挨着，二人聊得很投机，舒静为看到沈方南，没有开口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笑，证明两人认识。沈方南想埋怨沈忆北怎么不打招呼就带个外人来，但看到舒静为的笑略带讨好，她也没去问。
　　接着舒静为、美涵、沈忆北联合一起打王者，仿佛是三个幼稚的小孩。沈方南立刻反思：不能太追求生命的意义，不然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都是一家人，沈方南觉得自己要表现得好点，才不负良辰美景。
　　沈方南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坐定，听到了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沙沙，之后又变得密集起来，她看到母亲也挨着她坐了。
　　人们的话题围绕着春雨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