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001》水煮金山

51、晋江文学城首发

　　穷追不舍的“哒哒”声终于消失了。

　　甄也耳边的风声慢慢消失，然后在某一刻忽然扑倒在地。

　　一直拉着他的手放开了他。

　　甄也揉揉被地面蹭得生疼的下巴，摸索着想要爬起来，但是爬到一半，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再次探了过来。

　　这次摸的是脸。

　　甄也感到那双瘦骨嶙峋的，宛若骷髅一般的冰凉手爪在自己汗湿的脸际滑动，像脸上爬过一只小小的蜗牛，他的身体本能地产生一些反应，后背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但是心灵诡异地感到一片平静。

　　甄也喘够了气，他按住那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想问一问监狱的路怎么走。

　　然而他刚一开口，那小孩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挣开他，跑入黑暗中不见了。

　　甄也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哒”，他转过头，目力所及内仍然是大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然而这片黑暗中央，亮起了一盏亮堂的明灯。

　　一个狱卒打扮的男人揉揉红通通的鼻子，打开了监狱的大门，伸了个懒腰。

　　然后他忽然发现了站在鱼目灯辐射范围边缘的那个块头不小的身影。

　　他吃了一惊，宿醉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他提起监狱门口一盏鱼目灯，惊疑不定地缓缓朝着甄也的方向靠近，一只手无声地放到背后，准备好随时拿出监狱用来砸囚犯脑袋的铁棍：“是谁在哪里？”

　　……

　　在得知甄也的来历，当然，主要是看到了甄也手中代表着执政大臣的信章后，甄也被监狱长恭恭敬敬地请到了监狱里唯一一间待客室。

　　“白调查员辛苦跑到我们这里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配合您的，您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配合。”监狱长脸带谄媚。

　　甄也没有和他客气，直截了当道：“我想见见裁缝。”

　　裁缝是谁自然不用多解释。

　　见他竟然这么毫不避讳地提起裁缝，监狱长吃了一惊，然后便为难道：“这恐怕……不太方便。”

　　甄也笑了笑，看起来仍然十分温和的样子，眼里却闪过一丝危险的锐芒：“执政大臣说了我可以凭借他的纹章随意进出都城的各个地方，难道执政大臣的话在监狱长这里已经不管用了吗？”

　　监狱长拿帕子擦擦额头的汗，连忙道：“没有没有，白大人误会了。不是我不肯配合您，只是裁缝现在昏迷不醒，意识全无，您见了他也得不到回应，我这才说不方便。”

　　他紧张地看着甄也，腰弓得更低了：“您既然想看，自然是可以的，我这就安排人带您去。”

　　甄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亲自陪我去吗？”

　　一面做出无比恭敬的样子，一面却连亲自陪同都不肯，你不对劲啊监狱长。

　　监狱长继续捏着帕子擦汗，道：“请原谅我的失职，白大人，只是我最近犯了痛风，受不了阴凉的地方，关裁缝的重狱过于寒凉，我一靠近就痛苦无比，无法行走。”

　　“不能陪您前往是我没用，我一定派最贴心机灵的手下陪同您前往，您宽容善良，请原谅我吧！”

　　他深深鞠了一躬，看起来诚惶诚恐。

　　甄也笑笑，没有继续为难他，答应了跟着一个瘦长脸，看起来很机灵的狱卒去牢狱深处。

　　“咔擦”一声，通往地下死牢的厚重铁门被推开一点，露出其下浸透了几百年来的囚犯们怨愤的森寒地道，小小的鱼目灯只能照亮一点入口的地方，一到更深入一点的地方，灯光就被层层叠叠的黑吞没了。

　　这里的黑和别处的不一样，像粘稠的黑色液体一般，爬上人身体的时候，透着让人刺骨的凉。

　　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瘦长脸狱卒侧着身，一半脸被鱼目灯照亮，另一半藏在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里，他恭敬地弯腰，伸手为甄也领路：“白大人，请。”

　　甄也越过他瘦而窄的肩膀，信步走入这望不见边的漆黑里。

　　狱卒小心翼翼地提着灯为甄也照亮前方一点点的路，鱼目灯的灯光微弱，狱卒只顾着为甄也照路，全然不顾自己，甄也眼里的狱卒渐渐只剩下伸出来的手臂和半个肩膀。

　　两侧都是脏臭潮湿的石头砌成的牢房，能被关在地下的都是臭名昭著的恶人，他们在这地下享够了绝望的黑，一见到光亮，就似老鼠被人从箱子底下翻出来一般吱吱尖叫起来。

　　“放老子出去！”

　　“老子要出去！”

　　“给老子送个娘们进来，不然早晚我出来干|死|你们这群狗|日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下来陪我们了哈哈哈！”

　　囚犯从砌得密不透风只留一个送食水的小窗户里死死盯着这灯光里的人，把窗户上的铁栏敲得啪啪响，狱卒目不斜视地领着甄也从这些人中间的过道走过，抽空对甄也道：“白大人不必管这些疯子，裁缝还在更深处的牢里。”

　　甄也“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目光在这些时不时被鱼目灯的余光照到的小窗户上逡巡。

　　在这样杂乱疯狂的吵闹声中，他也注意到他们走过来时有近半的窗户前并没有人扒着栏杆朝他们呼喊。

　　鱼目灯的灯光尚且照不进那小小的窗里，他只能通过那些扒着窗户狂笑大叫的人确定哪间牢里有人。

　　“这些地方是没有人住吗？”他指着其中一个铁窗前空荡荡的牢房问。

　　“哦，大概是死了吧。”狱卒随意道，看了一眼甄也认真的神色又道：“大人是有什么事想问吗？”

　　“没什么，只是临时好奇罢了。”甄也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漆黑沉闷的地牢走道里一时只剩下囚犯们的吵闹声。

　　狱卒又带甄也朝前走了几百米，甄也忽然停下了。

　　“请问，”他看着自己前方那个瘦瘦窄窄的肩膀，“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那人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甄也眯起眼睛看它的背影，忽然伸手去摸了一把肩膀下的部位。

　　果然，空荡荡的，除了裸露在光里的肩膀和手臂之上，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囚犯的吵闹声忽然也消失了。

　　黑暗里安静得吓人，远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却传来硬物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哒哒——哒哒——”

　　熟悉的窒息紧随而至，甄也看着自己眼前的鱼目灯，飞快地伸手去抢灯里的鱼目，却被一股巨力先一步撞到在地。

　　甄也硬生生改变惯性折腰向后，用头撞倒了鱼目灯。

　　“哒哒——”鱼目灯从半空落下，卡槽里的鱼目滚了出来。

　　周遭彻底暗了下来。

　　敲击地面的声音消失了，甄也从窒息中挣出来一条命来。

　　他摸索着想按照记忆寻找上去的路，却在单向通行的过道里走出了无数种路线，无论他朝那个方向走，都抵达不了尽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哒哒”声再一次在甄也附近响了起来。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就在甄也几米外出现，让甄也的心脏在那一刻疯狂跳动，近乎晕厥，时而又在仿佛很远的地方响起，让甄也紧绷的背瞬间松开。

　　甄也忽然意识到“哒哒”声在干什么了——它在找他！

　　对！上次他被缠了一段时间的脖子后才拿开了鱼目灯，哒哒声在没有鱼目灯照亮的情况下也能找到他，但是这次鱼目灯一开始就被他打掉了，缠脖子的怪物也只缠了一下就失去了目标，没了鱼目灯指路，对方就找不到自己了！

　　缠脖子的怪物不仅能把他绞死，还能在他身上做标记！

　　虽然自己找不到路，但是对方也找不到自己！

　　现在他们双方都是盲人了！

　　甄也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却更加冷静下来。

　　他摸索着慢慢蹲到地上，用手掌去摸地面。

　　地牢里的地势是一路向下建的，越往深处去，就越下面，而越往下，地面就越潮湿。

　　甄也带着一丝期望摸到了地面，在触手干燥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搞个迷魂阵而已，至于这么细节吗？

　　设迷魂阵的怪物有强迫症吧？

　　甄也重新站直身体，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朝着一个方向走。

　　哒哒声仍然忽远忽近地在他周围各处响起，甄也只知道自己必须不断移动，他和怪物的视角是不一样的，他这里看起来四面八方无边无际，实际上这里这是狭窄的一条直道，如果他不动，哒哒声早晚能顺着地面一点点摸到他这里。

　　唯有动起来，才可能得到一线生机。

　　甄也屏着呼吸，随意朝前走着。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钢丝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走过去，是不是就会和哒哒声来个碰头，但是他不得不走。

　　终于在某一刻，甄也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甄也瞬间遍体冰凉，身体一寸寸麻下去，像是被忽然施与了一招冰封咒，僵硬如尸，动弹不得。

　　他完了。甄也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被迫跑了起来。

　　不是哒哒声，是一只冰凉的小手，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和上一次一样闷不做声又生猛粗鲁，直接抓起他就跑。

　　甄也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抿嘴任那只细瘦得和骷髅一样的小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对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这双手带来的一丝痛意反而让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

　　他几乎盲目地信任着这双手。

　　哒哒声仍然在忽远忽近地乱响，带着某种猫儿戏弄老鼠却让老鼠跑掉了的恼怒和急躁，但是随着奔跑，它越来越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忽然出现。
看出来了吧，这双手是涅大佬的，一起亡命天涯什么的，嘿嘿（一个憨厚而不失纯洁的笑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