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胡辰浩

6、第 6 章

　　汀岚跑了几步路，想着反正辨不清顾昭觅的方向，不如慢慢走回去，就慢下来，也不再追了。

　　“后日景朝王都选宫女，你去。”走着走着，好像也赶上了。

　　“你不是要带我认兄长？为什么要我去选宫女？”

　　“你兄长现在是景王朝的帝王，以我的身份带你到御前，他未必会相信。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察觉。”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在他面前多走走，让他渐渐察觉我是他的妹妹？”

　　慕容景望着前方，点点头，又意识到什么，微微侧了头，嗯了声。

　　“可我也不能一朝一夕就混到御前吧？”

　　“不着急。”慕容景道：“你慢慢来就是。”

　　想到即将要一人面对宫里漫长又拘束的日子，汀岚顿觉手中的凉芸糕也索然无味。

　　“你回客栈去吧。”

　　不觉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有什么事，汀岚哦了声，收起伞，往客栈里走。

　　那个门槛不高不低，汀岚一脸思绪纷飞的模样，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照那个频率，被绊倒是肯定的。慕容景在衣摆旁的指尖微微一动，就见汀岚突然迈开一个大步，头都没低就迈过去了。

　　慕容景看她脚步轻盈地走上了客栈二楼，转身去找昭觅了。

　　昭觅化成了个英俊的公子哥模样，在卖面具摊前逗留。嘴巴里哇啦哇啦地和摊主说什么。

　　慕容景走近几步，听到摊主说：“公子，这面具好玩又不贵，买个呗。”

　　昭觅把那面具翻来覆去：“这面具凶神恶煞的，哪里好玩了。”

　　“公子有所不知，面具嘛就是要吓人才好玩！”那摊主继续说道：“公子可能不知道，这面具是仿着地底下的冥王的模样做的，听说那主宰人命的冥王就长这副模样！是所有鬼怪面具里最吓人的！”

　　看着摊主颇为得意的模样，昭觅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怎么知道冥王长这样？”

　　“冥王嘛，一年到头都住在地底下的，肯定和那些索命的小鬼什么的，差不多啦。哦不，肯定是要更吓人一点的，不然怎么做得上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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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死我了！”昭觅约想越气，一股火直往脑袋上窜，干脆在大雨天里开扇，扇起了风。他停下脚步，张开双臂，道：“唉荷珏，你看我长得吓人吗？那摊主年纪轻轻的眼神就如此不好了。”

　　“你也是！每次偏得我来找你，你就不能亲自来冥府一趟啊。”昭觅抱怨道：“记得有一次我来人间，偶然碰上了唱戏，看见那冥王丑陋至极，还是个拆散一段美好婚姻的罪魁祸首，我就气的不得了。”他指指自己：“我，堂堂冥王，哪有这么不堪！”

　　“你的冥界之门总共就那么几扇。要是你给我再造几扇，我倒是乐意来找你。”

　　“唉，算了算了。造门能费我几万年的灵力，还是受点气好，反正我也不会被气死。”昭觅道：“我已经看过了，近期有个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姑娘不慎溺水死了，那个位子不错，你到时候让那选官昏一昏头，指名让那个小瞎子到那个位子上去就行。”

　　“也好。听说皇帝近几年身边只常带一个公公侍候，并不好靠近。在皇后身边也好。”

　　“对了，这里可是雨神的葬身之处？”昭觅看到，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有卖伞的摊位，再抬头看看从到此处就没有停过的雨，自然而然想起那位独一无二的，死后身在人间的神。

　　“是。”慕容景说。

　　昭觅悄悄看他一眼，问道：“你去祭奠过了吗？”

　　“去过了。”

　　“可否带我去看看？”

　　“好。”

　　雨神是神界帝君的妻子，在生产时死去。因为雨神的特殊，如果身死在神界，那么所有的云雾都将汇集在神界，最后面对面都难辨面目。所以雨神咽气前，被天帝送到人间景王朝的都城立丰，也就是此刻慕容景和昭觅的所在，导致了立丰一年四季的阴雨天气。受天气困扰，景王朝最后迁都临平。而立丰因为原是王都所在地，至今还能见到往日的繁荣和盛大。

　　景王朝的先帝答应神界帝君的要求，将雨神埋葬在一片广阔的绿地里。那里是禁地，有专门的守卫把守，一般人进不去。

　　绿地在城外，十分广袤，没有一棵树木，看得出是人工挖平整的。绿地上的草不矮不高，显出恰到好处的生机。雨珠落在草上，透明纯净。

　　原上，一丛牡丹花散着淡色金光，在绿地上生长。

　　“那，是你给的？”不怪昭觅眼睛亮，一大片绿色中，牡丹过于艳丽。

　　“国色牡丹，与雨神生前的风评倒是十分符合。”昭觅道：“皆为天香绝色。”

　　“不过，你怎么种在那里了？”

　　“她不爱死物。”慕容景平静道：“摘下的牡丹总有一日要枯去。”

　　昭觅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

　　“千年前缘见一面，千年后因缘至此。”昭觅道：“雨神，安好。”

　　慕容景撑着伞转身走了。

　　昭觅伞刚刚落在那个卖面具的摊子了，这时慕容景一走，他就暴露在雨中。他拿衣袖遮了遮，后又放下：“罢了，多留徒增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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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雨，好像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汀岚和慕容景一道站在客栈门口，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喃喃道：“我曾经听说，有一个县城因为埋葬了雨神的尸身，所以年年阴雨，很少见晴。”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慕容景随口说着，心里却反复想着，尸身，生前，葬身，这几个词。

　　“因为是听戏听来的，记得很清楚。”汀岚说着，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

　　“不好。”

　　慕容景回头看她：“怎么了？”

　　汀岚略苦丧：“匕首……那把匕首找不到了。”

　　慕容景沉默了一下，问道：“那把匕首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什么关系。”说话间，汀岚已经把身上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没了没了。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又对慕容景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一找客栈里有没有，如果掉在这里再想找就很麻烦了。”

　　慕容景叫住她：“不会掉的。”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这匕首对我挺重要的，你的本事，应该不差这一刻……”说着急匆匆地跑回客栈二楼。

　　慕容景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匕首，紫光一闪，匕首便消失了。

　　他撑着伞等着。

　　“找到了！”汀岚跑得有点急，停在门口，不忘记揶揄一句：“还好没听你的。”

　　“走吧。”慕容景看她视如珍宝般将那匕首放起来，若有所思地凝思了一瞬。

　　“嗯。”汀岚张开双臂，想到什么，又放下，中指紧紧贴着裤缝，等他来抱。

　　慕容景见她如此拘谨，想了想，手指一挥，把汀岚成了一只小鸡崽。他蹲下，拎起来揣兜里飞走了。

　　嗯……很稳。不知为什么汀岚总觉得比上次稳，大概是这次没有什么风的缘故。

　　只是……她的手怎么碰不到脑袋了？

　　到王城门口，慕容景找了个小角落，拿出汀岚。小鸡崽绕着他的脚快速地跑了几步，他退后几步，怕踩死她。

　　汀岚变回人形的时候，不由得疑惑道：“你这次是不是拎我衣领了？但好像又没有上次勒……”

　　慕容景“嗯”了声：“方便一点。”

　　“哦……”汀岚又问道：“等会儿我要怎么做？”要做宫女，规矩好像很多。

　　“人在就行。”

　　“可是，”汀岚突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我看不见。”

　　“……”

　　王都她肯定也是第一次来，要她一下子熟悉地形，走得不磕磕碰碰很难。但目前慕容景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说：“通灵会吗？”

　　汀岚点点头：“会。”

　　“待会儿我会用通灵给你指路，你集中注意力就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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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宫女的门口，长长的三条队伍。汀岚一下子置身于嘈杂的不熟悉的人群中，有些拘束。

　　无须紧张。

　　汀岚听到慕容景说。

　　她轻轻舒口气，张开微微出汗的手掌。

　　往前走。

　　汀岚走一步，被后面的人撞到了。

　　“你停着干什么？”后面的人不满道。

　　“对不起。”

　　往前走大约三步。

　　“你叫小岚？”一个中年女声说：“你很好，就你了。皇后娘娘身边刚好缺个侍候的人，就你吧。”

　　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面面相觑，走出一个到那个管事嬷嬷身旁，低声道：“嬷嬷，这恐怕不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嬷嬷道：“我说还是你说，不如你来决定？”

　　“不不不，既然嬷嬷都开口了，那奴怎么好意思……”

　　“那就少废话。”嬷嬷道：“牌子给她。”

　　“是是是。”小太忙走上前，把那块金色的牌子递给汀岚。

　　有个令牌要你接，手摊开。

　　汀岚张开手。

　　小太监偷偷打量眼前这个姑娘，模样倒是周正，但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是有人。

　　汀岚领了牌子，有人跟她道：“小岚姑娘，请随我来。”

　　一直往前走。

　　五步以后有向下的台阶。三阶。

　　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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