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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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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袖月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过去,对着那副水彩画左看右看,画上的人确实消失了。
沈袖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件事突破了她的常识。画上的人好像看够了风景,回家吃饭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大海卷着白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礁石。
她回头看云海升,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海升淡定地说:“你的画具有充沛的灵气,上头画的人成了一个良好的载体,被过路的小妖怪窃用了。”
沈袖月掩饰着失望,说:“所以刚才舔我的不是你,而是借用了这个载体的小妖怪?”
云海升说:“对。”
沈袖月说:“那是个什么妖怪?”
云海升四下转了一圈,发现了什么。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几根灰褐色的长毛。
他举起来对着灯照了片刻,说:“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发?”
沈袖月也看不出来,她拿了两根给小黑闻。云海升笑了,说:“它又不是狗,给它闻也没用啊。”
小黑对这个偷吃罐头的小贼也十分愤恨,闻了闻它的毛,龇牙哈了一口气。沈袖月说:“会不会是狼?”
云海升说:“不会,这里残留的气息没有攻击性。而且据你所说的,它只是贪吃,并没有害人的意思。它不会说话,看来修炼的还不到家,应该不难对付。”
沈袖月低头寻思,什么妖物胆子小,胃口大,长着一身灰毛,对人没有攻击性……难不成是老鼠?
云海升说:“不管是什么,想办法把它抓住就知道了。”
沈袖月说:“怎么抓?”
云海升说:“它这么贪吃,自然是设陷阱诱捕了。”
沈袖月笑了一下,说:“今天它肯定吃饱了,等改天再试试?”
云海升对于这个顶着自己脸的家伙十分在意,怕它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当天晚上就在这边住下了。
次日一早,云海升去厨房翻箱倒柜,找了些栗子、瓜子和红枣,把食物正大光明地摆在桌上。他虚空写了一个定字,向前一推,金字消散在了那堆食物当中。
沈袖月说:“这样就行了?”
云海升说:“行了,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它来,就肯定跑不了。”
沈袖月放了心,拿着数位板在书斋里画画。云海升说她的画有灵性,她还没当回事,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奇事,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有神笔马良的能力,画什么有什么。
她忍不住给自己画了个金元宝,上完色,看着它完美的光影质感,说:“小宝贝,你下来呀。”
金元宝安静地待在屏幕中央,并没有要满足她要求的意思。
沈袖月有点失望,觉得自己的能力除了招鬼以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云海升坐在旁边看书,良久翻了一页,说:“你得正确地开发自己的能力。直接画钱,亏你想的出来。”
沈袖月说:“我穷嘛,不但要养猫,还要养男人……”
云海升放下书,似笑非笑地说:“你养我?没搞错吧。我不是刚给了你一万块钱?”
沈袖月说:“那是画像的费用。”
云海升纠正道:“一千是画像费,九千是半年的房租。我租你一间屋,每个月房租一千五,不是刚刚好?”
沈袖月本来还以为他挺大方的,要是这么一算,自己也没占到他的便宜。
她开始不满了,说:“那你在这儿吃饭花的钱呢?”
云海升觉得挺冤枉,说:“我吃的又不多,而且我不是给你当陪读赚回来了吗?”
沈袖月说:“那不行,陪读是你自愿的。对于我学习这件事,你出的力气还没有杜先生大呢,他都不收我学费。”
她摊开手,说:“自觉点,交饭钱来。”
云海升悻悻地从荷包里掏出三片金叶子,又是一万块钱。他把金叶子搁在桌子上,说:“你是算盘精转世来的吧?”
沈袖月收了钱就把他当老板供着,笑眯眯地说:“当个算盘精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特别擅长管账,亲亲相公,你要我帮你理财吗?”
云海升立刻说:“不需要,我自己管的就很好。”
沈袖月笑了,觉得他这样捂着荷包的样子特别可爱,心想:“早晚我要让你乖乖地把钱都交给我管,哼。”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客厅里哇的一声,传来了男人的惨叫声。
两人立刻站起来,跑到了客厅门前。昨天晚上来过的那个男人被困在一片金光之中,地上满是瓜子和栗子,他的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不少东西。
沈袖月十分得意,把门一关,说:“可让我逮着了吧,小妖怪,还不现形?”
男人恐惧地挣扎,却被金光符咒越捆越紧。云海升站在它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说:“就是你假冒我?”
两个人同处一室,虽然面容和身材一模一样,气质却天差地别。沈袖月饶有兴味地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他眼泪汪汪地噘着嘴,仿佛随时要哭出来。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在云海升脸上看到,如今却通过这个小妖怪免费大放送了。
云海升觉得它这样严重地损害了自己的形象,皱起眉头,伸手往它眉心轻轻一按。对方匍匐在地,顿时化成了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灰松鼠。
松鼠恐惧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尾巴裹住身体,居然还有点可爱。沈袖月看着它,迟疑道:“昨晚就是它来偷吃东西?”
云海升嗯了一声。沈袖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它长得这么萌,被舔一口也不算吃亏。
松鼠因为过度恐惧,开始往外吐藏在颊囊里的粮食,既是为了方便逃跑,也有表示臣服上贡食物的意思。
沈袖月眼看着它噼里啪啦往外吐了七八颗瓜子,觉得它的颊囊简直是个黑洞。她觉得再吓唬,它就要昏过去了,便缓和了口气说:“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盗取那具身体的?”
松鼠精吱吱地叫了几声,云海升若有所思,说:“喔。”
沈袖月说:“它说什么?”
云海升说:“它说它本来住在这附近的树林里,感觉这个宅子灵气旺盛,一定有好吃的,就潜进来了。”
松鼠又吱吱数声,云海升翻译道:“它说进来之后,便找到了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屋里没有吃的,只有一幅画。它感觉跟那副画的灵力产生了共鸣,不知怎的,就通过它化成了人形。”
沈袖月说:“它也是稀里糊涂的?”
松鼠恐惧地睁着大眼睛,被吓成这样,应该不敢撒谎。
云海升说:“它只有一点微末道行,如果没有画的灵力,根本化不成人形。”
沈袖月忽然有点高兴,这就说明,自己的画确实有充沛的灵力,能跟妖精鬼怪沟通。她说:“你没用这具身体做什么坏事吧?”
松鼠摇了摇头,它突然得到了一具人类的身体,还十分不知所措,根本无暇考虑怎么使用它。
沈袖月同情地说:“人类这边很危险的,食物多,陷阱也多,你干嘛非得铤而走险,到这里来?”
松鼠低下头,眼睛里涌出了大颗的泪水,吱吱地叫了几声。
云海升听了,眼睛立时睁大了,说:“真的?”
松鼠点点头,委屈的小模样怪可怜见的。沈袖月说:“怎么啦?”
云海升说:“它说今年林子里的松子本来就不丰盛,又来了个怪老头儿,浑身长毛,背着个筐子到处割草,还特别爱吃松子,把附近林子里的松子都吃光了。”
沈袖月觉得莫名其妙,说:“什么人身上还有毛,还吃松子?”
云海升道:“偓佺。”
沈袖月没听懂,云海升说:“《列仙传》中说过,偓佺是采药的鼻祖,爱吃松实,身上生毛,奔走如飞,是个老神仙。”
沈袖月十分好奇,说:“世上真有神仙?”
云海升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是啊。”
沈袖月笑了,长时间跟他待在一起,都忘了他是神仙这回事了。她说:“你太平易近人了,我印象中的神仙都是高高在上的那种。”
云海升勉强把这话当成了对自己的夸奖,不再计较了。他说:“怎么办,把这个小家伙放了吧,留着它也没什么用。”
沈袖月弯下腰,盯着松鼠警告道:“不准再做这种事了。要不然下次抓住你,我就把你挂在屋檐底下风干做腊肉。”
松鼠精连连摇头,表示不敢再犯。云海升撤去了金光符咒,松鼠跳上窗台,从窗口钻出去,一溜烟地逃跑了。
沈袖月叹了口气,说:“也怪可怜的,还有整个冬天呢,也不知道它怎么过。”
云海升说:“总会有办法的,还有橡实和栗子呢。”
她笑了一下,觉得也是,动物们总有过活的法子。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松鼠既然脱离了那具身体,那画上的人该回来了吧?
她去云海升的房间看了一眼,见那副画上的人,果然又出现了。
她见这人像时隐时现的,实在有些害怕,说:“要不然我把它烧了吧。”
云海升说:“不用。”
他说着伸手一招,手中出现了一支笔。他提笔在那人的左眼下面点了一颗痣,说:“这样便破了格,不会再承载精怪了。”
沈袖月再看那副画时,果然感觉不到先前的那种要破纸而出的灵力了。
云海升说:“看来你的能力确实在绘画上。能有这样的灵力,就算数术方面不出挑,也能靠这本事降妖伏魔了。你可以往这个方向多下些功夫,比死读书要好得多。”
沈袖月觉得对自己来说画画确实容易多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说:“这个能力具体怎么用?”
云海升说:“比如说,见过一次的鬼,你可以凝神把它画下来,召唤它,跟它沟通。”
沈袖月想起了那个附着在嫁衣上的鬼,觉得很多鬼自身的怨气深重,如果能通过沟通解除它的怨气,自然是比简单粗暴地祛除要好得多的。
她说:“还有吗?”
云海升说:“已经降服的妖精鬼怪,你可以画出来作为召唤灵,护身或者帮你战斗。”
沈袖月想起了精灵球,说:“去吧,皮卡丘?”
云海升笑了一下,说:“它那个能用无限次,你这个用不了几次。毕竟人家报完了恩还要投胎去。”
沈袖月应了一声,说:“还有别的用途吗?”
云海升想了想,说:“还能当随身空间用,比如说你要去野餐,带烤肉架太麻烦了,可以到了地方再画出形象,用灵力把它召出来——使用的前提必须是这个东西是属于你的,如果是别人的,那就召唤不出来。”
沈袖月的眼睛亮起来,举一反三地说:“那我能不能画一条通道,通往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云海升说:“应该可以,不过这样比较消耗灵力,以你现在的水平还达不到。而且那个地方必须是你已经去过的,两个地点之间都有你的符纸作为连接点。”
沈袖月说:“用什么做媒介,都要画在纸上吗?”
云海升说:“画在什么上都可以。你现在的灵力不足,画在纸上或者地上都可以。以后能力强了,直接画在空气中,照样能召唤现形。”
沈袖月满心欢喜,觉得这个能力还挺好使的,以后自己就是召唤师了。她总结道:“就是召唤、使役、随身空间和通道,这四种功能吧。”
云海升说:“对,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有足够的灵力的基础上。”
沈袖月觉得有这个美好的前景就很不错了,光想不行,得试一试。她拿起画板,迅速地画了一只松鼠,就是刚才逮到的那只小倒霉蛋。片刻她画好了,对着纸说:“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海升说:“你得用灵力跟它交流,集中精力。”
沈袖月一手按在画纸上,心中默念:“小松鼠,快出现,在线等挺急的。”
云海升看她的灵力微弱,一阵白光在她周身时隐时现,充其量就是几只萤火虫的能量。他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于是轻轻弹指,把一点法力送入她的背心。
沈袖月顿时周身白光大涨,就见画面上光芒一闪,一只松鼠像是被吸出来似的,啪叽一下子从画纸中掉了出来。
松鼠精手里捧着一颗栗子,一脸茫然,显然刚才还在树上吃东西,这一秒又出现在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它吓得把栗子扔了,缩成了一个球,瑟瑟发抖,吱吱直叫。
云海升翻译道:“它说不是它自己要来的,你不能把它做成腊肉。”
沈袖月能把它召出来,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它。她摸了摸灰松鼠的背,说:“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可怜的松鼠精别无选择,只能任她宰割,点了点头。
她回头对云海升说:“空间通道的连接点怎么画?”
云海升说:“画个门就可以了。”
沈袖月便凝神在纸上画了个门,一手按在纸上,试图把自己的灵力灌注进去。她的能量实在太微弱,云海升叹了口气,又悄悄地借了一点力量给她。
沈袖月回过头,发现了云海升帮她作弊的动作。她觉得有点伤自尊,说:“我自己难道不行?”
云海升说:“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连接空间需要很大的能量。”
沈袖月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靠自己做成这件事?”
云海升说:“想调动灵力得专心练气、筑基培元,总得十来年才能收发自如。”
沈袖月寻思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皱眉道:“就没有快一点的法子吗?”
云海升沉吟了片刻,说:“如果有合适的法器,说不定能够事半功倍。”
沈袖月说:“什么法器?”
云海升说:“比如说,一支合适的笔?”
沈袖月陷入了沉思,外行如她也很清楚,法器这种宝贝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她看着云海升,说:“你那儿有没有合适的,借给我一支。”
云海升说:“我的笔都是普通的紫毫笔,被我用或许沾了点儿仙气,但是对你的帮助不大。这事不用着急,我慢慢帮你找一个就是了。”
沈袖月说:“好吧,那我先借你的力量做个实验。”
她把手放在纸上,将云海升借给她的力量传送到了纸上。纸上的门带着微弱的光,一明一暗,仿佛会呼吸。
沈袖月把纸卷成一捆,用绳子绑在了松鼠的背上,说:“帮我在树林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贴上这张图。”
松鼠点了点头,背着画卷跑了。沈袖月又画了一扇门,把剩下的灵力灌注进去。门发出了淡淡的光辉。沈袖月对云海升说:“进去试试?”
云海升想松鼠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应该已经贴好了。他便说:“看看去。”
沈袖月凝神握住把手,咯吱一下打开了木板门,气流从空间深处涌了出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有这么强大,抬头看云海升。云海升笑了一下,说:“走吧。”
门后的通道黑黢黢的,有气在不住流动。沈袖月有点紧张,然而有云海升在身边,她就不怕。
两人一起走进了画中的门,沈袖月感觉周围一片虚无,身子随着气流向前飘动。她紧紧地攥着云海升的手,片刻黑暗淡去了,周围传来了草木的清香和鸟的鸣叫声。
她心中大喜,想:“成功了!”
云海升也露出了微笑,赞许道:“做的很好。”
沈袖月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准备张开双臂拥抱森林。她刚迈了一步,身子却猛地一坠,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云海升想抓她没抓住,眼看她惨叫着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沈袖月脸先着地,疼的龇牙咧嘴,幸好树林里的落叶铺的厚,没让她受到太大的冲击。
符纸贴在一棵橡树的树干上,离地一人多高。
松鼠走之前,她还特意嘱咐它找个安全的地方贴符……好吧,两米多的树干对于松鼠来说,确实是很安全的位置,但是对于人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她揉着摔疼的腰,半天爬不起来,只好五体投地的趴着。这时候就见前方有人穿过树丛,缓步走过来,一双穿着麻鞋的脚停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笑呵呵地说:“哎呦,小姑娘为何一见面就行此大礼,老朽可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