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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云海升伸出食中二指,比了个剑诀,在周丽的额头前虚虚拂拭了一下。沈袖月骤然看见一团黑气漂浮在她眉心,那就是诅咒本体了。

      云海升说:“嫁衣上的女鬼对她下了诅咒。这种东西能够侵蚀人的心智,时间久了,人会完全丧失神志,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沈袖月倒吸了一口气,说:“这么狠?能不能祛除诅咒?”

      云海升说:“这是她上百年来的怨气所结。只要能化解她本身的怨恨,这诅咒自然会消失。如果直接把那鬼消灭了,这怨气反而会一直留存下去,害了这位姑娘。”

      有云海升出马,祛除女鬼不是件难事,然而为了保全周丽的性命,反而不能采取极端措施,这叫投鼠忌器。沈袖月后悔没能早一些动手,说:“那要怎么办?”

      云海升说:“逼她出来吧,想办法跟她沟通一下,解除她的执念。”

      刘珑听说又要招鬼,生怕跟昨天晚上一样又闹得鸡飞狗跳。他怀疑地说:“您行不行?那鬼厉害得很,没把握的话,还是别轻易招惹她了。”

      他实在是受够了惊吓,生怕把那鬼激怒了,招来灭顶之灾。

      沈袖月笑了一下,说:“都跟你说了,我师哥的法力特别高强,整个蓬莱,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就放心地交给他吧。”

      刘珑半信半疑地点了头,说:“那要多少钱?”

      云海升自然是不差钱的,要不是看在沈袖月的面子上,给多少出场费都请不来他亲自出马。然而沈袖月是个活生生的人,衣食住行都要花钱,自然不跟他客气。

      她说:“驱鬼是直面死亡的事情,风险大,价格要高一点。对外价四万,咱们是老同学,我给你打个八折,三万二。先交一万二定金来吧。”

      刘珑说:“能除根吗?”

      沈袖月有她的神仙相公兜着,可着劲儿打包票,说:“保证除根。”

      刘珑花他老丈人的钱也不怎么心疼,大方地说:“行吧,等会儿我给你现金。什么时候开始?”

      云海升说:“等入了夜吧,白天阳气盛她不肯现身。今晚子时我再过来。”

      出来走这一趟,沈袖月觉得跟云海升配合良好。他负责仙风道骨,自己负责鸡毛蒜皮。像他这么清高的人,谈钱太俗了,然而天天义务劳动也是不可能的。沈袖月负责跟人交涉,担任了他的经纪人的工作,总之得把钱顺利地从客户手里掏出来,靠劳动过上美好的生活。

      沈袖月说:“需要准备什么?”

      云海升说:“要还原洞房花烛的情景,准备一对龙凤蜡烛就行了。”

      沈袖月上街买了蜡烛,然后两人各自去休息,养精蓄锐。

      当天晚上,他们再次去了刘珑家。刘珑去了客房,打开衣橱上的锁,然后躲避瘟神似的躲到了一边去,说:“就在这里面。”

      云海升把那件嫁衣取了出来,对刘珑说:“你出去吧。”

      刘珑本来就不愿意留在这里,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立刻出门去了。

      沈袖月拉上窗帘,点起了蜡烛。屋里黑黢黢的,只有两根蜡烛放出跳动的火光,情形十分诡异。

      她面对着那件大红嫁衣,有点发憷。云海升一手按在那件嫁衣上,手心放出了淡淡的金光。他的头发和衣衫无风自动,仿佛有一股充沛的气流涌出来。

      那件嫁衣也随着他的力量开始猎猎舞动,忽然金光一震,沈袖月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你逼我做什么?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赶尽杀绝?”

      随着声音传来,沈袖月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的身影黯淡,穿着一件领子又高又窄的上袄和一条百褶马面裙。正是之前她撞到过几次的女鬼。

      云海升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带着威严,有种让人不得不回答的压力。

      女鬼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恨声道:“我叫芸娘。”

      云海升说:“你为什么阴魂不散,总是害人?”

      芸娘的声音里带着怨毒,说:“三郎害的我那么惨,我要他饱尝我的痛苦,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沈袖月说:“就算你丈夫对不起你,周丽跟你又没有旧恨,你为什么给她下诅咒?”

      芸娘的眼神怨毒,说:“三郎喜新厌旧,他娶了谁,谁就该死。”

      沈袖月觉得她这样就不讲道理了,皱起了眉头,又说:“那你之前为什么来纠缠我?”

      芸娘迈着小脚,慢慢地走近了她。沈袖月有点怂了,忍不住往云海升身后躲。

      芸娘这回倒是没有加害她的意思,心平气和地说:“之前是我报仇心切,感到你身上沾染过三郎的气息,便想办法接近了你,想要借你的身体去找他报仇。”

      沈袖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暧昧,生怕云海升误会,连忙严肃澄清道:“我跟他没什么瓜葛,只不过高中当了三年同桌。我不理他,他也不搭理我,连橡皮都没借过。”

      云海升笑了一下,说:“无妨。”

      芸娘道:“你为我立了衣冠冢,还诵经超度我。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对我好过的人,我很感激你。”

      她说着朝沈袖月盈盈一拜,沈袖月有点消受不起,连忙道:“不用谢。你既然承我的情,为什么不去投胎,还要流连世间?”

      女鬼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说:“三郎负心薄幸,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复他。就算灰飞烟灭,我也不可能放过他。”

      沈袖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喝碗孟婆汤,忘了仇恨,去投个好胎,不是比什么都好么?”

      芸娘冷冷道:“你若是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待我的,恐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沈袖月确实好奇,到底是多大的仇能让她恨一个男人这么久。

      她温和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给我听听。能解决的话,我们尽量为你讨回公道。”

      云海升沉默地站在旁边,以他三百多岁的阅历,没见过这种驱鬼的流派,大约是开辟了与灵体心理沟通的先河。然而沈袖月这么做了,他也没有制止。

      芸娘沉默了一下,说:“好,那我就让你亲眼看一看。”

      她说着一拂衣袖,沈袖月面前渐渐出现了走马灯似的画面。

      周围的情景变成了清末,上元节这天,一个大小姐带着丫鬟出去看灯,回家的路上,轿子被几个地痞拦下来了。轿夫被打破了头,倒地不起。芸娘吓坏了,放声大叫救命。这时候有个男人路见不平,三两下打跑了流氓,救下了芸娘。

      那男人眉眼依稀就是刘珑的模样,他风度翩翩,对女孩儿十分客气,自然给芸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芸娘那时候还带着少女的青涩,问过了他的姓名,说日后必定好生答谢他。

      男人报上了姓名府邸,原来他家在当地开药材店,也是户殷实人家。芸娘的父亲是个商人,家资颇丰,不少人看上他的家底,前来提亲,芸娘一概拒绝了。没过多久,刘珑派了媒人上门提亲。芸娘早就对他芳心暗许,便说服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

      芸娘一直想嫁一个好夫婿,从十三岁学针织女红,十五岁开始为自己绣嫁衣,盼着能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嫁给一位良人。

      然而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精心安排的结果。

      他因为花天酒地,把家产败的只剩下个空架子,他为了谋财,便打上了芸娘家的主意,派了几个混混闹事,然后他出现英雄救美,之后再去提亲,自然是十分顺利。

      芸娘带了十万两白银的陪嫁,过了门之后,刘珑说做生意赔了钱,需要银子救急。芸娘便把钱尽数给了他。从那之后,刘珑对她的态度变淡了许多,天天在外头寻花问柳,总也不露面。

      芸娘从早等到晚,却总见不到丈夫。过了一年,刘珑对她又热络了起来,芸娘发现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心中十分高兴。刘珑却开始长吁短叹,说在东北进的一批鹿茸和人参被土匪抢了,药铺急需用钱周转。

      芸娘没办法,只好挺着肚子回家跟父亲借钱。父亲心疼女儿,便又开了五万两白银给她。芸娘把钱给了丈夫,刘珑欣喜若狂,保证要好好疼她们母子。

      半年后,孩子生了下来,刘珑却并不怎么关心,又恢复了总也不见人影的日子。

      芸娘已经习惯了男人的这个模样,把心思转移到孩子身上。她天天待在后院,却发现仆妇对她越来越不客气,不但冷落她,就连孩子生病了,叫个郎中都要拖延。

      她后来才知道,她丈夫拿钱在外头养了外室,看她越来越不顺眼,想要休了她。祸不单行,芸娘的父亲做生意赔了本,需要钱救急,要女婿把那五万两白银还来。

      刘珑不但不给,反而干脆躲了出去,住在了外室那儿。

      芸娘气急了,找上门去叫丈夫回家。刘珑不但不回去,还打了她一巴掌。芸娘气急了,站在门口骂他无情无义。刘珑觉得丢了面子,一脚把她踹翻在地,又拽着她头发拖了一丈远才撒手。

      芸娘心碎欲裂,哭着回去了。孩子的病越发厉害,药石无救,就这么死了。芸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眼看着人把孩子葬了,整个人都疯癫起来,见人就问她的孩子去哪儿了。

      刘珑看见她就厌烦,干脆把她锁在屋里,一天就叫人送一顿饭给她。

      芸娘被关了数年后,刘珑又另寻了一门亲事。对方听说他家有个疯了的老婆,坚决拒绝,说除非他家那疯女人死了,否则不会嫁给他。

      刘珑本来就厌弃芸娘,这么一来,更是看她不顺眼。

      终于有一天,他狠心拿了些毒鼠的药给她拌在饭里。芸娘吃了,当场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刘珑心中大喜,赶紧张罗人买棺材过来,要连夜埋了这个疯婆子。

      没想到芸娘命不该绝,被放进棺材之后,渐渐醒转过来。她在一片漆黑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大捶棺盖,嘶声道:“放我出去!”

      刘珑听见了声音,立刻按住棺盖,大声道:“快钉!”

      几个帮忙下葬的都听见了那声音,犹豫着不敢动手。刘珑夺过锤头和钉子,亲自把棺材死死地钉住下葬了。

      沈袖月看到这里,心中一阵发寒,终于明白了芸娘为什么这么恨刘珑。

      她是被活埋而死的,而她的整个人生早就在刘珑的折磨下,一点点地消亡了。

      换成谁,经受了这样的遭遇,都不可能不恨。

      沈袖月看着她的双手,她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剥落了,指尖上斑斑驳驳的都是血迹。她想象芸娘抓着棺材板,被活生生憋死在里头的情景,整个人不寒而栗。

      云海升也抿紧了嘴唇,紧皱着眉头,觉得那个男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袖月十分同情她,然而周丽中了诅咒,不能跟着把命搭进去,还是得想办法调解。她说:“你要怎么样才能化解仇恨?”

      芸娘恨声说:“我要他的命,我等了一百多年,终于等到他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沈袖月说:“你真的没必要跟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何况对你来说,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可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就算你报了仇,又有什么意思呢?”

      芸娘恨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质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沈袖月摇了摇头,觉得这样没有结果。她说:“你要是再增加罪孽就难投胎了。为了你自己着想,还是放下这段仇恨吧。我让相公帮你说一说情,给你安排个好人家,行不行?”

      云海升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这事他说了不算,但沈袖月权当哄她了。她说:“这些臭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这样吧,你开个条件,要他怎么做你才能接受?”

      芸娘沉默了良久,终于道:“除非他向我和孩子诚心悔过。”

      沈袖月大喜,说:“没问题,我再让他附赠个服务,请高僧给你和孩子做个道场,为你们消业。”

      芸娘被她说动了,神色不再那么充满了恨意。沈袖月怕她变卦,说:“我帮你把他叫过来,但你要保证不能伤害他的性命。”

      芸娘答应了。云海升还不放心,催动咒语,一道金光绕着她画了个圈。金光不停流转,把她围在里面。

      沈袖月出门去找刘珑。他正靠在楼梯拐角处抽烟,焦虑不安地等待结果。见人出来了,他在窗台上按灭了烟,问道:“怎么样了?”

      沈袖月说:“需要你配合一下。”

      她跟刘珑把事情说了一遍。刘珑脸色铁青,说:“让我向鬼道歉?想得美!我不管你怎么回事,给我把她彻底除掉,听见没?”

      沈袖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上辈子欠她太多了,借这个机会把债还了,给自己也攒点阴德不好吗?”

      刘珑大手一挥,说:“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想听。你能不能除,不能除我找其他人来。”

      沈袖月被他的暴躁搞得也有些心烦,说:“你别发脾气,讲讲道理行不行?她现在被我师兄用法术束缚着,安全得很,绝对不会加害你的。”

      刘珑听了,眼睛骨碌碌一转,说:“当真?”

      沈袖月说:“我骗你干什么。”

      刘珑说:“那你们怎么不直接除掉她?”

      沈袖月说:“她要是灰飞烟灭了,周丽身上的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妻子死?”

      刘珑有些动容,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那我就去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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