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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尸生八诡 ...

  •   当下,沈有余一语不发,抬手“啪”的一下,就将手中符箓贴在了阮竟秋的眉心正中。

      同时这一贴之举,是正正好挡住了阮竟秋的冲势。

      而阮竟秋被这么重重一拍脑门,登时“啊”的轻呼一声,踉跄往后退了两步。他捂住脑门,气还没喘匀,是茫茫然地将脑袋瓜上的纸符撕下来:“哥哥,你做什么?”

      沈有余说:“我在分辨。”

      阿秋撕下符箓,抓在手心里,低头仔细看了看。这孩子的注意力向来很容易被人带跑的,他观察着自己握着的纸符,好奇地询问:“分辨什么啊?”

      沈有余笑道:“我在分辨你是不是一个好孩子。”

      阮竟秋已经彻底被沈有余给带偏话题了,因为需要思考眼前问题,所以他彻底忘了自己跑回来的目的,此时此刻,他反而跟沈有余探讨起来:“我是个好孩子吗?”

      沈有余说:“你是好孩子。”又道,“阿秋,你不是跟你哥哥走了,怎么又回来?”

      阮竟秋一呆,他被这么提醒,才想起自己要来干什么。

      不过,他的动作很奇怪,先是左右张望了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是没找到,然后才将手伸出来。只见阮竟秋手掌向上,左手腕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丁零当啷响了两声。这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到大不干活的主,整只手都很柔软,他就这么手指微微蜷着,向沈有余做出一个讨要的动作:“哥哥能还我么?”

      沈有余完全没反应过来:“还什么?”

      阮竟秋说:“哥哥把阿香还给我吧。”

      沈有余不明所以:“什么阿香?”

      阮竟秋道:“阿香就是阿香啊,不是什么阿香。”

      沈有余当真是不晓得阮竟秋在说什么,一时无话。而阮竟秋见沈有余不言不语,以为是不肯将“阿香”还给自己,当下慌张起来,一把抓住沈有余的手:“哥哥,阿香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这样偷偷抓她走是不对的,还我好不好?”说完了,也不知是说话习惯还是怎么的,又接下去不住地道,“哥哥我求你了,你把阿香还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阮竟秋说话没头没尾,沈有余哪里能弄明白讲得是什么事情,但看这弟弟确实急得不行,他只能出言安抚:“先别急。”听说阮家双胞胎里的这位弟弟,心智一直停留在小孩子的岁数上。很多时候跟小孩子沟通,需要诱导,需要用一个个问题去把事情问出来。沈有余拍了拍阮竟秋的肩,温言问道,“不着急,你跟我讲一讲,阿香是什么样子的?”

      阮竟秋:“很好看的样子。”

      沈有余:“……”

      沈有余先是觉得很好笑,但稍后琢磨了一下,又感到整件事十分惊悚诡异。他试探着问:“你说的阿香,难道……是个人?”

      阮竟秋闻言,不住点头。

      沈有余一怔。这上山来的时候,有哪些人一并前行是清清楚楚的事,只有他、佑君、阮家的一对兄弟,还有那生活助理阿姨和管家老伯,怎么还有可能再多一个?沈有余问:“你说的阿香,不会是你家助理阿姨吧?”

      阮竟秋摇头否认:“不是的。”

      沈有余:“总不会是你家管家伯伯吧?”

      阮竟秋拼命摇头。

      沈有余:“那你是在逗我玩吗?”

      阮竟秋摇头摇得太厉害,一时没停下,所以多摇了好几下。沈有余这样问他,他先是惯性摇头,随后用手扶额,总算停下了,但神色是一副险些晃晕了的模样。他问道:“哥哥,什么是逗你玩?”

      沈有余正要开口,然而那厢阮君见突然面上一喜,只见这弟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有余的右侧空气,是大叫了一声:“阿香!”

      叫完了他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把,明明空中一无所有,但阮竟秋的姿势却像是抓着了什么,他十分惊喜地向沈有余道谢:“哥哥,谢谢你把阿香还我,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沈有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望着阮竟秋没说话。这弟弟先是眉开眼笑地对着空气喊了两声“阿香”,然后又转过脸来,一脸欢喜地伸手拽住沈有余的衣服。

      当下两人便挨得极近,完全越过了陌生人说话的距离界限。因为阮竟秋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无邪模样,沈有余完全不设防地被拽了过去。他以为阮君见是要跟自己说什么悄声话,结果压根想不到,对方贴近之后,竟然在他左脸颊上落下一记亲吻,还发出了极为响亮的动静声。

      沈有余:“……?!”

      什么鬼?

      沈有余惊呆,眼见对方亲了一下没完,居然还要再亲第二下,他二话不说掏出符箓直接“啪嗒”一下封住阮竟秋的嘴。

      顺着这一推冲之力,向后退了一大步,沈有余反手擦了擦自己被亲过的脸,语气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有些严厉:“你做什么?”

      沈有余的长相极为特别。他的眼睛是双眼皮,眼窝略有些深,眼睛形状走势是尾稍向下垂,是个下垂眼的模样。下垂眼通常被人称呼为是“小狗眼”,因为看起来特别温柔无辜无害。这样的眼形搁在女孩儿身上,通常是楚楚可怜的形容,搁在男孩儿身上,也是很好欺负的代表形象。沈有余长了那么一双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却又和同类眼型之人相差巨大,大抵全因他的眉型生得更为特殊。

      他是天生细长挑眉,眉峰走势凌厉,眉头偏低,是压眼的形状。这样无辜的眼型配上盛气凌人的眉型,形成了沈有余个人极为特殊的一种气质。

      当他含笑的时候,在旁人眼里看来,确实是个很无辜的模样,“下垂眼”带来天然优势,也难怪他胡说八道时总有人信。因为从表象来看,他就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的那一类型。但他眉型生得十分特别,是细长挑眉,且压眼,总结来讲就是会显得很凶,而且是“无辜纯良”下垂眼也挡不住的侵略气息。平日里笑着时还不显,然而一旦沉了脸色收起全部笑意,他整个人就会彻底大变,意外盛气凌人,有种相当不好惹的意思。

      此时沈有余脸色一沉,阮竟秋孩子心性,一见之下就被彻底吓唬住了。

      阿秋撕下嘴上贴住的符箓,惴惴不安里显得还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生我气了?”

      眼见阮竟秋跟只受惊的大白兔似的,沈有余脸上神色渐缓:“不是,只是刚才被你吓到了。你没事亲我脸做什么?”

      阮竟秋说:“我是想谢哥哥。”

      沈有余:“如果想谢,讲一声谢谢就够了,用不着亲的。”

      阮竟秋思考了一下,说:“原来你跟我哥哥一样,都不喜欢被亲。”

      沈有余重新笑道:“你感谢人的方式真特别,是谁这样教你的?”

      阮竟秋说:“是妈妈!要谢谢别人一定要亲亲。”

      先前沈有余看阮竟秋一团孩子气,也没什么直观感觉,此刻贴近站到一处了,他才发现阿秋“弟弟”居然跟自己差不多高,甚至比自己还高出那么一截。他回想了一下,之前他都没看见阮家这两双胞胎兄弟并排站立的模样,此时只记得阮大家主站在自己身边时,那高度是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

      家主大人长得有些矮了,可弟弟是很高的。结合阮竟秋语句,看来阿秋弟弟为了感谢自己哥哥,以前还惯例亲过几下。如此的话,弟弟肯定是要低头甚至微微躬身才去亲的脸吧?那依照阮大家主的脾气,还不得暴怒?

      沈有余想象了一下,觉得很好笑。他问阮竟秋:“你亲你哥哥,他岂不是要很生气?”

      阮竟秋一派天真,回说:“是啊。”

      沈有余:“他该不会动手打你吧?”

      阮竟秋答道:“哥哥要打的。”这弟弟没有心机,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甚至还十分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给出了一个更具体的补充答案,“有三次。”

      沈有余心想,居然真打?

      他好奇地看着阮竟秋:“那你会不会很生气?”

      阮竟秋摇头:“我不。”

      沈有余问:“为什么?”

      阮竟秋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我哥哥呀。”

      他答完,凭空做出了一个抱住什么东西的动作,可是,做出这样举措的阮竟秋,手上又是什么都没有的。阿秋高高兴兴地向沈有余道别:“哥哥,我和阿香走了。哥哥再见!”

      沈有余也笑着向阮竟秋挥了挥手。待对方离去,他掉转过脸来,问身边的宁宁:“刚刚是你捉了别人的‘阿香’,是不是?”

      灵修手段各异,阮竟秋所在阮家总归是虫修世家,就像在六尺村虫墓事件里,方老头驱使的“南海蝴蝶”那样,这孩子想必也有一些自己的手段,大约也养了什么“虫煞”,还给起了个小名叫做“阿香”。

      隐了身的宁宁不发一语,沈有余想着也不是大事,小朋友之间的玩闹罢了,也没再多问。之后倒是万事太平,没出任何意外,他提防的尸妖并没有现身。再度见到佑满,佑满话不多,两人并肩行走,一直沉默总显尴尬,沈有余想起先前王佑君说的,找话闲聊道:“别的同学暑假都在外面玩,你却要待在镇上,会不会羡慕人家?”

      佑满想了想,说:“我本来也更喜欢在家里待着。”

      沈有余:“接待人的工作那么无聊,你不会觉得闷吗?换我在你这个年纪,一定是很不乐意的。”

      佑满说:“因为我们是主人,接待客人是应该的,对不对?而且——我也想帮助佑君哥,只要能分担一点,就算是一些在其他人看起来很琐碎的小事情,我也很高兴。”

      沈有余笑道:“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孩子。”

      佑满脸皮薄,被人夸奖了就脸红,他不大好意思地将脸侧回去,说:“是应该做的事而已,也没什么值得夸的地方。”

      中午用餐,沈有余不曾见到王佑君和阮家的几位,直到下午离去,青年另换了一身厚重衣裳来送他。王佑君道:“以后有事,不要犹豫,直接联系我就好。”

      沈有余:“无事难道不能联系吗?”

      王佑君一怔,旋即笑道:“怎会,你多联系,我开心都还来不及。”

      沈有余说:“你说过,要帮我找办法消除眼睛底下两点倒霉红痣,这是大事,可绝对不能忘。”

      王佑君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安心等我电话。”

      挥手告别佑君和佑满,沈有余带上宁宁离开。同来时一样,他自己查找交通路线去往机场。巴士一摇一晃地缓缓驶离,车上的人很少,沈有余昨日来时没觉得如何,今天却明显感到很不舒服,并且这不舒服还伴随着一股十分莫名其妙的郁闷情绪。

      他下意识抓住宁宁的手。

      说来奇怪,这样一来,那种不适的感觉立刻消退了。

      虽然此刻宁宁是隐身状态,沈有余也不知宁宁有没有在看自己,但他还是冲宁宁所在位置笑了一下,然后他把手翻转过来,将宁宁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小朋友的手是小小的,小小的一只。那只看不见的小手原本五指微微蜷着,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将手指打开了。两人的手掌心贴合在了一起,如同往常一般,小朋友的温度有点低,沈有余心中暗想,这小手触碰起来还真像一只小海星。

      下了巴士,再转飞机。

      当然,沈有余照例还是给自己买了两张机票,一张他自己坐,一张宁宁坐。飞机上,其实飞机飞行得并不稳当,很难叫人酝酿出什么睡意,而他本人今日也并不觉得如何劳累,但最后,沈有余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次,他做了一个梦。

      老宅,青绿的树木。阳光,斑驳的影子。鱼池,红色的锦鲤。雨夜,白色的蝴蝶。

      还有——

      还有一个人。

      那人抱着被旧报纸裹住的盆栽,看起来和沈有余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打卷的白色短发,低垂着眼帘。面上神色很淡漠,没有什么情绪的模样,冷冷淡淡的,让人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是乐是愁。

      师父……

      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的称呼。

      在这一日短暂梦境当中出现的,是那位如今在沈有余记忆里,不曾留下任何回忆痕迹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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