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尸生一诡 ...

  •   那些尸体均被摆成双手抱臂于胸前的坐姿之态,可以看到,壁面上那些一个个的小室,并非全部被尸骸填满,至少沈有余目光所及之处,从地面向上算起,其占总高三分之一的位置都还是空的。

      尸体的面貌彼此之间也有差异,这是由腐坏程度的不同所造成。摆放位置越是靠上的尸骸,越是呈现出血肉化尽的白骨森森之态。只有靠近空室贴近地面的部分,才偶有那么几具尸体血肉不曾化尽,显现出了类似皮包骨头的饿殍模样。

      所以,所谓圣贤祠,就是王家祖先的埋骨之地么?而且所有尸首都这样露天摆着……

      忽然,“咚”的一声,有什么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响起。沈有余侧头去看,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枚红色的朱果自然从柱身上脱落摔了下来。果子砸在地上,摔了个血肉模糊,鲜红的汁水流淌而出。

      落地的果皮破裂开来,清晰地露出里头的果肉。那已然成熟的果子,其构造就好似石榴一般,朱红果皮之下,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果粒,但每一个都如成年男子拳头般大小,并且隐隐透出血色。

      沈有余莫名感到胃部不适。

      想来他脸上的神色明显很不好看,所以王佑君关切地问他:“怎么了,身体很不舒服么?”

      沈有余含糊道:“没有,是这里太香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嗅到的那股苦涩香味在此处越发浓烈,但他却并没有因此打出喷嚏,倒是在进入这地方之后,那种令他鼻子发痒的感觉就消失了,也许是类似“久入鲍肆不闻其臭”的缘故。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王佑君说,“我先去祭祀台,你瞧见祭台中间的石碑了么?”

      沈有余点头。

      王佑君:“等那块石碑亮了之后,你就跟着我上来。我们需要一起跪拜感谢一下老祖宗,这是一个请灵降器的仪式流程之一,你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只是一跪而已,沈有余这些年出门去玩,陪着朋友跪过的寺庙神像也是极多,虽然他贯来不信鬼神,不过跪一跪也无妨,属于那种心不诚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的行事方式。

      “我没忌讳。”沈有余伸手一指前方掉落于地的朱果,“我看见那边果子掉了,不去管它没事么?”

      王佑君淡淡道:“无妨,会有其他人来处理,我们不用管它。”又说,“既然一切妥当,就开始吧。”

      说完这话,青年便向着祭祀台走过去。也没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流程,青年将桃木拐杖置于一旁,跪在了无字碑前的长条形拜垫上低头轻声说了些什么,片刻后,无字碑亮了起来,沈有余见状,不做耽搁地走上祭台,一同跪在了青年身边。

      但这样跪下之后,无字碑身上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便无什么奇特之处了。沈有余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听见空中有什么古怪的细微声响,他实在好奇,心想扭头看一眼也不要紧吧?于是偏头去看。

      只见壁面某一高处的石室,竟然在眨眼之间生长出无数墨绿须根,那分明和先前看台上一夕间搭出的长桥“根须”是同一种东西。这墨绿“根须”逐渐盘旋缠绕,生长姿态也跟“看台的桥体”一般模样,不过如今它不需要搭载重物,所以根须只要拟态成细幼的藤蔓模样就行。

      仔细看,在虚空之中自由生长的“藤蔓”尖端,似乎还裹着什么,想必就是之后要用来解除破颅钉效果的道具。王家的人,过世之后都会葬入圣贤祠,而死者生前所制最出色的灵器,将一并回收供奉于圣贤祠中……

      沈有余想起之前听来的细节描述,他当时是听到了就算听过,也不曾深思过什么,直至此刻见到了真正的人骨尸骸,他才清晰意识到,那些被“请”下来的灵器,换一个归类方式,均是货真价实的陪葬品。

      类似于枝条抽芽生长的声音持续不断,自岩壁高处石室内长出的“藤蔓”降临祭祀台,终至他们眼前。“藤蔓”的顶端枝条曲张,竟似人手一般摊开,露出里头裹着的两样器具,一者为指环,另一者则是长钉模样。

      两样东西都是碧玉做成一般,指环质朴无任何纹饰,长钉则是一高一低的两道钉子并连,且每道钉子长约十五厘米,最后尾部用一整块回纹玉雕连在一起,其制作精细秀美,乍一眼看去,宛如女子所用的日常簪子一般。

      王佑君取下指环和长钉,然后伏身在拜垫上,是行了一个磕头礼。

      沈有余见青年如此,连忙依样画葫芦,也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两人直起身后,青年没征兆的,攥住了沈有余的手,将那指环套在了右手拇指上。

      沈有余一愣:“没搞错吧,这怎么弄得跟拜堂结婚一样?”

      王佑君:“……”

      青年手上动作一顿,失笑摇头:“这一点你可以安心,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就在我们家被按头结婚。”他这样说着,拿起长钉在自己左手指尖刺了一下,一滴血珠冒了出来,然后他将这点血涂在了沈有余戴着的指环上。

      落了血迹的指环不知为何有发烫趋势,王佑君将沈有余的手摊开,用破皮的指尖在沈有余的掌心处轻轻划了一道,随后他道:“你闭一下眼,一会儿我叫你张开才能睁眼,知道么?”

      沈有余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也没闭上。

      青年笑了一声,说:“放心吧,我也不会趁着你闭眼的时候偷亲你。”

      听了这话,沈有余也觉得好笑,他说:“这有什么,如果是被你亲,那也不亏啊。”

      待闭了眼之后,沈有余感到对方在他头顶按了好几下,似乎是在试探找位置,然后他头皮被什么东西刺中,紧接着就听得王佑君对他说:“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沈有余茫然睁眼:“就好了?”
      王佑君点了点头:“嗯。”
      沈有余说:“太快了吧?感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而且我也没回想起任何东西。”
      王佑君解释:“把以前的事情都回忆起来需要一些时间,短则一周,长则一个一月,每个人情况都不同。”

      沈有余:“那如果我偏偏就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王佑君摇头:“不会如此。再说要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过后来找我就是,我一直都在王家,总不会叫你投诉无门。”
      沈有余听了这比喻形容,也是一笑:“这样就全都好了?”
      王佑君道:“只要一会儿再去我屋里抓一味药,便就全好了。”

      指环还有破颅钉,被王佑君重新放置在了探伸至祭祀台中的“藤蔓”上。沈有余目送灵器被裹挟着带回岩壁上的石室,那两样东西被重新送回到了原本的主人身边。

      在这一回的观察之中,沈有余发现了一些先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譬如,石室中那些已经化作白骨的尸骸身上,并未有过多的“墨绿根须”缠绕痕迹,只有必要的几根作为固定之用。反观干尸,明明比起白骨,外头裹了一层干化皮肉的干尸更易固定,但不知为何,这些干尸般的遗体身上,却不同寻常的,是细细密密地裹了更多的“根须”。

      尸首上的“根须”,是做固定之用?

      ——恐怕不是。

      沈有余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的目光,跟在王佑君身旁走下祭台。

      这些墨绿“根须”,自然是神木林埋于底下的部分形态。

      既然不是固定之用,那么,根须裹着王家族人的尸体,是做什么?或者换一个问法,为什么尸体们会变成干尸一般的模样?

      这个山洞并不干燥,怎么样都不可能会使得尸体变成干尸的吧。但——

      如果“根须”扎根进皮肤之中,是为了将尸体的血肉吸食殆尽呢?

      圣贤祠内的神木林名为守护之林,可当真仅仅是守卫祠堂防止他人入侵吗?

      人类通灵修术,缓慢吸收天地间四散的灵力,将之固定在自己体内——王家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器修,而从根本源头来讲,每个人首先都得是灵修。灵修死后身体里残留着高浓度的灵力,族人殓尸将尸身送入圣贤祠内,神木以根须扎入尸骸之中吸收残存灵力,再结出灵木朱果。

      这些朱果作用于何处先不论,但周遭山区夏日的“浓雾”异象却是有了说法。

      “白雾”产生的源头,是朱果。

      成熟朱果身上有诸多自然开裂的裂口,白雾便是自朱果身上飘出。周遭山雾缭绕,终夏不散,传闻直接进入白雾中的人们,会在当中见到自己最不愿看到的可怕景象。灵木朱果既是借由人体而成,那么,朱果生成的这些雾气会有致幻效果,是否便是因为死者生前的爱|欲|执念?

      业障终难散,而它们凭借茫茫大雾的姿态再临人间——

      这,就是白雾异变的根由。

      两人沿原路返还。

      来时看着极为森然的路,即便走过一遭心中有底之后,再次踏上也仍旧叫人倍感不适。甚至背向离开的路程之中,总有种莫名被人在身后盯视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幽闭空间,会格外给人添加压力和焦虑感吧。

      石像就是石像,所以被窥视什么的,都只是错觉罢了。

      王佑君的住所距离麒麟影墙十分之近,出了过道之后,两人没走多少路就到了所在地。这青年的住所和沈有余如今暂住的屋子十分相似,不仅是外观,也包括内里的摆设,唯一区别很大的地方,就在于青年靠里的房间,有一整面墙摆靠着古色古香的药柜,像是中药医堂里的摆设。

      这房间里浮动着药香,药香和他们自圣贤祠里带出来的苦涩香味混在一起,产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沈有余鼻子一痒,又开始打喷嚏。

      “阿嚏,阿嚏——”

      王佑君正背对着沈有余打开药柜抓药,他听到沈有余的喷嚏声,便转过身来:“这味道也不适应?”

      沈有余捂住口鼻又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才勉强开口说:“一般一般,还能忍受。诶,反正你这边的洗手间先借我一用。”

      也不用青年给他特意指路,因为住宅户型差不多,沈有余熟门熟路找到了卫生间,他进去之后将门一个反锁,沈有余拉扯住隐了身形的小朋友的手,俯身唤道:“宁宁?”

      小朋友在沈有余的注视之中,缓慢地凝出了肉眼可见的形体。

      眼见着宁宁显现出身形,沈有余吃了一惊。他将小朋友抱到洗手台上,摸了摸小孩儿一头白色的小卷毛:“你怎么变小了?”

      确实不是他在开玩笑,这孩子分明缩水了一圈,整个年纪都小了两岁,是“光明正大”地完成了逆生长这一过程。

      小朋友闻言,将小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些。他的一双眼睛乌黑沉静,神色平淡,但显而易见透出筋疲力尽的意思。

      沈有余还是第一次,在小孩儿的脸上看见这样没精打采的神情:“身体不舒服?是因为进了圣贤祠?”见小孩儿没反应,他又说,“我看你很累的样子,是不是想休息?一会儿等佑君哥哥抓完药,我就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沈有余看见小朋友的睫毛纤长得根根分明,然后他看见这孩子向他点了点头。沈有余替宁宁理了理小卷毛,他把这小朋友抱着放到地上,很轻地说了一声“走吧”。两人若无其事地出门,小朋友隐了身形,反正看起来始终是沈有余独自一人。

      回到有药柜的房间,沈有余找了张椅子坐下。王佑君还在配药,沈有余就把凳子反坐,他将下巴垫在椅背上,晃荡着椅子,明明四条腿的凳子,他偏就要仅仅是靠两条腿来支撑。沈有余一边晃荡着,一边问:“这药该不会是很麻烦的那种吧?比如,需要煎的类型?”

      “别人煎好给你就不麻烦了。”王佑君道,“我会把药给厨房,晚饭之后你记得喝。”

      沈有余“啊”了一声:“这样岂不是现在就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哦?”

      王佑君一抬眼,手上动作未停,似笑非笑的:“急着回去?”

      沈有余坦然点头:“是啊,一惊一吓累得要死,现在就只想回去瘫着睡觉。”

      王佑君道:“不急。虽然现在我抓的这幅要需等到饭后再吃,但你现在还有其他药丸需要吃。”

      沈有余:“什么?”

      王佑君一指旁侧已经放好的水杯和小碟子,竟是已经将水和药都准备好。他温声开口:“山外头的白雾倒没什么太多问题,但圣贤祠内的雾气沾染上了却是不大好。这颗药是急用的,效果只是暂时,等到晚间你将煎好的药喝下去,便不会有事了。”

      沈有余拖着椅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嘎吱”声,他本来只是懒得起身,拖着凳子没想到发出如此刺耳的声响,眼见青年皱起了眉,沈有余连忙道歉,总算是安安分分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吃药了。

      等吃完药,沈有余又想起要问一桩事来:“按道理讲,破颅钉的效果已经去除了,但我刚才照镜子,发现我眼睛下方这两点红点居然还在。”

      王佑君问:“你希望这个印记消除?”

      沈有余点头:“是啊,有这么两点红痣确实很麻烦。高中那会儿有老师第一次看到我,还以为我是非主流,不三不四化了妆。”

      王佑君听完沈有余的陈述,“噗嗤”一下笑出声。

      沈有余无奈道:“笑吧,反正确实挺好笑的。”

      王佑君笑完了,叹了口气,说:“这两点印记难去,它毕竟不是普通意义的‘红痣’,就算去医院做手术,也消不掉。我要再想想——你不是说觉得累么?你先回去休息,我想到办法了,再跟你讲。”

      既是如此,药也吃过了,沈有余同王佑君告别,便回了自己暂住的屋子。

      一进屋,小朋友就显了身形,他似是累极,眼睛也半闭起来。沈有余翻出行李包中的睡衣,将小孩儿扒拉住换了一身,才将人放到床上,用薄毯盖住:“我在一旁看书,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安心睡就是。”

      宁宁应当是累极,沈有余坐在床边坐了一小会儿,就见这孩子没发出什么动静声响,是缩成一团睡着了。

      通灵相关的事,即便如今已有部分了解了,但沈有余还是知之甚少。小朋友如此疲惫是何缘故?他便是有心想帮,也无从下手。但他相信这孩子,如果真的有需求,宁宁会向他求助,如今这孩子没有其他表示,那说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眼见着小朋友安然入睡,沈有余又坐了一会儿,便想要起身去翻自己的背包,打算把山下买回来的书取出,结果他才刚试图站起来,就感到自己被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沈有余哭笑不得,因为这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了他的衣服下摆,即便睡着了也没松开。他试着将自己的衣服抽出,但睡梦中的宁宁攥得太用力。沈有余尝试了几下,眼见还是不成便放弃了。

      想了想,沈有余干脆脱了鞋袜,躺在宁宁身旁。

      小朋友浑身是谜,偏生是个哑巴,因为丧失声音,便一字都不解释。这种事还真是……谜团和谜底分明就在眼前,却偏偏无法得知,实在叫人感到抓心挠肺。沈有余仰躺着,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自己的额头。

      记忆还是原来的记忆,一点变化也没有。如今“破颅钉”已经解除,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够想起一切,其实没有着急的必要,着急也没用。但他还是在现在的时候,就忍不住要想,过往一切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这个孩子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有余瞎想了很多,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是因为一阵敲门声,他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到了晚饭的饭点。他竟睡得这样深?侧过头去看身旁的宁宁,小朋友仍在深睡之中,不过,这小孩儿原本攥住沈有余衣服的手指已经松开,只小小的那么一个人,双眼闭合,额头贴着沈有余的手臂。

      瞧这模样,总算有股孩子气。

      沈有余失笑,翻身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站在门口维持敲门姿势的自然是佑满,而视线往下一转,他看见的,自然还有那条屁股上有星星的大狗星辰。沈有余往佑满身后张望了一下,问:“你佑君哥没来?他先前还说要一起吃饭。”

      少年抿了一下嘴:“他有事,不同我们吃了。”

      沈有余看他这个神情,心想,这次佑君不来莫非又跟那位传闻中的王家小少爷有关?这小少爷也真是,众人说起他居然全都丧着一张脸,跟提及瘟神没差。沈有余知道佑满特别不愿提及那位小少爷的事,便识趣的没有追问,只说:“那行,你等我一下,我刚睡醒,先去洗个脸。”

      说完之后,沈有余回到房内果真先洗了把脸,随后将小朋友摇醒。

      他的手刚洗过,虽然擦干了,但还带着冷水的冷意和湿气。沈有余撩开小朋友额前的白色碎发,将手往小孩儿额头上一贴。

      小朋友顿时被凉得瑟缩了一下。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将沈有余望着,整个人都迷瞪瞪的,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沈有余道:“先不睡了,起来跟我去吃个饭,好不好?”

      因给宁宁换衣服又耽搁了些许时间,出来的时候佑满捡了一根树枝,正在院子里抛着逗星辰玩。

      沈有余出来道歉说:“久等了。”

      当下星辰见到沈有余出来,汪汪吠了两声,一脸傻样开心地咬起地上的树枝,便摇着尾巴朝沈有余扑去。

      佑满见状喊道:“星辰!”

      虽然有这么一喝,但还是迟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大狗两泥巴前爪已经扑在了沈有余的膝盖处,将沈有余的裤子蹭出一片脏兮兮的泥巴花图。

      佑满一边向沈有余道歉,一边哭笑不得地掏出狗链将星辰给套住,因为大狗十分不配合,于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少年瞥见沈有余被弄脏的裤子,故作凶恶状去呵斥星辰。

      这只狗机灵得很,见状不妙,立刻夹紧尾巴呜咽两声,两只圆溜溜的大黑眼睛,纯良无辜且委屈地将少年望着。佑满看星辰这么个样子,便骂不下去了,他支吾了一下,转头向沈有余道:“你是不是要换条裤子?”

      沈有余说:“我没事,又没什么。你别骂它。”

      这是真话,反正又不是扑在宁宁身上,扑在他这儿没什么的。

      佑满按了一下大狗的鼻子,呵斥:“让你这么皮。”

      星辰呜呜两声,连汪也不汪,只是委委屈屈吐出一截舌头。

      沈有余笑道:“嗯,小动物嘛,皮一点比较可爱。”

      佑满摇头:“皮过头就不是可爱了,是糟心。”

      “但是星辰还是很可爱的。”沈有余走过去摸了一把星辰的狗头,“星辰,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很可爱?”

      星辰不知是听得懂人话,还是单纯被摸狗头很高兴,总之它开开心心地冲沈有余“汪”了一声,倒似一声响亮的“是”。

      晚饭跟中午不一样,并非家常私房菜,佑满带着沈有余去了的应是平日对外旅游开放的酒店,吃的是自助餐。路上遇到不少人,他们见着佑满都会打招呼,或者说,更热情地同星辰打招呼——如此看来,星辰在八卦镇中,应当是近似于人气“吉祥物”的存在。

      这酒店外部看着没甚稀奇,进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装饰得极有特色。佑满找了个位置坐下,将星辰的狗链拴在椅背上,便让沈有余随意。沈有余食欲不盛,他去摆放食物的区域转了一圈,没甚么想吃的,只随便捡了些小朋友爱吃的东西放盘里就回来了。

      回来时,佑满人不在。不过要讲的是,佑满挑的这个位置甚得沈有余的心。因为是靠墙的角落,沈有余只要让小朋友坐里面,自己在外一挡,就不会有人注意这边的事,他也能顺利给小朋友投喂食物。

      佑满迟迟没回来,沈有余便先动筷,他分了一小盘食物放到宁宁跟前,然后感到自己的裤角被扯了一下。沈有余低头一看,正对上星辰一双期盼的大眼,他笑了一声,拍了拍星辰的狗脑袋:“我也不好随便喂你吃的,等佑满回来再说吧。”

      星辰应该是懂了沈有余的意思,它极失望地往地上一趴,便一动不动了。

      此时,隔了条过道的不远处,有一桌人坐下。那桌人年纪都不算很大,但显然比沈有余要多些岁数。也不知刚办完什么活动,挺欢喜兴奋的样子,笑谈不止,但好在声音还算克制,也不恼人。沈有余听见他们那桌人在说什么“捉鬼”,于是也就没怎么在意他们的对话内容,但没一会儿,他从中模糊地捕捉到“宁家”两个字。

      宁是沈有余母亲家的姓,先前沈有余结合种种信息推断,那所谓的五大通灵世家,其中的宁家,十有八|九是他外公一家。此时听到那桌人说到“宁家”,沈有余忍不住就要仔细去听他们讲了什么。

      “听说你这回被分到的捉鬼任务是遇见宁家的‘拼命三郎’了?那你这回任务岂不是很凶险,很恐怖,很吓人?”

      发起问话的人是个男生,语带调笑之意。

      只听另一人笑着回道:“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们这回就捉个普通小鬼而已。还有,不是我说你,你的消息是落伍多久了?什么‘拼命三郎’,那都是好几年前的称呼了吧?我跟你讲,‘拼命三郎’早就不拼命了,这位弟弟现在惜命着呢。”

      “是么,他现在是这样?你也知道,我这人呢,动手能力是不行的,甚至现在都不做捉鬼的任务了,要说最后一次接任务的时间,也是在三四年前。我只知道,几年前,他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专捉穷凶极恶的鬼煞,至于他近况如何,倒是不知道了。”

      “他啊——他现在也就闲暇之余偶尔捉个鬼。是小鬼随缘,大鬼看情况,厉鬼等级以上的,全数不考虑。”

      “这就奇了怪了,照你这么说,不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吗?我就想不通,他早年那么拼干什么,那个时候他才初中生吧?”

      “巧了,这个问题我问过他,他说他那时缺钱。”

      “缺钱?”说话之人嗤笑一下,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可能?就他的身份,会缺钱?再说他那时候就一初中生,你说一个初中生,能花什么钱?”

      “这就是人家的私事了。而且花钱这种事情嘛,你懂的,想要花钱,什么地方不能花?有一些非法活动的消费金额,不也很惊人?”

      “你是说吸……”

      “诶?我可没说一定就是这个。不过他一个富二代,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会搞出什么都不稀奇,不然你看看我们王家这位小少爷。”

      这一句话引得那桌人爆发出哄笑声,笑声七零八落的,仔细辨来都很轻蔑。

      “哈哈哈,你这就过分了啊。别拿我们的这位小少爷去羞辱人家。宁家的这位,可是年纪小小就能捉凶煞的,是个天才哟,一般人哪里做得到?”

      讲话的人,语气怪腔怪调的,说不清是在真心夸奖人,还是假模假式的反讽。

      “天才?这话你就讲错了,小少爷是例外特殊情况,算不得数。如果你也有个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什么的在当家主,他们从小就给你将路铺好了,你怎知你不是第二个宁长豫?”

      这句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只是——

      宁长豫,宁长豫。

      沈有余握着叉子戳向食物的手一顿。听至此处,别的先不讨论,有一桩事却是叫他格外在意。他那位小表弟,可不就是叫做宁长豫?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