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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虫奴二罐 ...

  •   沈有余听了大灰这话,情不自禁地一皱眉。

      他冥思苦想老半天,也不记得自己闯了什么祸,以至于要躺医院。对于大灰的话,沈有余满心犹疑,最终只能根据常理来进行推断:“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其实我那年暑假出过一场车祸,然后就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灰一脸嫌弃,“你想什么呢,你以为自己是在演十年前的狗血家庭伦理偶像电视剧吗?”

      沈有余一本正经辩驳说:“我的推理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正常人联系上下文了之后,都会是我这个逻辑结果好吧?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你倒是跟我讲明白是什么缘故。车祸姑且算是‘天灾’一种,不过你都说了,我的失忆跟车祸没关系,这不是‘天灾’,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人祸’了。怎么,这件事跟‘通灵界’有关么?”

      大灰说:“其实吧,你的事情我了解得并不是清楚,路爷爷没同我细说过。我一开始是不感兴趣,后来是不好意思多问显得自己太鸡婆。我只知道,我当初那会儿来的时候,你们家,刚死了个人。”

      沈有余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心间蓦然就浮上来一股很难言喻的情绪,说不清楚是什么,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又讲不出是在乱什么。沈有余心不在焉地随口胡诌:“你的意思是,有人入室抢劫把我打进医院,而我则是防卫过度,把对方给打死了?”

      大灰神色有些严肃,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沈有余的表情:“有没有人入室抢劫我不知道,但是死的那个人,是你师父。”

      沈有余皱眉立刻说了一句:“什么师父?我没有师父的。”说完瞅见大灰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他心情不是很爽地问,“做什么?干嘛这样盯着我,我脸上开花了?”

      大灰循循善诱问:“你听到这个消息,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

      “你说得太笼统了,特别是什么特别,具体一些行不行?”

      大灰说:“你就没觉得脑袋很痛,并且伴随着想自残的冲动,比如用头撞墙,拿刀割腕之类的?”

      沈有余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大灰:“你咒我死啊?”

      大灰反复确认:“真没这种冲动?”

      沈有余说:“你再问,我倒是想按着你的头让你去撞墙了。”

      大灰有些唏嘘:“果然时间包治百病,没跨不去的坎。你那时,可疯了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医院,据说你找死喝了农药,所以正在洗胃。我听医生跟路爷爷的对话,知道寻死觅活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说到这里,大灰停下喝了口水,然后继续道:“那会儿你醒了之后,就在病床上靠坐着,表情跟个死人差不多。我和路爷爷进去,你看也不看人。路爷爷跟你说话,你也不理。后来你终于有一点反应,对,当时就这样,我学给你看,你就这样的,人动也不动,跟个棺材板似的,就眼珠子转一下,瞟了我一眼,我操简直了,看我跟看蟑螂差不多。”

      沈有余懵了:“有这种事?”

      大灰一边给沈有余比划动作,一边讲:“是啊,然后你就那么个样子跟路爷爷说‘你又捡东西回来了?’路爷爷挺不好意思地跟你介绍我,结果话到一半就被你打断了,你同路爷爷讲‘以前只是捡些不懂事的动物,现在都敢捡些会说话的人回来了?’还说什么,‘师父死了,现在没人替你善后的,你又捡东西回来,迟早养死。’”

      沈有余干笑两声:“过分了过分了。”他听大灰描述,心里还是不相信,“我真的有这样过吗?”

      大灰说:“你说过的难听话可不止这一点,我就不跟你一一模仿了。路爷爷一直在开导你,但你一直都死样怪气的,我看是往你床前供个蜡烛,你就能下葬了。反正当时和你同住了三天,我就没在你脸上看到过除了‘死人脸’之外的表情。”

      沈有余难以置信:“这……”

      大灰继续说:“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你又自杀了。”

      沈有余:“呃?”

      “不过路爷爷发现得早,又把你救了回来。”大灰表情有些复杂,“我当时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其他表情。你那时……你那时跟路爷爷说,是自己把师父给害死了的,还说自己不想活了。”

      什么?他竟然有个全然没有印象的师父,听大灰只言片语的描述,自己同这个师父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样子,但自己不知什么原因把人害死了,还为此自责得想自杀?这都什么狗逼玄幻听起来像瞎编的故事情节?沈有余问:“那后来呢?”

      大灰说:“后来路爷爷带你离开去了——反正再回来时,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算是。你其他都记得很清楚的,就是选择性失忆,不记得你师父的所有相关,而且表现出来的模样跟先前判若两人。不过,偶尔跟你提起你师父的片段,你就要发疯。但是等疯发完了,你又什么都不记得,总之是不记得任何自己发疯的相关细节。”

      沈有余循着大灰给出的线索去回忆过往,发现其中确乎有一些异常端倪,比如自己很多事情莫名其妙就记得很模糊,模糊得很诡异,近似脱节。甚至于苍与说他写小说的事情……理智上沈有余已经信了大灰的话,但感情上接受不能。

      “能做到让一个人选择性失忆,而且是自主选择,这是什么操作?又是通灵界的独家秘术吗?你刚刚说做到这一点之前,路爷爷曾经带我离开,他这是带我去了哪儿?我猜一下。你很含糊的没明说地点,是故意略过不提,但如果仅仅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不会是这个语气。所以,这个地方和你有关——或者说,和你过去有关?莫非……路爷爷他带我去了你家?你以前的家?”

      大灰:“……”

      沈有余一直都有仔细地观察大灰神色,此刻他一见大灰露出这种表情便了然:“原本我只是随便一猜,看来是被我料准了,果然这样?”

      大灰无力回复:“我又怎么个表情了?”

      沈有余说:“所以你家跟通灵界有关,你是通灵界的人,路爷爷也是,甚至我过去也是?而且还有个通灵的师父——好啊,你一路过来,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原来都是在演戏么,你也演戏演过头了吧?我一直觉得你小子认路技能诡异,现在想想,也是通灵能力的一种?”

      大灰觉得自己巨冤:“请你不要把我说得跟阴谋家一样好吗?通灵界什么的,这种事情我跟你一样,也是这次听他们说了才知道。路爷爷没跟我说过什么通灵界,我家的情况,我压根就不了解。还有,我的认路能力是天生的,我又没得选,如果可以,我还不想要呢……”

      沈有余一想当初的大灰,那时大灰表现出来的种种,都令他觉得这子以前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那会儿一直猜想,可能大灰早些时候住在比较偏僻的山里,而且还是没水没电的那种山旮旯里。为了照顾朋友的心情,他从未过问大灰以前的经历。如今来看,这当中另有古怪隐情。

      不过,这事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大灰抱着明显的回避态度,如果真要问,等以后有机会再问也不迟。只是令沈有余比较不太能理解的,是大灰应对问题所采取的措施:“那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就不觉得很奇怪,然后感到不安,最后觉得自己必须要去查清楚一切才可以?”

      大灰说:“反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假装它不存在,我不一样能把日子过下去?而且过得更好。”

      沈有余敲敲床板:“逃避是不对的——”

      大灰说:“我知道可耻,但是它有用。”

      沈有余叹气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路爷爷他……”

      大灰说:“他是好人。”

      沈有余说:“我知道的。我现在有点在意我妈娘家的情况,大灰你知道得比我多,关于我妈,你知道什么?”

      大灰说:“这个我不知道,路爷爷从来不提。”

      沈有余说:“路爷爷是国画大师,我妈是路爷爷的徒弟,路家二伯伯他们,提起我妈妈,时不时会冒出来的修饰语句是‘你妈妈的师父是你路爷爷’。‘师父’这个说法在现在很少见,一般来讲,就算是什么师徒关系,多半还是叫老师。先不说我和我那个师父,我只是在想,我妈和路爷爷这个‘师徒’,是不是其实并非我一直以为的国画学习,而是通灵相关的学习?”

      大灰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你是想说?”

      沈有余说:“还记得虫墓里狗哥给我们保平安的纸符时,他和方老头聊天时过到的事情吗?他们有提过一个制符水平很厉害的——”

      大灰接道:“宁家。”

      沈有余点了点头:“是,我妈妈她是姓宁。还有我表弟宁长豫你也知道的。他有一次给我们送过个保平安的符——”

      大灰听到这个,立刻想起宁长豫画的鸡|巴符,他直接笑出声:“长豫同学令人印象深刻啊。你是想说,方老头和狗哥说的宁家,有可能就是你妈妈家?”

      沈有余说:“我是有这么一个联想猜测,虽然没有经过实际验证,但十之八|九吧。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这事只有路爷爷知道,先前我觉得只是小毛病,所以没跟你提过,现在想跟你讨论一下。”

      大灰问:“什么?”

      沈有余伸出自己右手:“今年年初,大概就过年那段时间吧,我经常会觉得很冷,后来路爷爷用刀在我右手上划了一道,然后拿绷带给缠了一圈,我就好了。我们在虫墓里的时候,我发现我手上绷带内侧一面,居然都是写满了奇奇怪怪的字的,这绷带拆开了居然能驱虫。还有,宁宁这孩子出现的那会儿,我看到自己手上有个火焰纹路,但现在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大灰呆住了:“你之前怎么都不说?”

      沈有余也很苦恼:“没时间啊,再说虽然发现异状,当时说出来也没办法解决。这问题阐述起来又特别麻烦,我那会儿觉得说了也是白白耗费口舌,就没讲。但现在,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大灰也开始紧张起来:“怎么?”

      沈有余轻声说:“首先,我是宁家不要的小孩儿,路爷爷却收养了我,我外公为此还跟路爷爷翻脸了,而他们以前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这点你也知道,对吧?”

      大灰说:“是,确实是这样,但——”

      沈有余摆了摆手:“你先听我说。本来我就一直觉得,外公家对我的态度很古怪。路爷爷说,那是因为我爸是穷小子,外公觉得我妈和我爸不般配,一直很反对,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喜欢不起来。这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但细想一下,又很古怪。如果真的只是如此,外公何必为我和路爷爷翻脸闹得那么难堪?外公对我,显然不是顺带的不喜欢,而是明确针对于我的厌恶,甚至可能是恨极,恨不得我死——但当年路爷爷保下了我,所以他们两个为此翻脸。你看,这样解释,是不是更合理,比路爷爷说的理由,要合理得多?”

      大灰听得目瞪口呆:“你、你怎会这样想?”

      沈有余说:“我分析得不对?”

      大灰:“呃,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

      沈有余又说:“不是说好先听我讲?”

      大灰只好道:“那我不说了,你先讲。”

      沈有余继续:“这第二点,就是我外公一家,他们八成是通灵界那个很有名的符修宁家了,我们刚刚都已经分析过,对吧?”

      大灰说:“对。”

      沈有余又说:“那第三点,就在于我先前缠在手上的绷带。它们内侧写有奇怪文字,拆开了的功效是能‘驱虫’镇煞气的。这话没问题,陈述了事实,但,它是一种有侧重倾向的挑选式陈述。事实上,不如这样讲,其实无论拆不拆开,绷带的功效都是镇煞气,只是拆开后效果对外。那么问题来了,绷带未解开的状态时,它在镇压什么?”

      大灰睁大双眼,一时无话。

      沈有余说:“现在你也想到了,是不是?这绷带在我身上的作用,是镇压我这个人。而绷带内侧的字符,类似符箓,我想,或许就是出自宁家手笔。如果这样讲,外公家对我的情况很了解,他们对我的状态很警惕,这种警惕,或许从我出生开始就有了。”

      大灰念道:“沈有余……”

      沈有余接着说下去道:“我以前一直不大明白,为什么外公会那样,一副很不喜欢我,见都不想见我的模样,却又总是定期来看我一面。现在想想,却是有点理解。我想,我的出生,是有问题的。甚至我整个人的存在,或许都是有问题的。但这二十多年,我一直普普通通地长大,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之所以可以这样,也许,便是因为有路爷爷在前面拼力顶着。”

      大灰不语。

      沈有余又说:“最后,就是第四点了,我以前有个师父,是么?”

      大灰略显迟滞地点了一点头。

      沈有余:“你亲耳听我说过,我师父是被我害死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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