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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墓里七人 ...

  •   方老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

      愤怒、被出卖背叛的恨意令他挥起右手,铁钩义肢恶狠狠劈下去,带着风声,将南海蝴蝶千娇百媚的美人头给劈成了两半。

      但是这样的伤口,并不会给南海蝴蝶造成什么致命的损伤,它满不在乎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扶住自己被劈开的脑袋,只见它的伤口处皮肉一阵蠕动,一颗被劈开的大好头颅,竟是瞬间又重新长合了。

      苍与说:“老头子都这么大年纪了,做什么这么凶恶?你的‘阿蝶’也不是故意背叛你。”他故意将老头对南海蝴蝶的昵称咬得极重,“谁让你给‘阿蝶’乱吃东西。它吃坏了肚子,会有不良反应,以至于认错主人,这不是很正常?”

      沈有余和大灰都在一旁看呆了。这帮人,说夺宝就夺宝,说杀人就杀人,真是好大一出戏。

      来这虫墓的灵修,分明都是奔着“虫核”去的,但他们一路各自演戏,真真混着假假,虚虚掩着实实。

      狗哥明面上请着老头,暗地里又叫来外援。老头明里听从命令做事,暗里别有私心,是想独占“虫核”,但实力有限,取不下虫核。等到狗哥请来的外援苗爷取下虫核,老头便下令让南海蝴蝶抢“虫核”。可吃下“虫核”的南海蝴蝶却生变故,竟然反杀原主——必是大师在取下“虫核”的短暂时间里,将“虫核”动了手脚,让咽下“虫核”的南海蝴蝶反噬其主。

      一切发生得太迅速,原本队伍和平的假象此时被粉碎殆尽。面对如此境况,沈有余和大灰两个普通人还能怎样,只能站在一边不说话当布景板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老头捂住伤口坐倒在地,他恨声道:“你、你们在虫核里做了手脚,你们是算计好了的!”

      苍与笑笑:“要是鱼儿不上钩,那我们无论准备多利的钩子,都没用,不是么?如果不是老先生让你的‘阿蝶’来抢吃虫核,这一切算计又怎么会有用呢?您说,是不是这理?”

      方老头喘着气不说话。

      苍与又说:“老先生,这只南海蝴蝶,我收下了。”

      老头两眼充血嘶声道:“你把它还我!”

      苍与笑笑:“老先生,你是在搞笑吗?”

      老头只是重复,像个小孩儿一样:“你把它还我。”

      苍与脸上逐渐失去了笑容,他说:“老先生,你在我身边也待了很久,我对你一直很尊重,自问也是给了你很高的待遇,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老头厉声道:“你快把它还给我!”

      苍与摇摇头:“我爸爸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手也伸得太长了,管得还嫌不够多吗?他把我身边信任的人,一个个要么调走要么害死,然后安插自己的眼线进来。我早告诉他,老妈死得突然,才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他偏不信,总觉得我骗他。唉,真是的,他也不想想,妈真要给我留下厉害的玩意儿,我还不得第一个把他给杀了?”

      老头倒在地上,捂住伤口。受了这样的伤,哪里还有救,但老头一时半会儿好像也死不了。这伤口恐怖,但制造出这样伤口的南海蝴蝶身上别有玄机,它把人伤成这样,还能让人不立刻死去,似乎就是为了折磨人一般。老头喃喃着:“把它还我,还我……”

      苍与一声叹息:“我自认对你也是够好了,老先生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非要跟我老爸那个狗东西合作。你这样过分,我不做回敬,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要我师父死?”念念拖着受伤的腿,慢慢爬过来,她爬到方老头旁边,抓住了老头全是血的手。

      苍与说:“设局这个说法就难听了,我只是碰碰运气,请了老先生,顺便带了我爸爸安排的几个眼线。”

      念念说:“那些保镖,是为了保护你死的。”

      苍与笑了一声:“有些作戏作过头,不小心把自己害死了,还有一些是自己没本事,然后死了,和我可没关系。”

      念念说:“你这人真会推卸责任,反正错的都是在别人身上,和你没关系,是吗?”

      苍与哈哈一笑:“你这个小丫头,我先前还以为你嘴笨不会说话,想不到你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这嘴可真毒。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这腿如果不好好处理,下半辈子就只能当个残废。但我有办法救你,只要你丢下这个半死的老头子不管,跟着我走,我就帮你治疗,怎么样?”

      念念冷冷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苍与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腿,是可以用南海蝴蝶治好的?”

      念念闻言一怔。

      苍与继续说:“但老头爱惜他的南海蝴蝶,深怕这次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人身有损耗,所以不肯给你治。他根本不管你死活,他只要你的‘灵目’还可以用就成了,至于你是断胳膊还是断腿,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念念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我知道了,但是不需要你来治疗我。”

      “哦?就算知道这老头这样,你也不丢下他吗?小妹妹,你可别为了跟我赌气才这样说。你的腿长你自己身上,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念念坐在老头身边:“我也不是师父什么人,师父没有义务一定要对我好。他给我饭吃,给我零花钱,也教了我本事,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师父只是因为我的‘灵目’才收下我做徒弟,才把我带在身边,这也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来世上就没有谁一定要对其他人好,如果有人没有任何理由就对我很好,这只是代表了我特别幸运,刚好碰到了这样的好事而已。”

      苍与说:“很久没见到像你这样脑子一根筋的人了,小妹妹你还真是傻得别具一格,傻得清新脱俗,令我非常佩服。”

      念念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不要叫我小妹妹。”

      苍与目光一转,落在沈有余身上。沈有余一看到苍与这狗娃子的眼神,就知事情不妙,果然他听到苍与事精开了口问他:“大神,你说,念念她是不是个好姑娘?”

      沈有余没说话,是大灰接茬说:“当然是啦。”

      苍与又问:“那她该不该救?”

      大灰说:“当然应该救。”

      苍与一声叹气,然后说:“小灰哥身上还中了‘红线’,对吧?如果不好好处理,可是要死人的。”

      大灰:“呃……是这样,你……”

      苍与说:“要治疗念念腿上的伤,就需要用到南海蝴蝶,但要治疗小灰哥的伤,同样需要用到南海蝴蝶。二者只能救其一,你们说,我救谁比较好?”苍与笑眯眯地看着沈有余,继续强调着问了一句,“大神,你说,该救谁呢?”

      沈有余:“你——”

      一旁的苗爷没耐心继续等下去看苍与耍人玩,他对苍与说:“你注意点分寸,差不多该走了。”

      出乎意料,苍与倒是听大师的话。

      大师提醒他注意分寸,他居然还真不再瞎闹腾了。

      应了一声“知道了”之后,苍与招来南海蝴蝶,指了指念念。

      南海蝴蝶收到指令,便遵循新主人的意思到念念旁边,伸手按住念念腿上的伤口。一点幽幽明光自南海蝴蝶的手上发出,念念的腿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而躺在地上的老头看到南海蝴蝶的靠近,他一把挣开念念,反而用手抓住南海蝴蝶垂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莫名其妙地大喊:“师父,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这老头是是血过多神志不清了吧?或许他们通灵界的人都会有个师父,但他对着自己养的虫煞喊出如此敬称,说话语气居然退回到小孩儿般的口吻,这不是死前傻了发疯,还能是什么呢?

      南海蝴蝶瞥了老头一眼,评估对方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虽然是个可以吃的食物,但是新主人不让它吃人,它便也就任由这食物抓着自己的手。

      当它给念念治疗完,准备离开时,老头依旧是抓着它的手不放。都快死了的人,怎么力气还这样大。南海蝴蝶偏头看了一眼老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利化的手指劈砍下去,直接把对方死抓不放的手掌给斩断在地。

      老头闷哼了一声,疼得蜷在地上直哆嗦。念念厉声道:“你也太过分了!”

      苍与说:“你用这个态度对待救命恩人,不太好吧?再说,这只虫煞会做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又不能事事管控到。早知道就不救你——对了,你这腿刚愈合,肯定是没力气的,行动比较困难。至于多久会好,我也说不上。所以小妹妹,你自求多福,周围这么多大型虫煞,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命了。”

      说完,苍与拍了拍回到他身边的南海蝴蝶。

      身上溅了不少血液的南海蝴蝶慢慢走到大灰身边,大灰后退了一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南海蝴蝶一把抓住大灰的手。它的手上开始生长出许多根须一样的灰白肉丝,针刺一般直接扎入大灰手臂。大灰立刻一声惨叫,沈有余心头一提,结果大灰惨叫完了来了一句:“咦?好像不是很痛。”

      沈有余:“……”

      待那些“根须”都稳定扎入大灰手□□蝴蝶观察了一下大灰手臂上的那根“红线”,便面不改色的,斩断了自己的手。

      断手上的白线肉丝,依然牢牢地扎在大灰的手上。丝线未有变化,但那只断手却萎缩成了一团,成了一团白色的肉瘤。

      南海蝴蝶切断自己的手就跟摘手套一样,说切就切,没一点表情变化,似乎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它也是没有痛觉神经这一说的。它手上的断面伤口很整齐,没有滴血,可以看到她的身体里头没有长骨头,没有所谓的骨血肉之分,有的只是一片纯然的灰白色。

      这一切结束,苗爷看到南海蝴蝶退回到苍与身边,他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锡杖,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年轻的大师同苍与讲道:“该走了。”

      苍与点点头,临走之前对沈有余说:“小灰哥手上扎着的这个,可不能乱碰。他整个人都是不能动的,等到他手上那条红线退了下去,你们就自由了。只是,不能动的这段时间里嘛,”他意有所指地冲周围虫煞笑笑,“大神你要好好把人保护好了哦。”又说,“不过你要是不管小灰哥,直接跟我和苗爷走,我也很欢迎。”

      被称为苗爷的年青人侧头淡淡看了沈有余一眼。

      此时,沈有余才注意到,对方原本额头上戴着的护额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可能是先前和南海蝴蝶动手的时候损坏了的吧。大师没有了护额,露出了额头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实心印记,有点,呃,像拔火罐留下的痕迹?……等等,拔火罐拔到额头上,这是什么样的操作?不可能有这种事……

      眼见沈有余没有任何反应,苍与不再多说,便带着南海蝴蝶和那位苗爷一起走了。虫群包围之中,只留下沈有余、大灰、念念,还有一个离死不远的方老头。

      因为融合了虫核的南海蝴蝶和大师一行人的离开,仅凭沈有余一人无法镇住那么多的虫子。先前还安静蛰伏在四周的虫群又出现了明显的骚动,沈有余连忙将自己手上绷带又扯开了一些,他顿时冷得要死,似乎再冷一点就真的要死了,但好歹虫群多多少少安分了一些,他遭的这些罪也不算白挨。

      大灰小声问沈有余:“这些虫子怎么没来吃我们?是不是你——”

      沈有余实在没力气说话,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面比了一个收声的动作,大灰看见这个动作,虽然还是很疑惑,但看沈有余被冻到僵硬的脸是如此神色严肃,便不再问。

      黑暗的洞穴里,只大灰手中唯一的一束手电筒光亮。

      光照范围的边沿处,是影影绰绰的巨大虫煞们的身影。手电筒光亮找不到的黑暗之中,有点点的荧光,或红或白,看分布情况,这些远看还有些美感的光亮点,说不定是那些一个脑袋上聚集着十多对眼睛的怪物虫煞们的眼睛。

      “念念,是你吗?”

      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传来了方老头的低语。他似乎是神智又重新清醒了,能认出旁边人的样子,可能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念念说:“师父,是我,我是念念。”

      方老头咳嗽了两声,他说:“你真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没丢下我,你真是个好孩子。”

      念念静了片刻,随后说:“是的,师父,我在,不会丢下你的。”

      方老头又咳嗽了几声,他咳完了,叹息:“我这辈子,总是被人丢下。我总是一个人,总是孤孤单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要我,没有人爱我,我好害怕。我现在就要死了,你陪着我,念念你陪着我,不要让我一个人去死,好吗?”

      念念说:“师父……”

      方老头似乎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他说:“小的时候,我爸妈不要我,把我丢了。我就是个孤儿。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可不像现在这么好。像我这样没人要的小孩儿,才不会有人管我死活。大家自己活下去都要很努力了,没有多的资源,谁会去管非亲非故之人的死活?所以啊,我每天睡在桥底下,饿了就翻垃圾桶里的食物,跟狗抢吃的……”

      念念轻声说:“师父,我、我也是个孤儿。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山体滑坡死了,村里隔壁的叔叔阿姨收留了我,他们对我很好,但是那家奶奶不喜欢。奶奶说我抢了她孙子的饭,占了她孙子的东西。叔叔阿姨给我吃的,奶奶就把我单独叫到屋子里,从我嗓子眼里将吃下去的东西再抠出来。我经常吃不饱,不想也不敢去偷别人家厨房里的热菜,于是就去偷吃别人家狗盆里的剩饭剩菜。”

      方老头说:“这些事,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起?”

      念念没回答,老头又咳了两声,他说:“你后来被其他人收养了,是吗?我也是的。收养我的人我喊她师父,师父对我好,很好。和她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师姐回来了。”

      他讲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喘着气。这些事他从来没跟人说过,回忆翻尸倒骨地席卷而来,他说:“在我之前,师父还有一个徒弟。当时师父带我回来,师姐她出门去了,所以我并不知道她存在。后来她回来,师父很高兴。是,师父待我好,可是她待师姐更好。我真不甘心,我处处都要同师姐比,可是师父眼里师姐永远都比我优秀。她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跟师姐比,只当是少年人的争胜之心。后来我越做越过火,师父便来私底下劝我,她说我天资不如师姐,凡事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可心急。哈……哈!”

      “天资是吗?那算什么东西。我走正路比不过师姐,走偏路只要能胜她,就是一条正道。我不甘心,为什么人生来就是分资质的,为什么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好命,而我就只能是个孤儿?师父说我不如师姐,我偏要证明我比师姐更强。歪魔邪道又怎么样,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有机会对师姐下手了——我赢了她!我还废了她的虫修功体。”

      老头讲到此处吃吃笑起来,随后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又止住了笑。他幽幽长叹一声,轻声说:“当时师父很生我的气,她往常很少生气的,可是那一次十分生气。我很害怕,一直求她原谅,可是她不理我。她坐在屋子中间那张椅子上,冷冰冰地看着我。我跟她说,师父,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她跟我说,这声师父她受不起,从今以后,她就不是我的师父了。”

      “我真害怕,非常害怕。我的父母不要我,现在连师父都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一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等我反应过来,师父……师父她被我杀了……”

      沈有余在旁听到此处,愣了一愣,忍不住回头看,就听方老头继续哑着嗓音说道:“我当时,唉,我当时真的——”

      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念念俯身听着老人死前讲述的故事。她听得很认真,很专注,没有看到那一点寒芒闪烁。老头的手被南海蝴蝶斩断了一掌,徒留那一只铁钩义肢,此时,他一边讲着故事,一边举起了铁钩,逼近了面前这个认真聆听他讲故事的女孩子。

      他眼中闪着光,只差这一点,他就能挑破这个女孩的喉咙,让她下到死人的世界里永远来陪自己了。

      “——我真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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