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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墓里二人 ...

  •   石板正对上方便是顶上吊着的残破竹笼,沈有余看了一眼顶上的竹笼,他略有迟疑,但还是低头将趴在石板上的长虫挑开了去。

      一阵摸索,他摸到一个略微陷下去的凹槽。沈有余用力一按,果真便将这石板翻开了来,露出一条往下延伸的台阶。

      未知的通路出现在了眼前,底下全貌也看不清楚,因为台阶有个贴壁的折角,导致视线到此就断了。沈有余思忖权衡了一下,决定下去走此道。他翻身步入台阶,又心中琢磨着,这个石板是不是合上之后就无法从下头打开?他想着总归是要留一个后路,若是自己在前方寻不得出路,是以要最终折返,而回路又生生断在这儿,可就不好了。

      从包里取出一卷饼干,夹挡住石板门,沈有余多次调成角度确认无误固定之后,便踩着石阶向下探索。这石阶很有些年代破损感,多处刻痕凹陷,形状也不规整,歪歪曲曲的,像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也不知走了多久,沈有余终于走到石阶尽头处。他心想,这头名为蛇吞鲸的虫子体积,当真是大得出奇了,他如此一层一层往下掉,也不知深入地底有多少米,四五层楼的高度,保守估计总还是有的。

      他这样估算着,手中的手电匆匆一扫,往石阶尽头相连的平地照去,而看清楚眼前景象之后,沈有余顿时脚步一停。

      只见那石阶下方,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骸骨。

      骸骨一层一层摞着,也不知有多厚。这地方空间大约有一个大型游泳馆的游泳池那么大,现在地上全堆积白骨,模样都很新,好像是刚从活物身上取下来,洗干净了码在此处,整一个就修罗地狱的画面,叫人恐惧。

      沈有余一联想到石阶上方的空间构造,心中有一个猜测。或许这个虫墓很久以前是被周边人供奉着的,上面可能是一个祭祀场所,竹笼里装着的,是祭祀用的祭品,是猪牛马羊之类的动物,或许还包括有……人。

      一旦祭祀启动,主持祭祀的人,便从洞顶上方的石门处撤离,将石门关闭。虫群通过壁面上一个个的排气孔涌入此间,然后将竹笼里的祭品分食殆尽。等到虫群享用完毕退走,便会有人来收拾残局,把竹笼里的尸体丢入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祭祀一轮又一轮地开展下来,便累出了如此可怖的白骨数目。兼之此地环境特殊,大概就是受所谓的“煞气”影响,白骨经年不朽,依旧色泽如初,等到今日他无意闯入此地,看到的便是如此画面。

      一堆白骨,沈有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但如此之多的数量,确实令人背后发寒。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大约也只有关于白骨堆里是否藏了危机的担心。他试探踏出一步踩到骨堆当中,落脚之后发现果真便是实打实堆起来的,非是空心。

      骨海茫茫,顶上是圆弧拱顶,而四面有四条通道,哪一条才是正确道路,着实难说。沈有余踌躇着心想,方老头先前提过虫墓“心脏处”之类的,想必他们肯定是要去那个地方了。

      既是心脏要紧处,必然比较危险,想必沿途虫子非常多。他观察过,他手上绷带挨着虫子多的方向,便会白光更亮堂一点。虽说这办法并不十分精准,但值得一试。

      沈有余一瘸一拐试了试四条通道,发现绷带对通道反应确实各自不同,最右边的光亮最盛。他在通道边口做了个记号,便走了进去。

      一路倒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一直走,遇到岔口,便统一按照绷带辨别然后做记号的办法选择道路。时间的流逝难以估量,在这样的地方,总归是觉得很难捱。一直走得他心中都很不耐烦了,前头忽然出现一点光亮。沈有余觉得此事很奇怪,不由放缓脚步,等到他走过去彻底见到光亮全貌的那一刻,着实震惊了一下。

      黑暗之中,一条巨大的光桥悬空横亘其间,一直延伸到远方,仿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那光亮凝凝然犹如天上银河倾落人间,璀璨星光汇集成巨大光带,便是一座银色的光桥。这“桥”的样式,细看来,又有些古怪。中间极宽,笔直一道,但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双对称的凸起面块,是自“桥身”中间延展出去。沈有余心想,这整体形状好像是,好像是有点像……

      脊骨。

      是了,没错,就是脊骨。

      面对这样一座巨大的脊骨光桥,沈有余内心感到震撼。他缓慢走至通道尽头,光桥是在路尽头下方一点的位置连接出去的。手电往下一照,沈有余正要仔细查看这座脊骨光桥,结果正对上一张僵白的死人脸!

      沈有余:“……”

      这光桥上竟挤满了“人”,一个个全都面色死白,面目狰狞。有些个长得无比磕碜,干瘪瘪的一条,跟个豆皮卷似的。还有一些张着嘴,沈有余都能清楚看见这“人”嘴中蠕动的肉虫。真日了狗了,这些全他妈是被肉虫寄生的虫人!

      黑影错错辨不到头,尸群黑压压一片,桥口的这群受光照刺激,纷纷扭了脸盯着沈有余看,一个个保持着死时惨状,其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有的身上衣服偏现代一点,有的偏古代一点,有的身上残破,有的身形完好——不论如何,他们此时全都盯着沈有余看,眼珠错也不错。

      沈有余倒抽一口冷气,他心想这搞什么,随后试探性地将缠着绷带的右手往底下一伸。顿时尸群受惊,仿佛遇到狼的羊群一样,各自往后退去。

      有些个站在桥边缘的,竟是直接被挤得掉下去了。也不知这光桥有多高,下头似个无底深渊一般,那虫人掉下去,一丝声息也无,没发出半点动静,连重物落地的声音也无。

      掉下去便是必死无疑,但光桥这样宽,他只要走在中间,哪有可能发生这种悲剧,好歹绷带能护身,虫人都怕他。沈有余这样想着,慢慢爬下去踩到光桥上。

      这光桥宽度差不多能让两辆卡车并齐通过,他环顾四周尸群,尽管一群虫人视觉上很吓人,但无法给他造成身体伤害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沈有余小心谨慎地前行,桥上虫人们遇到他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说来奇怪,这些虫人宿主,有一些看服饰,明显是上了年代的,但尸首还都保持得挺新鲜。好些个若是脸上血迹擦擦干净,再把要死不活的表情收敛一下,其实便也跟活人看起来无异。

      都说久入鲍肆不闻其臭,那么现在沈有余是久入虫人尸群中不觉其恐怖。他一瘸一拐走了许久,也不知后来走出了有多远,脚上突然一绊,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条不知为何被遗留在此的绳索。

      沈有余仔细一看,发现这麻绳十分长。循着绳索一路看去,他竟看到这绳子被打成绳圈的模样,套在了一个虫人的脖子上。那虫人长得尤其破破烂烂,脖子上被套了绳子也不自知,走路摇摇晃晃,再仔细一看,沈有余发现虫人脖子上的绳圈往后牵延出去,竟是又结成了一个绳圈,还套着个人。

      再往后看,竟又是一个……

      数了一数,这一串脖子被套着虫人,居然有五个,每个虫人相距一米。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古旧,看款式模样,明显是些古代人。虽然面容已经破烂而难以看出长相,但依稀可辨是两个老者,两个成年人,以及一个身形年幼的女孩——

      他们,仿佛是一家五口。是公公婆婆,一对夫妻,再加上一个小女儿。

      沈有余一寒。到底是什么人做出的这种事?杀了一家五口,把人炮制成虫人,还像对待牲口一样,将人用绳子牵拴起来。你们不是一家人么?死后也要亲亲密密永不分离——这其中恶毒意味,那种高高在上的随意玩弄意味,着实叫人不寒而栗。明明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亡了,但人性之恶,却以这种标本一样的姿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被保存流传了下来。

      他默然了片刻,便也就在这个时候,沈有余好像听到一串若有似无的丁零当啷声响。

      这声音,有点类似于铜环相撞击的动静。

      光桥上一路走来,沈有余其实模模糊糊的,在先前的时候,也有听见过,但没放在心上。因为隔得远,他只以为是某虫人身上挂了铃铛串儿之类的玩意儿,是因为走的时候带动了,所以便也就发出了如此声响。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只如此。那丁零当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显然声源是在往沈有余所在方向靠近,而且论速度,移动得比沈有余走路要快得多。

      那到底是什么?

      虫人看到他,逃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主靠近?沈有余心头顿生警惕,可是光桥之上避无可避,逃无他路,再者虫人挤挤挨挨,先别说他瘸了一条腿,就算腿没瘸,他也没得办法跑快,反正肯定没那发出叮当声响的东西快。

      沈有余索性不再走,他关了手电,往旁边隐去。但是虫人怕他,一看遇到他就自动往旁避开,沈有余周围顿时空了一圈,太显眼了,离开“群众”之后想要再次融入“群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好在桥的主干道上有许多虫人,但两翼凸出面块上,虫人的数量少,沈有余若是退到那个地方,倒也一时叫人看不出有什么太突兀的地方。

      丁零当啷的声音越发逼近,沈有余置身黑暗之中,桥身光亮莹莹,他从包里取了一块布袋,将自己缠有绷带的手包裹住。借着桥身本有的光,他瞄一眼四周虫人的表情,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调整了面上表情,便也假装自己是虫人一员。

      此时,金属碰撞声愈来愈清晰了,在这空旷房间里的带着回音。

      这声音不是一直连续在响,而是间隙性的,一阵一阵地响,并且每一阵都是由此“笃”的一声作为开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杵在地上,才牵引出了后续一串的细碎叮当动静。

      随着叮当声越发逼近,虫群也渐渐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骚动。一个个原本挤挤挨挨的虫人,竟像潮水一样分开一道无人的路来,是比遇见沈有余恐惧更盛。金属撞击声无限靠近了,终于,沈有余见到了制造出如此声响动静的人。

      姑且……先称之为人吧。

      那人穿着一身长款的连帽衫,衣服材质瞅着有些硬质,颜色具体是什么在此光线下无法辨认,但好像是深色。此人将衣服上连着的帽子戴上了,一张脸都隐藏在兜帽遮挡的阴影里,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这人手持一根锡杖,估摸着约有两米长,顶上四个正立相贴的大环,大环上又挂着无数个小环。这人每走一步,锡杖杵在地上,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随后锡杖上小环互相碰撞出声,路上虫类受到警示,纷纷后退。

      令人想不到的是,虫人怕此人尤甚,当这人经过沈有余所在的位置时,一些虫人无头苍蝇一样乱逃,误打误撞竟闯入了沈有余的领域。

      有道是两害相较取其轻,面对那手持锡杖之人的压力,虫人宁可选择直面沈有余。

      而不凑巧的是,沈有余刚刚遇到额,那被人用麻绳套起来的一长串虫人,竟误入他目前所在侧翼位置。

      完全是凭借本能行事,这些虫人只想远离让自己感到不适的源头,没成想,远离的结果就是掉落“脊骨光桥”。

      而他们脖子上套着绳索,一个出事,便是一根绳上的其他所有人一起受累。更加令人想不到是,正好这一串虫人的两端人马,分别企图跑离沈有余一左一右,以至于最终横冲过去,麻绳勒紧一卡,绷成一条了直线,竟然是把当中的沈有余也给勒得往下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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