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雨中圆舞曲 ...
-
云层厚重得让人颇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铅灰色的天空暗沉、阴霾，连绵着望不到尽头。
何夕穿上浅褐色的毛衣外套后，看着窄窄的斜挎包良久，最终决定不带上雨伞。想来并不会这么快下雨，而音像店离家也不是那么远，也许她的运气会不错。但很快她就会发现她的预计错得如何离谱。
日本的天气，即使已是四月，仍然可以感到微薄的凉意，尤其在这种令多数人感到心情糟糕的阴天里。事实上，天气的好坏对于何夕的心情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多影响，或者说，她并没有对此投注太多的注意力。
泽田音像店是东京地区较大的音像店之一，显而易见地，摆放在其中的影碟也相对比较齐全。综合诸多因素，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东京的街头永远都这么热闹，熙来攘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陈列着各式商品额橱窗。
何夕仰起头，看了看极具个性的黑色招牌。随后，一言不发地推开门。
从小何夕就是个古怪的孩子，倒不是说她古灵精怪令人万分头痛，相反她很安静，而且时常迟钝得有些过分。因此，这样的孩子其实很受一些调皮小男生的“欢迎”，进而欺负。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可以看到穿着立海大国小校服的女孩子拖着满身满脸泥巴的小男孩的情景。值得庆幸的是仁王太太是位相当温柔的家庭主妇，对于自家儿子仿佛在泥地里滚过数圈的造型总是一笑了之，并不曾有过责骂。当然，那时候的他们都还太小，小到无法分辨自己内心的想法，任时光从指间淌过，一切仿佛都这么顺利而自然。直到儿时的戏言在白发少年的心里生根发芽，最终缔结出如水晶般纯粹的美好心意。
然而，这些并不是重点。由于何夕内里的迟钝个性而显示出的外在安静表象毫无疑问地引起音像店店长泽田的注意。要知道泽田音像店之所以在东京地区小有名气，不只是较大的规模与齐全的影碟，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店长被称之为强悍到变态的个性。这一点从店外如同棺材铺样的招牌就能轻易看出。
何夕过于安静的表现无疑打击到店长乐于见到顾客惊吓表情的心理。但事实上，何夕只是反应慢而已，在走进店内之后便立马拽紧了背包带，连带着脸色也有了些许苍白。相信每个有着正常审美观的人看到这样的店都会如此，甚至反应更加强烈。
“欢迎光临，请问可爱的小姐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吗？”泽田店长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友善，但如果这位穿着黑色和服、梆着白色头带的大叔可以不用这种诱拐犯的口气的话，或许效果会更好。
“我想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十分感谢！”何夕突然觉得来这里的决定似乎并不令人愉快，幅度极小地缩了缩脖子。如果自己可以迟钝到忽略身旁大叔诡异的注视，她一定会赞美上帝。
“那好吧，如果有任何问题，在下非常乐意为你解答。”泽田用力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他的真诚。但其实他也仅是孩子气地认为何夕没有表现出惊吓而感到好奇罢了。所以说，这个世上永远都不缺乏怪人。
在奇怪的店长围着何夕绕了好多圈终于感到无趣之后，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挑选起自己需要的影碟。
何夕必须承认虽然这家音像店的装潢和店面古怪了点、店长也诡异了点，但这里影碟的种类着实让人惊讶，而且都很正常。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何夕的课外活动简直少得可怜，除了跳舞还是跳舞。就像此刻，她的目光还是围着一排排的舞蹈教学影碟打转，以至于未曾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紧紧抱着手里精挑细选的影碟，视线依旧流连在影碟架上，瘦小的脸由于兴奋而微微泛红。然后，当她转身打算去对面的架子那的时候，就看见一名着蓝白运动服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
少年亚麻色的头发有些潮湿，应该是刚刚清洗过吧，因为何夕好像有闻到一股香波的味道，淡淡的馨香。背着网球包，少年略略偏过头，仿佛看着她很久的样子。
“何夕，真巧，你也常来这家店吗？”少年微笑着，一如既往地温润俊雅。自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她是在透过玻璃窗看到她低着头专注于眼前的影碟之后才决定要进来。
“你好，不二学长！”就像曾经遇见时的许多次一样，何夕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鞠躬致意。对于她来说这是作为学妹必要的礼貌，但对于某些人来讲或许就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了，即便应该早已习惯被学弟学妹们这样对待。
于是，不二微微叹息一声，有些莫名的懊恼。
“啊，那个，我是第一次来这里。”那声叹息轻飘得宛若羽毛，但何夕确实听见了，以为自己的迟钝给他人带来了困扰，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唔，其实这家店挺有趣的，不是吗？”不得不说，在历经三年之后不二周助其人闭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超，正如闭着眼睛说真话一样，反正大部分时候他总是闭着眼。于他而言，睡着与清醒的区别只在于思维和肢体是否有行动，梦游除外。
何夕仔细地环顾四周之后，乖乖地点点头。虽然她此刻并没有发觉，但既然是不二学长说的，那必然不会错。由此可见，在她的心里不二温柔的学长形象可谓根深蒂固，以至于在发现某人的真面目之后一时难以接受。
两人深情对望直到海枯石烂的情景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试想一下，一头满肚子都是黑水（俗称“腹黑”）的熊，好吧，姑且承认那是头可爱的熊，与一只反应迟钝的呆乌龟热情相拥的情景是多么不可思议。所以，真实情况是两人不过各自翻看着自己喜欢的影碟而已。忽略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的诡异店长之外，还是很和谐的场面。
事实上，虽然不二随手翻着影碟、表面上也十分正常，内心里却疑惑不已。作为青学网球部不亚于手冢、腹黑段数横扫青学无人能敌的存在，不二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虽然出于爱看戏的心理，他时常喜欢作弄人，比如圣鲁道夫某位不知名的诱拐犯。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善良的孩子，极会把握分寸。只是这次实在令他无法想明白，自己似乎对暮叶的同桌有那么点儿感兴趣。
即使在手冢的恋爱经历中出了不少力，不二毕竟还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少年，更何况他目前对何夕根本谈不上喜欢，顶多也是有一点点好感。好在颇负“天才”盛名的他明智地选择任其自然发展。
伴随着沉闷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面。抱着纸袋的何夕很是苦恼地站在门口，看雨水在廊檐上结成一层幕帘。
“没有带伞？”在何夕望着窗外许久之后，不二终于开口，并且奇异地感到万分愉快。
何夕慢慢转过脸看着他，沮丧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将视线调往窗外。
“呵呵，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呢？”何夕的表情大大愉悦了不二，连带着语调也上扬了几分。
“嗯？”迷茫的表情，“学长是说要送我回去？太麻烦了，没有关系，我再等会好了。”
很明显，运气并没有偏向何夕。她刚说完，又是一声雷响，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不二推开门，体贴地侧过身让她先出去：“恐怕这雨会下很久。”
“谢谢！”
何夕已经盯着不二撑着伞的手很久了，白皙而修长，并且指节分明。即使在女生里，这也算得上是一双漂亮的手。或许何夕一开始是被他漂亮的手吸引住目光，后来纯粹就是发呆了。
不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在她第三次含糊不清地应答他的话时就已经发现身旁的女生竟然在发呆，实在很有趣。
本来这样的情形可能会持续到何夕到家为止，但随着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愈来愈大，以至惊醒了何夕。此时，侧过脸的何夕才发现不二左面的肩膀几乎已被雨淋湿。无论不二是否出于绅士的表现，那一刻，何夕确确实实有了心动的感觉。并不强烈，只是一股暖意缓缓流过心涧，泛起微弱的涟漪。
“学长，雨下得很大，不如我们去那里避一避？”由于心里猛然升腾起的不舍和感动，何夕胡乱地指向一家店。看清之后，不免有些呆愣。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二也暗自惊奇，这分明就是他们初见那天的花店。
“不二君。”窝在藤椅里的女子停止与对面人的谈话，向着他们微微一笑，“欢迎光临！”
“南宫桑，打扰了！”不二点点头，在见到某人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地将嘴角弧度上调一个百分点，“柳生君，好久不见！”
想必在经过短暂、但绝不希望长久的相处之后，柳生对与自家太上皇队长并称为“关东两大腹黑”的不二印象深刻。所以，迅速作出判断，和他简单打过招呼，便立刻优雅而不失绅士风度地与一旁的何夕交谈起来。
“小早川，搬来东京的生活还顺利吧？”柳生对于何夕的了解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这一切都归咎于那只白毛狐狸成天在他耳边唠叨。
“嗯，应该说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多谢柳生学长的关心。”由于仁王的关系，柳生可以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学长。
“有机会的话要多回去看看。”柳生这么说的目的显然是出于帮助一直僵持不前的搭档，而且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十分妥当，但落在有心人的耳里就不那么简单了。
“何夕同柳生君很熟吗？”不二习惯性地抱起一盆仙人掌，笑眯眯地插嘴，神情更是无辜得恍若孩子。
“以前在立海大的学长。”乖小孩总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最后的尾音向上扬起。
尽管不二的笑容灿烂得仿佛金光闪闪的向阳花，柳生依然从中觉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沉吟片刻后就决定打道回府。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再见。”柳生转身看向南宫，眼里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彩，“梓陌，改日再来拜访。”
南宫微笑着看柳生仪态完美地走出门去，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何夕纠结地看着仿佛每个动作都透出优雅的柳生推开门，然后依旧优雅地撑开伞，心里不自觉地泛起嘀咕。明明现在的雨比刚刚还要大啊！
直到不二送她到家门口，何夕的衣服也仅是略略沾上些雨丝而已。在廊下看着那名俊朗儒雅的学长渐渐消失在雨幕里，背影瘦削，却莫名地令人感到安心。何夕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模糊、无法言明的感觉，后来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雨中圆舞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