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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 一冷一热从容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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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黛玉等人早早用罢早饭,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去绮翠山庄看望如妃娘娘。
因为黛玉的大部分首饰都进了当铺,紫鹃只得在有限的首饰衣裳里精心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件月白立领中衣,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白底绣花马面裙配湖蓝印花披帛。
这套衣裳,黛玉曾穿过好几年,一直钟爱着没舍得丢。如今贾母新逝,紫鹃想着她也不好穿得太招摇,只得拣出这件来给黛玉换上。又找出一件小巧的珍珠凤钗给黛玉斜插到发髻上。等到一切装扮完毕,紫鹃却先忍不住抽抽哒哒哭起来。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嗔道:“傻丫头,咱们都好好的,你哭什么?”她这一说,连同雪雁春纤春融几个丫鬟也都开始抹起眼泪来。
黛玉环视一周,见几人穿得皆是素净衣裳,头上也没戴几样首饰,也不由一阵心酸,勉强笑着骂道:“我瞧你们几个都皮痒了,好端端的,净来招惹我,还不快点高兴起来!”
雪雁抹了一把泪,勉强笑道:“我们几个不是伤心,是高兴呢!毕竟比起府里那些生死不明的姐妹们,我们几个算是老天眷顾的了,哪里还敢伤心呢?”
紫鹃也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我们几个是高兴呢!”说完,拉起黛玉的手,又流下泪来。
黛玉心中五味杂陈,知道她们是在安慰她,实则是因她穿得素净,又戴得寒酸替她伤心。其实她个人倒不觉得怎样,毕竟这些乃身外之物,好些歹些并无大碍,可丫头们却不这么认为,她也懒得解释,也就由着她们伤心了一会,这才重新匀了妆,出门去了。
半个时辰后,黛玉一行人抵达绮翠山庄。
此时的绮翠山庄,因为如妃娘娘的入住戒备越发森严了。黛玉早就使人提前递了牌子,这会子才到大门前,就有专门的仆妇迎上来,热情地接黛玉上了小轿,径直抬进了会客厅。
这厅堂黛玉是再熟悉不过了,难得的是,梁琨买下之后对里边的布局基本未动,只简单换了些装饰。所以黛玉瞧着,倒是如同进了自家一般,亲切得很。
此时的会客厅内正热闹得紧,如妃端坐在主位,底下客座上,居然坐着霍俭的母亲张氏,还有那个一直赖在霍家不走的宋雨莲。
黛玉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如妃娘娘一个人寂寞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想到一进门竟是如此热闹,黛玉倒是有些后悔今儿来得不巧了。
可来都来了,也不好再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一一向如妃和张氏请安问好,又与宋雨莲打了招呼。
如妃自打那日分别之后,曾特意向儿子打听过黛玉的身世背景。梁琨也没隐瞒,把黛玉的身世一说,如妃竟是心疼得紧。
“哎哟哟,这么年轻的丫头,居然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以后可怎么办呢?”她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梁琨不以为然:“您老人家放心,她那个人,表面瞧着柔柔弱弱,实则硬气得很。曾经,她连您儿子都敢挤兑,还怕应付不了这点子事?”
“什么?这点子事?”如妃气得拍了儿子一巴掌,恨道,“你懂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表面再怎么硬气,内里也是怯的!”
“她怯?得了吧!”梁琨一脸的不服气,“若是别的姑娘,您这样说我也就信了,可是她……我不信!”
“爱信不信!”如妃一脸恨铁不成钢,“亏你还是个男爷们,竟是用脚后跟想事的。你也不思量思量,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若是不装得硬气些,岂不天天遭人欺负?尤其是遇上你这般没事找事之人!”
梁琨气结:“儿子在您心里就这般不堪?”
“你以为呢!”如妃瞪他一眼,“我早就瞧出来了,你跟你父皇一个样,在女人这方面,没心没肺!”
梁琨:……
他活到二十来岁,正经女人还没经过呢,怎么就断定他在这方面是没心没肺之人?简直冤枉透顶!
如妃一边回想着儿子的话,一边重新打量黛玉,竟是越看越可怜得紧。尤其是见她较之上次似乎又清减了些,忍不住心里酸酸的,忙拉过她来,感叹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黛玉可不知如妃的心思,一听这话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好在张氏精明,趁机接过话来提醒道:“如妃娘娘的意思是,林姑娘的舅舅家被抄了家,你也被连累其中,为那事东奔西走的,受委屈了。”
黛玉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不快。什么叫“为那事东奔西走”?她除了回趟京城,并未腆着脸皮东家求了西家求,一切都是梁琨在暗中相助。于是,她肃了脸色,认真解释道:“夫人误会了,舅舅家之所以受此严惩,多半是自律不够,辜负了皇恩,理应受罚。至于黛玉,却是个不中用的,每日只知长吁短叹,求神拜佛,其余的,竟是无能为力呢!”
如妃也听出了张氏的话中有话,心中正不舒服,没想到黛玉的回答却是不卑不亢滴水不漏,不觉心中大喜,感叹道:“你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倒是个明事理的。若是换了旁人,定会怨天尤人,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难为你了!”
张氏在一旁冷笑道:“不亏是史老太君调理出来的外孙女儿,就是会说话。要是换了我们雨莲这直肠子的孩子,指不定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一直乖巧地静坐在旁边的宋雨莲冷不丁躺枪,顿时有些气恼,心中十分不满舅妈把她当枪使的行为,急忙起身指天发誓道:“舅妈,天地良心呢,这事儿若换作是我,也定和林姑娘一样深明大义,绝不敢怨天尤人!”
张氏听了,气得瞪她一眼,喝道:“你这孩子,大人说话,岂有你小孩子插嘴的地方?还不快闭嘴!”
宋雨莲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只得没好气地坐下,低头生闷气。
黛玉冷眼旁观,不觉暗自心惊。心想,这张夫人乃是霍大夫的母亲,按理说也该如霍大夫一样明理通达才是,怎么无缘无故的竟是句句针对她呢?她并没有得罪她呀!
如妃心中也不痛快。本来,梁琨这些年一直在霍家习武生活,张氏待他亲如己出,她内心是十分感激的。所以自打她过来就三天两头地往她家赏东西,还准许她时常来绮翠山庄转转。没想到,今儿却不知犯了什么邪,竟如此尖厉起来。难道,她知道了自个儿儿子想求娶黛玉一事?所以她才会对黛玉有敌对情绪?
这样一想,如妃竟是有些明白了。怪不得霍俭昨儿来求时一再叮嘱先不要告诉他母亲,待事成之后再说,原来症结在这里!
可话说回来,这张氏凭什么不满意黛玉?难道就因为黛玉的舅舅家才被抄了家,怕被连累?如此一想,如妃竟又来了气。毕竟黛玉这事儿,她儿子梁琨也参与其中,连他儿子都不嫌弃黛玉,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起黛玉来?
如妃越想越不痛快,脸色也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厅内众人不明就里,还在不冷不热地说着闲话。尤其是张氏,好容易有机会见着黛玉,岂有不探探虚实的道理?于是,强自堆起笑意问黛玉:“听说林姑娘到咱这清枫镇是为了养病?可是一直在俭儿那里看诊?”
黛玉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点头道:“的确如此。”
张氏冷笑道:“林姑娘乃大家闺秀,怎么好抛头露面到外面去瞧病,我竟是有些不明白了!”
黛玉也冷笑道:“的确有些不便,所以我每次去医馆都是扮成男子模样,这样省去不少麻烦。”
“女扮男装?”张氏倒没想到这一点,愣神之后方笑道,“林姑娘真是足智多谋啊,这样的法子一般人可想不出来。就算想出来,也做不出来,我这老婆子倒是佩服得紧!”
黛玉微微一笑,懒得再接话。旁边的如妃却早已笑出声来:“张姐姐说得对啊,这丫头瞧着柔弱,鬼点子倒是不少。依我说,这个法子就很好,一则避免了两相尴尬;二则,少了诸多麻烦,竟是两全其美的妙计呢!”
张氏被噎得心口一窒,着实有些气恼。但这说话的毕竟是如妃,她得罪不起,只得尴尬地笑笑,端起茶来饮了一口权做缓和。
一直在旁边生闷气的宋雨莲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有次到医馆里寻表哥,竟是见过黛玉姐姐的,当时姐姐就是男子装扮,我还说呢,谁家的小公子竟这般俊俏,没想到竟是个女儿身……”
“雨莲,你又胡说了!”张氏气得瞪了宋雨莲一声,喝道,“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别瞎掺和。”
“舅妈——”宋雨不高兴地撅起嘴,“您今儿这是怎么了,老是斥责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又不是胡蒙乱造!”
“行了,舅妈都知道了,赶紧闭嘴吧!”张氏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可惜宋雨莲窝了一肚子火,压根都不想理会,只拧过身子委屈巴巴地红了眼圈。
如妃在一旁笑着劝道:“张姐姐,不是我说你,小孩子家实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何必怪她呢,看吓着孩子!”说完,点手唤过宋雨莲,也坐到她身边,笑道,“别怕,有我在呢,看你舅妈敢不敢再小题大作地喝斥你!”
几句话,说得宋雨莲立马破涕为笑,亲昵地挽住了如妃的胳膊。下首的张氏吓得赶紧咳嗽一声提醒她规矩,可宋雨莲也上了拧劲儿,偏不理会,反而越发挽得紧了,张氏气得扭过了头再不愿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