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将军耍流氓了吗》江南斐然

3、送伞

　　谢棠忽然正了正神色：“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显露于人前，想必不久皇帝册命你的诏书会下来，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以后行事都在明处，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少年眉目认真，嗓音温润，两人眸光相撞，林初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谢棠看着少女的眼睛微红了脸。

　　还是对她多关心关心吧，听小丫说女人爱而不得都特别难受的，厨房王大婶家十岁小女儿的暗恋对象娶了媳妇，要吃二十碗牛杂面才能好。

　　谢棠默默地想。

　　“不要让我为你操心。”

　　林初复杂地看着谢棠，这人哪里来的自信，分明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他而起的好嘛，自己一个挡刀的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不过以后就有双份的俸禄可以拿了，以后与贫穷不再有缘分，林初想想就笑眯了眼。

　　谢棠看着林初的笑容，越发坚定了要对她好一点的想法。

　　屋外阳光明媚，繁花耀眼，院内尽是桃花颜色。

　　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天色就阴沉起来。

　　微凉的风如水，吹皱了谢府的花花草草，微雨如烟如雾，缠缠绵绵的下了起来。

　　林初从暗卫营回府，细雨淋湿了双肩，进屋换了身衣服，出门时碰到了谢夫人府里的两个小厮正要出府，随口问道：“有什么急事非得下着雨出去？”

　　小厮见是林初，忙行了一礼：“世子进宫读书没有带上马车，眼见着下了雨，小的们收拾收拾套辆马车接世子回来。”

　　“那你们快去吧。”林初点点头。

　　“那么娇气做什么，谢棠是个男儿，淋些雨也无妨。”林初回头，只见谢夫人带着杜若款款走来，众人忙行礼，谢夫人免了礼，温温柔柔地笑道：“阿初回来了，忙完了去我那里坐坐，晚膳备了些你爱吃的菜。”

　　林初心里倍感温暖：“那林初今晚就不客气了。”

　　两个小厮有些为难，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初见状，良心回来了一点：“季姨，谢棠身子弱，还是派人去接吧。”

　　谢夫人瞧着林初，真是越看越满意，挽着林初的手，心里的念头却一转：“阿初真是体贴，也好，只是这会儿我要这几个小厮有急用，要不，阿初帮个忙，去接接我那不成器的小子？”

　　终于到了报效谢府的时候，作为免费劳动力的林初当然义不容辞的答应了。谢夫人抿嘴一笑，一旁的杜若见状忙递来了伞，林初把伞撑开，朝着谢夫人拜别，转身走入茫茫雨幕中。

　　谢夫人目送着林初远去，嘴旁还挂着温柔的姨母笑，喃喃道：“儿呀，为娘的就帮你到这儿了。”

　　谢棠正在临摹一幅字帖，目光却十分涣散。屋外下了雨，几位皇子和世家公子都有些躁动，但看看台上眉目冷厉的夫子，还是强行按捺住性子，乖乖在屋内习字。

　　屋内十分寂静，夫子下了台，走到谢棠身边，谢棠正在出神，没发觉夫子已经走到了身后，修长的手指拈着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画下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

　　“谢棠，你在干什么！”身后夫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谢棠一哆嗦，回过神来，清冷的眸子里盛着不悦，面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来。

　　夫子恨铁不成钢，抓起一旁丞相公子李瀛旁边书童的字：“瞧瞧，一个书童都比你字练得好，你原来的才气哪去了，这样下去，以后如何能成才？”

　　那书童却低下头去，面色有些惶恐。

　　其实像谢棠这样身份的世家公子，无论荒唐成什么样，都有家族支撑，享受家族荫蔽。学业有成不过是锦上添花，对那些公子哥们可有可无。

　　只是谢棠不一样，谢棠十二岁中秀才，所有人都以为谢棠前途不可限量。

　　昔年谢棠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揽手可摘星月，鲜衣怒马，让整个长安为之侧目。当时的帝师萧朗曾对其写过的七言赞不绝口，并称假以时日，谢棠会成为冠绝天下的一代名臣。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世家弟子出游时，谢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簸钱投壶，斗花斗草，从不失手，是众人争相追捧的存在。

　　但所有的光芒都在天启二十九年的宫宴里寂灭了，一场变故，让曾经鲜衣怒马的的少年郎却再也离不开汤药。

　　谢棠从此，褪去一身骄傲。

　　往事回首时只会扯痛伤疤，谢棠自嘲一笑，也明白授课的唐夫子是好意，于是把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做派收了起来，认认真真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去了门外。

　　这可把唐夫子气得不轻，他本是个惜才的人，不愿看明星就这样陨落，才对谢棠处处加以鞭策，只是没想到谢棠自甘堕落，只能叹气怒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台下的皇子世子们都捂着嘴偷笑，到了下学，夫子拂袖而去，一旁人一窝蜂地涌到门外，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谢棠的英勇事迹来。

　　五皇子搂住谢棠的肩，语气充满了敬佩：“这可是上书房的铁面夫子呀，被你气成这样，都没罚你，你可真行。”

　　“估计夫子看到谢棠的脸，不忍心下手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他们倒也没有恶意，都知道谢棠素来行事率性，每日在枯燥的书房里唯一的乐趣就是看谢棠让夫子吃瘪，纷纷凑趣开起了玩笑。

　　谢棠不理会他们的打趣，目光瞟向远处，却怔住了。

　　少年们看谢棠的神色有异，也纷纷朝前方望去，只见一高挑的女子正撑着油纸伞朝书房门口走来，少女身材窈窕，脸上戴一银色面具，却清晰地勾勒出了脸部清丽的轮廓，一袭青衣上绣着一枝修竹，裙摆利落，脚步不紧不慢。

　　良久，谢棠眨了眨眼，只觉得那脚步走到了心上。

　　“快瞧那个姑娘，虽看不清长相，但一定是个美人。”

　　“身段真好，真像个仙女。”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众人议论声嘈杂，谢棠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股不悦来。

　　明明人家有意的是我好吧，哪是你们这些为色所迷的人能够肖想的。

　　五皇子三皇子摩拳擦掌，准备上前一探美人真容：“我俩去问问美人名花有主了没？”

　　“我的。”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惊异地发现竟然是面对男女爱情素来沉默的谢棠。

　　一向娇弱的小世子捍卫主权时却丝毫不含糊，甚至飙起了脏话：“都滚一边去，瞎看什么看。”

　　众人唏嘘。转眼间小娘子已经走到了门前，声音清灵：“世子，我来接你回府。”

　　谢棠只觉得心口处有只蜜蜂在爬，酥酥麻麻的，细雨蒙蒙，面具下少女的眼睛好似蕴了星光。

　　心跳有些快，谢棠轻声应道：“好。”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五皇子觉得自己成了棵柠檬精，气愤地哼了一声。

　　“都看什么看，快回家吃饭去。”三皇子叉腰成茶壶状，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是为了兄弟情谊，还是出声散了众人。

　　少年们嘘声一片，但还是很知趣的离开了。

　　林初惊觉自己只带了一把伞，不由有些愧疚，对着谢棠道：“世子，我不撑也没事，您自己撑着就成。”

　　“无妨，”身娇体弱的谢小世子觉得表现自己的时候到了，从林初手里接过伞，颇有男友力的说：“我们两人共撑就好。”

　　见谢棠坚持，林初无奈，只好钻进了伞，把伞往谢棠的方向推了推。

　　谢棠唇角勾了勾，不动声色地把伞又移过去。

　　两人撑伞并肩而行，细雨打湿了长安街，朦朦雨雾中四周都无比安静，谢棠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太快，几乎能听到声音，不由轻咳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林初关切的声音响起：“早就让你一个人打伞，真着凉了又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你看看，都淋湿一半了。”

　　“我没事。”谢棠懊恼地咬了咬唇，本来想当个男友力爆棚的深情男主，却反过来被别人撩到了。

　　果然她还对自己留有余情，谢棠心想，要真是被那些纨绔子弟调戏了，心里一定很难受，还好自己今天出手相助。

　　蓦地，一双纤长温暖的手探上了谢棠的额头，谢棠一惊，有些恍惚，耳边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没有发热，不过回府还是要找个大夫瞧瞧才好。”

　　谢棠顿时觉得人生都巅峰了，心满意足，语气也变得软糯：“嗯。”

　　这样一直被别人撩也挺好的。

　　其实林初这个人吧，除了有些爱对别人耍流氓，其实还挺好的。毕竟她从来没有调戏过自己，还一直默默保护着自己，虽然一直戴着面具，可能长得丑，但找媳妇还是要务实一点，林初这样能对自己好的就不错了，大不了以后我做家里的门面担当好了。

　　谢棠从小看着父亲在母亲面前的低下地位长大，一心想找个温柔听话的媳妇，他偷偷望了望林初，越来越觉得满意。

　　只要她开金口，对自己表明爱意，我就答应她。

　　谢小世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正当谢棠内心关于情愫的种子破土而出，即将长成参天大树时，耳边传来了林初清冷的声音：“世子，侯府到了。”

　　这破路这么短，谢棠在心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