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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大仇得报 ...

  •   两个月后,无影门。

      全若之得通报说沈默回来了,正在祠堂给他爹娘烧香。他急急赶过去,见叛出师门的二师弟沈戈也在,伪作笑意的脸色冷了冷。“六师弟!你终于回来了!我与你姐姐可想煞你了!”

      沈默磕完最后一个头,站起来将香插上,摸摸他爹娘的灵牌,许久才回过头来,冲全若之微微抱拳,“大师兄别来无恙。”

      旁边门人提醒沈默:“六师兄,要叫掌门师兄了!”

      沈默像是没听见,对全若之说:“大师兄,劳烦将台面上的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全若之脸色怔了怔,“你才刚回来,不急着说话,先回屋休整休整,我们晚上一起吃家宴再说话不迟!来人……”

      “大师兄!”沈默冷冷道:“我爹娘怕是一刻也等不起了,请大师兄即刻召了人过来吧!”

      ……

      全若之挥挥手,让门人去请。

      沈默又转过头去,轻抚他爹娘灵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爹娘,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这时,沈颜到了,冲过去抓着沈默的手:“默儿!”

      沈默抽出手,“姐姐!”

      沈颜得报一路哭着过来的,她六年前派了沈戈去寻沈默,一去无音信,也不知他们是否碰面,是否看到了她的信。“你怎么不写封信给姐姐?一去近九年!让姐姐想的好苦!”

      沈默心里还在埋怨他姐,又怕打草惊蛇,故而与二师兄碰面后也不曾与沈颜联系。

      沈颜哭了一会儿,看向沈戈,“戈儿,你也回来了!”

      “大师姐!”沈戈抱拳作揖,声音有些哽咽。沈戈是孤儿,还在襁褓中时被人遗弃在山门外,前任掌门沈万夫妇便收了他做义子,跟了沈姓,取名沈戈,与当时年余九岁的沈颜一同长大,沈万掌管一个门派,琐事繁多,沈万夫人那些年身子不好,无心经管小儿,沈戈可说是沈颜一手带大的,故此他视沈颜如母如姐,就算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也对她恨不起来。

      “这位是?”沈颜才看到站在沈默背后的少年郎,少年郎上前行礼:“姐姐!”

      沈颜讶异,这又是哪里跑出来一个模样如此俊俏的弟弟来?

      沈默拉了一下沈星,让她别乱说话,沈星笑笑继续站去沈默身后。

      “这是我收的徒…义…,姐,这是我在山下的亲人!”沈默不晓得如何介绍沈星,说徒弟,事成后要娶她时如何开口?说义弟后面也懒得解释,说是亲人最为恰当,也没有欺骗沈颜。

      “亲人?”沈颜以为沈默已不将她当亲人了,心下又痛又悔,不由又哭起来。

      这边正认亲,门外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挤满了祠堂,都甚是欢喜的拉着沈默叫“默儿”,“六师弟”,“六师兄”。沈默一一回礼,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敛容说正事。

      “各位同门,今日沈默请你们来,是想说一件事,这事关乎我爹娘的死因,还望各位听后能为沈默做主!”

      大师伯说:“默儿,你有事尽管说来,我们自会为你做主!”

      “默儿多谢大师伯!”沈默冲大师伯深深一辑,挺身继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却也简单。诸位只知我九年前突然离家出走游历,却不知我是被人下毒丢出了山门!此毒害我昏迷半月有余,再醒来时已到湘西境内。”

      “何人下毒害你?!”一个声音问道。

      “那下毒之人,正是大师兄全若之与我亲姐沈颜!”

      众人听闻此言轰然炸锅,都不敢相信。

      “你有何证据?!”有一声音大声问道。

      “我就是证据!”不待沈默回答,沈颜站出来说:“我就是证据,鸡汤是我熬的,毒是掌门师兄下的,人是八师弟送出去的!”

      大师伯怒指沈颜:“你!你们!为何要害亲弟弟?!”

      沈颜苦笑:“掌门师兄自然是为了掌门之位,我……我当年昏了头!默儿一直说他无心此位,想去游历天下,师兄说不如将他偷偷送出去,一来,默儿走了,大师兄自然而然成了这位子的接班人,二来,也省得众位同门为了这掌门之位伤和气,三来,师兄说他只有得了掌门之位才有资格娶我,若不然,他便要下山去,终身不娶。我当时爱慕师兄至深,哪里舍得一辈子见不到他,况且师兄一再向我保证不会伤到默儿,只是将他迷晕送出去,按默儿的性子,被最亲近的人赶出师门,必定伤心失望,心灰意冷,不会回来,我便答应了…”

      “颜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大师伯是看着沈颜姐弟长大的,他自己未娶无子,已是将她姐弟当成亲生儿女,乍闻此言,心里的失望痛惜只怕不比沈万夫妇少。

      沈颜既已说开,便擦了把泪继续说:“六年前一日,我午夜梦醒,见师兄不在身边,便去寻他,在书房外听到他正与一人说话,说京里的路已铺好,让他只管安排后续事宜。我闻言大惊,我派百年来祖训,门人不许过江,师兄竟与京中人往来!师兄武功高我甚多,我怕被发现不敢再听,心里打定主意趁他不备,翻翻他的书信,看他违背祖训做甚。

      我翻查几月无果,正待放弃,却在为师兄收拾文书时无意间发现一个暗格,暗格里藏了师兄多年来与京中人的书信往来,其中几封详述了他们密谋杀害我爹娘的事宜,我这才知道,我爹根本不是寿终正寝,我娘也不是伤心过度,他们都是被师兄害死的!那药是从皇宫大内出来的,民间无人见过,也查不出来。我悲痛欲绝,想与大师兄同归于尽,可那时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稚子无辜,我心不忍,只好寻到了戈儿,让戈儿去找默儿回来报仇。戈儿一去近六年,与默儿都是了无音讯,我以为他们都已被害了,暗下决心待我儿成年,必要手刃仇人!”说着怒瞪全若之,全若之盯着沈颜,脸上神情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八师弟见掌门师兄不说话,站出来对沈颜微微一揖,语调平静的说:“大师姐,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你恰好就撞见了掌门师兄与人密谋,又恰好发现了暗格,暗格里又恰好有书信。且不说以你的武功,靠近书房十步以内大师兄就会发现,就说大师兄若做了那些歹事,为何还要留着自己的把柄放在书房?为何不当即毁了去?”

      “这…”沈颜自问所言句句属实,可她无法自证。

      “因为他要留着这些证据,方便以后一方不成,倒戈另一方!”沈默接话道:“大师兄打的好算盘!这边与四皇子勾结,那边留着大皇子这条退路。先帝明令禁止众皇子与朝臣结交,更遑论与江湖人勾结,大师兄留着这些书信,想着有一日若四皇子呈现颓势,他好拿着证据去投靠大皇子,大皇子若得了这些证据,必能给四皇子一记重击,无论他两谁胜谁败,大师兄都有从龙之功,皇子坐朝堂,大师兄坐江湖,一人把着一片天下,好不风光,是吧,大师兄!”

      全若之一直不说话,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是那派掌门作风,丝毫不为这些指责所动。此时沈默指名问他,他淡然的说:“你又有何证据?”

      “我的证据可不少!”沈默斜嘴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叠书信,“你是想先看你勾结四皇子的?还是想先看你投诚大皇子的?”说着将书信递给大师伯,“大师伯,你看看这些可是大师兄的笔迹和他的私印?”

      大师伯脸色已是铁青,接过一一细看后又传给其他师弟看,众人看过一圈,大多都怒目而视全若之。全若之已不似先前冷静,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摩抚腰间掌门玉佩。

      大师伯见众人都看完了,怒斥全若之,“若之,你有何话说?”

      全若之放下掌门玉佩,接过那些书信看了看,“我无话可说!”

      “那你是承认了所犯罪行?”

      全若之不置是否,问大师伯:“大师伯,你可知九年前我派多少人?每年产粮多少?田地铺面收租多少?人均吃用多少?门下弟子每月月钱又是多少?”

      大师伯常年沉迷修道,门派俗事一概不知,此时听全若之问,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说话。

      八师弟接道:“九年前,我无影门全派上下人口一千七百八十五,名下田地产粮三十万余斤,瓜果蔬菜十三万余斤,收租不足两万两,门下弟子并无月钱,每日米粮不足半斤,练功之余还需务农,以务农所得填补不足。”

      全若之赞许的看看八师弟,“如今呢?”

      “如今人口五千二百一十八人,食粮翻三倍,各类营生所得银钱翻十倍,内门弟子每月月钱二百文,外门弟子每月一百文!”

      “这就是我所做所为之缘由!”

      “全若之!难道你想说你杀师灭祖,勾结皇权,只是为了将门派发扬光大?”沈颜怒斥道。

      “难道不是吗?!”全若之吼了沈颜一嗓子,让沈颜当即愣住,这九年来,全若之虽对她冷冷淡淡,但也未曾疾言厉色过,今日这般吼她更是第一回。

      “那你为何要杀我双亲!”

      “师父年事已高,又墨守成规,我屡次三番规劝他,为了让门人吃饱,不该再守着那条不通情理不给过江的祖训,师父不听,我便提议与他一战,若我胜了,他便听我的,若他胜了,我便再不提那些话。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打不过我了,不肯应战,我也是无法,才用了那药,师父走得安详,并未受一丝苦痛。”

      “不是你死!你如何知道我爹不痛!”沈默听他承认杀害沈万,已是怒火中烧不发不快了。“那我娘呢?你是如何害她的?”

      “师娘并无武功,又从不管派内诸事,并不妨碍我,我为何害她?她真的是悲痛过度去了的。”

      “你撒谎!”沈默并不相信全若之的话。

      “到了此时此刻,我谋杀亲师的罪名都认了,又何必抵赖师娘的事?师父师娘待我如亲子,我等了十年,看他们老迈了才动的手,不是我,师父也没有几年时间了。”

      沈默手指已掐得掌心出血,听全若之将杀师一事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又毫无愧疚之情,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手刃他!沈星在他身后轻轻握了握他的拳头。

      “六师弟…默儿…若是你当这掌门,我派能如今日这般模样吗?”

      “你既已认罪,废话少说!纳命来!”沈默再忍不住,提着佩剑冲向全若之。

      全若之从得知沈默回山那刻开始就已经在戒备了,此时侧身避过沈默的剑,飞跃出门。两人在祠堂外电光火石间,八师弟突然冲向沈星,沈星得沈默告诫,也是一直戒备着,此时挥剑挡掉八师弟这一击,两人也越出祠堂酣战。八师弟虽然是内门弟子,但于武学一道上并无天赋,倒在经商算账上无人能及,故而全若之将他纳在麾下,助他一臂之力。

      沈戈本欲帮沈星的忙,但看她平日里娇娇滴滴的,打起架来却是迅疾如风,出手狠辣。不过十几招,便将那八师弟打出败像。

      八师弟本欲趁沈默被缠住的时候,将沈星捉了,无论全若之胜败,都是一条后路。没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来却是难缠得很。八师弟见打不过,准备跑,沈星眼疾手快,再不恋战,一剑砍掉八师弟的剑,将他捉了。

      沈星回头看沈默那边,见他并没占上风,就要过去帮忙,沈戈拉住她,“让他自己报仇!”沈星只好站着干着急。

      沈默三人上山时还是未时初,此时已是酉时末,沈默与全若之已酣战两个时辰。余下诸人都在旁观,并未有人上前参战。天渐渐黑的看不见了,有人燃起火把替二人照亮,发现全若之脸上已见颓色,沈默还是敛容肃穆,步步紧逼。沈星知道他师父要赢了!

      果然,沈默使出狩猎时打猛兽的步伐,跃至空中,改刺为斩,迎头劈下,全若之本就比沈默大了二十来岁,这些年又疲于南北周旋,与武术一道上并无多少进益,不像沈默,心怀深恨,每日除了务农做饭便是带着沈星在后山苦练,加上不时入城行窃,武力已是今非昔比。

      全若之被沈默的剑压得跪下,地上渐渐显出深坑,就在沈默要劈头而入的时候,一直未说话的四师叔五师叔一齐出手救下了全若之。

      沈默收剑冷冷的看着他二人:“两位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四师叔有些惭愧:“默儿,我们知道你报仇心切,可你若杀了若之,这无影门全派上下五千多口人怎么活?”

      “四师叔放心,我已与当今皇上达成协议,如今的产业不动,不得再扩张,以后按官府规定缴纳税银,无需再多交之前四皇子那一份,门派里不会越过越回去的!”

      “你与当今皇上有协议?你又为他做了什么?”

      “不像全若之一样伤天害理就是了!”

      “你如何知道皇上会守信?”

      “四师叔,我们做正经生意,缴正经税钱,要皇上守什么信?该守信的是我们,我已答应皇上不得再扩张势力,不再与任何官府勾结,江湖事江湖了!我们不碍着他,他管我们做甚?!”

      四师叔这些年过惯了好日子,听沈默这样说,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比如今差,那谁当掌门他都无所谓了,便撤剑站回了大师伯后面,大师伯鄙了他一眼。

      “五师叔?你又是为何?”沈默问还站在全若之身边的五师叔。

      “默儿,五师叔这些年也为若之做过一些事,与他已是休戚相关,你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师叔只能先下手为强,今日搏一搏了。”

      “五师叔可与我爹娘之死有关?”

      “绝无干系!师叔发誓!”

      “那你做过什么,默儿不关心!”

      “当真?”

      沈默冲场上所有人抱拳道:“今日沈默只为爹娘报仇,并非为了夺这掌门之位,只要与我爹娘之死无关之人,无论之前做过什么,沈默一概不管不问!还有人要站在这全若之身后的吗?!”

      五师叔退了回去,场上无人动了。全若之见状仰天大笑,以剑撑地站起来,“我全若之一心为了无影门,兢兢业业八九年,到如今,竟无一人念我的好!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吃好喝好的时候无比殷勤攀附,如今见我势败,都跑得比兔子还快!哈哈哈………全若之啊全若之!你究竟为了谁!”说完一个回身,往树林里跑去,沈星要追,沈默拉住她,“他跑不了!”

      沈星便罢了。

      大师伯惭愧的走过来,“默儿啊,师伯……哎!”

      沈默微微一笑,“无妨,都过去了!”

      “那如今谁当这个掌门?”大师伯问。

      “你们谁想当就当吧,我不当!”沈默说完走到沈戈面前,“师兄,要活口!”

      沈戈点点头,往林间去了。

      沈颜走上前,沈默看了看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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