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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星儿若有喜欢的人了,会告诉他吗? ...

  •   师徒这边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穆清却有了成家的念头。

      年后梁夫人坚持要赁个小院儿搬出去住,说她已能自立,不好一直烦扰恩公,也怕连累了穆清的名声。穆清连说不在意不怕,梁夫人却是有主见的,自己不好出面,托老仆四处留意安静些的地段是否有闲屋出赁。老仆四处打听了几天,有是有,地段都不太好,怕她母子二人独住不安生。穆清见梁夫人主意已定,再难挽留,便自个儿留心他家附近是否有好的去处。

      那日晚间与同僚吃完饭归家途中,正好看见有顶小轿子带着几辆载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从巷子里出去,同僚中有多混迹于烟花柳巷之地的,看出那是莲花楼前年花魁依依的轿子,说这依依不是被人赎身了吗?这大晚上的匆匆忙忙是要去哪里?同行的人闻言插科打诨说些京里贵人养小的趣事,穆清便留了意。

      过几日打听出原来这依依确是去年被人赎了出来,一直养在穆清家后方的小院儿里,不料前些日子被那贵人的正房夫人发现,又哭又闹的要他家老爷将人赶出去,不然她就要上吊自缢,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他家老爷宠小灭妻。那老爷没办法,只得偷偷连夜将人挪走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赶了出去,还是换了地方藏起来。

      穆清去看过那处宅院,也是一进的小院子,比穆清家要小,但于梁夫人母子来说却是正好。

      穆清怕梁夫人忌讳那里藏过娼门,不愿意去住,梁夫人却丝毫不介意,她自嘲的说她现在的身世也没清白到哪里去。穆清要她千万不要自轻自贱,人但凡开始自轻,就是清清白白,旁人也敬重不起来的。梁夫人有些傲骨,深觉此话有理,再不说那样的话。

      穆清便出面将那屋子赁了下来,一应物什都是现成的,穆清将私用之物全部换掉了才将梁夫人母子送过去。梁夫人的绣活已在京城小有名气,虽出品慢,但人就是这样,越难得到的东西越想要,梁夫人出的越慢,买家出的价越高,绣品已是订到年后了。听穆清说起这院子的租价,也是负担得起的,便开开心心的搬过去住下了。

      家里一下子又只剩穆清与老仆大眼瞪小眼,安静得有些不习惯。穆清怕梁夫人被人说闲话,起初还不太敢去拜访她们,后来实在忍不住这寂凉,还是去了。梁夫人见他来,问他为何迟迟不来做客,思齐一日念叨了他几回。穆清将疑虑说了,梁夫人说她已想开,这天下间人人都长了一张嘴,都要吃饭说话,谁也管不了这么多口舌,不若索性不听,自己问心无愧,活的自在才是真。

      穆清听完有些惭愧,觉着自己白读了这许多年的书,竟不如一个深闺妇人豁达。自那以后,他便三不五时的就去串门,后面去的越来越勤快,有时下值了干脆不归家,直接去梁夫人院里吃饭。梁夫人母子都高兴他去,穆清便去的更频繁了,渐渐觉着梁夫人这院里才有家的意思。

      沈默师徒也跟着穆清去梁夫人院里吃过几次饭,看穆清神情举动,已是将自己当了那院子的男主人了。沈默偷偷跟沈星说,他穆叔叔可能想成亲了。

      果然,穆清休沐这日,一大早跑过来说有事要跟沈默商量。沈默师徒平日里都起的晚,穆清敲门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各自被窝里躲春困,沈默迎他进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么大早饶人清梦!

      穆清像是一晚上没睡,胡子拉碴,衣袍也不似换过,张嘴还有一股味儿,沈默嫌弃地端来青盐要他好好漱口!沈星闻声也起来了,也没得女儿家该有的避讳,披件外袍散乱着头发就来问穆清早安。

      穆清看他师徒旁若无人的互相梳头,有些羡慕又觉着有些怪异,“星儿,你这么大了竟还不会自己束发?”

      “不会。”沈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换过来给他师父梳。

      “贤弟,你也不会?”穆清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会,只是这齐人之福,不享白不享。”说完瞟瞟穆清,“你可是羡慕我有徒儿孝敬?”

      没想到穆清承认道:“羡慕!羡慕你们好多年了!所以为兄昨晚想了一夜,下定决心了!”

      “要求娶梁夫人吗?”沈默丝毫不意外,穆清却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穆叔叔,师父早就看出你对梁夫人有意了!”沈星看他们有话说,自己尝试着给沈默束发,扯得沈默头皮疼,无声“嘶…”了好几声。

      穆清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沈默将一个男子汉养得有些娇气了,十四五岁都有当爹的了,他家小孩却天天粘着他,且连束发都不会。但这话说出来沈默必是要打他的,他不敢说,此刻也没心思说。“那你觉得我求娶梁夫人可有胜算?”

      沈默反问:“你自己如何认为?”

      “我也不知,所以昨晚整夜未眠。这事办起来不容易,一来,我怕梁夫人不同意,要多想些话来说服她,无论她以什么理由推拒,我都需想好应对之策,才有把握成功。二来,是朝中,你也知道,宋大人许太傅等人,这些年没少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一直不松口,甚至为了让他们死心,假意流连风月之所,弄坏了自己的名声,这才让他们有所顾忌。如今我若娶了旁的女子,不好交代…得想个对策…”

      朝堂之事沈默帮不上忙,也懒得想,他知道穆清自有对策。至于梁夫人,“穆兄,你如何就笃定梁夫人会推拒你?”

      穆清倒是没想过梁夫人会有一口应承下来的可能,此时沈默这样一问,他倒是意识到了,怎么就没想过梁夫人说不定也乐意嫁与他呢?如何这般没有信心。“那贤弟是认为梁夫人会同意了?”

      “不会!”

      穆清糊涂了,“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又说我想太多,一会儿又自证我多想是对的,你究竟是如何认为的?你给愚兄说实话,愚兄也就你一个可商议之人,为了一早出城来找你讨个主意,在城门边冻了个把时辰!”

      沈星这时已给他师父束了个歪歪扭扭的发髻在头顶,沈默一起身就散了,索性一把扯下发带子随意在绑在脑后,走到穆清身边坐下,“穆兄,梁夫人丧夫不到一年,又是那样被人诟病的方式,我猜想她是不会答应与你结亲的。”

      沈默能想到的,穆清如何想不到,“那我能告知她我的想法吗?也好让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去。”

      沈默也是光棍一条,哪里知道穆清该不该表明心意,两人干瞪眼,没个定论。

      半响,沈默说:“就怕你说了,她又不同意,以后就生分了…”

      穆清也有此考虑,实在是愁!

      末了,穆清主意没讨到,饭也没吃,又失魂落魄的走了。

      沈星端了早膳进来堂屋没看见穆清,问他师父穆叔叔为何不吃饭就走了?他不是最喜欢来我们家混饭吃吗?

      沈默说,他如今有更想去的地方了。

      北地虽已入春,大风吹起来还是寒凉,尤其是早晚。既然穆清回去了,两人就将早膳端进灶房吃,暖和些。

      沈默喝着粥,若有所思,半响问沈星:“穆叔叔想娶梁夫人,但梁夫人刚丧夫不足一年,想是不会同意的,他苦恼该不该表明心意。星儿,你怎么说?”

      沈星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听她师父问她,有些好笑,“师父,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如何会知道呢。”

      沈默换个方式问:“星儿若有喜欢的人了,会告诉他吗?”

      沈星认真想想,“会!师父呢?”

      沈默沉默了一会儿,“不会吧…”

      “为何?师父不想让那人知道你的心意吗?万一她也喜欢你,也正不好意思说呢,那不是白白错过了?”

      沈默说:“那万一那人不喜欢我,我说出来了反而将她赶走了呢?”

      沈星笑道:“哪会有人不喜欢师父啊!师父如此英俊潇洒,本事又高,那人若是不喜欢师父,那是她没的福分,赶走了就赶走了吧!”

      沈默笑笑:“师父真有那么好?”

      “那是自然!”

      ……

      穆清回到家,想了想,与其这般苦恼,干脆直接说明了吧!要是梁夫人不同意,他就好好哄哄,万不能生分了去!沈默一个老光棍,他知道个屁,说不定就事成了呢!决心一定,穆清又风风火火的出门往梁夫人院子去。

      梁夫人母子已吃过早膳,在教思齐写字,见穆清大清早过来,有些讶异,看他的脸色也不甚好,以为出了什么事,心先提了起来。

      穆清进门看见梁夫人,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无影了,支吾良久也说不出干嘛来了。梁夫人更是慎重,将思齐打发去他自己卧房写字,请穆清在堂屋坐了,问穆清可是有大事发生?

      穆清看梁夫人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常定是吓到这个多经变故的女子了,忙说没有没有,一切都好,放心!

      梁夫人这才将悬了半天的心放下来。

      穆清心想自己再不说,梁夫人心里不晓得要转过多少心思,忙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我想娶你为妻!”

      梁夫人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天大的话,一点承转起合都没有,惊讶大过了羞怯,定定看着穆清好一会儿,突然起身回屋锁上了门!

      穆清傻了,他想过梁夫人或许羞涩答应,或许婉转回拒,没想到她直接甩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穆清呆在原地,追也不是,走也不是,不晓得这个情形该如何处理。

      梁夫人进门捂住胸口,待心跳缓下来,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细思穆清刚刚的话。

      她出生于没落世家,到她这一辈儿,家里已是与之前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家里就梁夫人与她爹二人相依为命,她爹也和梁先生一样,屡试不第,靠教书赚得几分薄银度日。虽日子穷困了,世家做派却是未丢,从小便培养她琴棋书画,梁夫人聪慧,样样上乘,于女工一道,更是出类拔萃。梁夫人的爹本想靠着她这身才华为她寻个好人家,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便足以。不想祖上犯的事,牵连至今,读书人家不欲与他家瓜扯,商户是末流,她爹又看不上,就那样耽误至十二三岁还未定亲,于民间女子,已是大晚,急坏了她爹,加上终年郁结,尽早早归了西,临终一句话也没留下。梁夫人一夜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介女流,办起丧事来十分不便,这时她爹在书馆的后辈梁先生挺身而出帮了她不少忙,办完丧事后又事事照应她,如此,三年丧期满,两人便结了亲,那年梁夫人十六岁。

      婚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说不上相亲相爱,倒也和睦,隔年便得了思齐。梁先生落榜几次,心灰意冷,听了人介绍,隐居于田野间,平日做些农活,给孩童启蒙,倒也能艰难度日,直至那屠夫寻上门。

      如今先夫过世不足一年,穆清便来求亲,梁夫人没想到他一个读书人,竟也做出这般莽撞之事!可他虽莽撞,梁夫人心里却除了震惊,并无不快。穆清常日往这跑,她也本着报恩的心思好生招待,从没往结亲那方面想,如今他突然提起,梁夫人自问是不抗拒的,又为这不抗拒对自己恼怒不已。先夫才被人害死,这厢她便动了改嫁的心思,莫非她真如村民所言,是个不安妇道的□□?可她先前还说过,不必听人言,要随心而活…梁夫人靠在门上天人交战许久,穆清等不到她出门,又不好说完求亲的话就不辞而别,想了想,只能去思齐屋里逗他玩,等梁夫人出来再说。

      快午膳时分,梁夫人终于开门出来了,穆清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给坐在膝上的思齐读书。梁夫人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心下更软。走过穆清身边,抱过思齐坐在旁边,轻声说:“恩公,可愿再等奴家两年?”

      穆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望着梁夫人,也不晓得说话了。梁夫人以为他等不起,更轻声的说,“若恩公等不及…”

      “我等得及!”穆清终于反应过来,高兴的跳起来,不知该如何行事才能表达他此时心中的畅快,一把接过思齐抛向空中,吓得思齐尖叫。

      两人刚说了这样私房的话,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自处,穆清便告辞说要去给沈默报喜,梁夫人轻轻“嗯”了一声,问“晚膳可过来吃?”穆清说当然当然!我接沈默师徒一起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高兴高兴!

      沈默师徒刚吃完午膳,穆清又来了,进门就抓着沈默的手说,“你懂个球!她答应了!她答应嫁与我了!”也不等沈默说话,穆清又嚷嚷道:“星儿,有剩饭吗?快快热来给穆叔叔吃!半天未进食,饿死了!”

      沈默看着边狼吞虎咽边傻笑的穆清,心里着实为他高兴!问他:“什么时候成亲?”

      穆清咽下饭菜说:“两年后,她要守孝三年。”

      “你可等得起?”

      “等不起也要等,我反正已是这般年纪了,不怕再耗。”

      “那朝中?…”沈默替他担心,两年时间能发生太多事了。

      “如今我已是定亲的人啦,先前那一套浪荡公子行径是不能再做了,宋大人他们若逼我太甚,我就辞官不做了!我娘子有那女工好本事,她能养得活我!嘿嘿……”

      沈默见他那没志气的样子,摇摇头,但也知道穆清只是这样说说,他必能想到周全办法的。

      三人一行到梁夫人院里的时候,梁夫人已将老仆叫来一起整治了一大桌菜,红着脸招呼各人坐下吃饭。

      沈星有些‘口无遮拦’的,“穆叔叔,这可是你们的订婚宴?”

      梁夫人闻言头快低到桌下去,穆清看看梁夫人,虽也不好意思,却喜悦更多,笑嘻嘻的说:“是的!是我与梁夫人的订婚宴席,吃过这顿饭,在座的就真正是一家人了!”

      “今后不好再叫梁夫人了吧…”沈默竟也打趣道。

      “这…我并不知夫人芳名……”穆清说完看着梁夫人。梁夫人低声说:“奴…妾姓秦,单字蓁…”

      “嫂嫂!”沈默起身抱拳郑重叫道。

      “婶娘!”沈星也有样学样的跟着作揖喊道。秦氏羞极,起身一一低头回礼。穆清在旁看得哈哈哈大笑,想是已很多年不曾这样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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