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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恭祝穆兄心愿达成! ...

  •   元宵节当天,沈默带着沈星早早的进城,给赵掌柜拜了个晚年,寻个小摊吃了元宵,闲逛至日暮,街市愈发热闹起来,沈默怕沈星走丢,照旧系了绳子在二人手腕上,正欲去猜灯谜,忽听有人喊“贤弟,贤弟!”声音颇为熟悉,沈默听着像是穆清,循声望去果然是他。

      只见穆清身着翠青长袍,腰系白玉带,头戴镶银冠帽,风度翩翩,哪还有半丝落魄西南荒民之像。

      穆清与友人交代几句,快步走过来,执起沈默的手,“贤弟!可好?!”

      沈默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事儿办成了,由衷为他高兴,“好!都好!恭祝穆兄心愿达成!”

      穆清满面春光,自然知道沈默能猜到他的大事已成,握着沈默的手不放,“贤弟!这功劳有你一份!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说如何?”

      沈默点头,穆清又抱起沈星转圈,沈默只得跟着转,场面甚为滑稽,穆清见他们系着手绳不方便,放下沈星道:“小侄儿胖了!”

      沈星红着脸笑,“穆叔叔,星儿八岁多了,您这样要让人笑话我了!”

      “管他人如何看!我们自己高兴就成!走!”穆清说着牵着沈星的手,往常去的酒楼走去。

      三人进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唤作秉文楼,据穆清说,京城富贵学子常往此处吟诗作赋,较量学问。沈默看穆清和掌柜熟络的样子,知道他在京城过的好,不由更为欣慰。

      众人落座,待小二退下关上门后,穆清起身对沈默深深一辑,沈默连忙扶住劝他坐下说。

      穆清坐下,还是抱拳对沈默道:“此次事成,全靠贤弟相助,此番大恩大德,我替几十万西南民众记着,贤弟日后但凡有所差遣,愚兄我定当竭力相报,绝不二话!”

      沈默回以抱拳,“穆兄客气了,小弟本就要上京,不过顺手之劳,不足挂齿,穆兄大可不必记在心上。”

      穆清还待再说,沈默止住他:“客套话不必再说,穆兄心思,小弟明白!”

      穆清也是爽快人,便不再赘说。

      沈默喝了一口茶问道:“穆兄是如何办成的?”

      穆清笑笑,“自然是打蛇打七寸,戳人戳痛处了,哈哈哈…我在西南考学时便知,这矩州刺史俞佩玖是吏部尚书秦明的学生,这回灾银被贪,灾粮被扣,秦尚书便是一概不知,也撇不清这身腥。而这秦尚书,是四皇子的舅父,四皇子与大皇子向来不睦,世人皆知,这大皇子又对其恩师许太傅向来恭敬,我便赌这许太傅定也为了大皇子来日能继位鞠躬尽瘁,要想对付秦明一派,借许太傅之手必是上选之路。

      我第一回入京,没有其他门路,便在入城当日直接寻到太傅府,让门人传话说西南矩州学子求见。若这许太傅对西南一事有所耳闻,必会对炬州二字感兴趣,果然,门人通传后不久,就有人领我进门,见的却不是许太傅,而是其一门寮,我知许太傅在不知我动机之前必不会亲自接见,我只有快速取信于人才不至被赶出门去功亏一篑,于是便将西南诸事一一详秉。话毕,那门寮问我可有物证,我自是没有,他又问我可敢亲书血书一封直呈御前,并在殿前作证,我来京城便是为此,自然一口答应。门寮当时未说其他话,只叫小厮带我下去好生安顿。

      我在太傅府一住就是十日,这十日间他们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并未再有人找我去问话。正当我急不可待准备强闯太傅书房时,那门寮告知我时机已到,让我将血书写好具名交给他,我那十日间已将这血书在心里打过几百回腹稿,临了自然是一挥而就。门寮看了看,带着血书出门去,嘱咐我整装静候,果然第二日便随太傅的马车进宫面圣了。

      许太傅并未言明是我主动找到他府上的,只说他下朝回府路上,偶遇路边一乞丐,身穿破烂单袍,不似寻常丐儿,更像是落魄学子。同为读书人,一时不忍,便舍了两个馒头给他,不想这学子抬头见是京官,馒头也不要,直呼要告御状,许太傅听完乞丐自述,觉得事非寻常,花了几日彻查了这学子身份,确实无疑,这才冒了大不韪带人上朝觐见。

      皇上听闻人都带过去了,不好拂了太傅面子,便准我面奏,我呈上血书,又细细阐述了西南详情,皇帝听后不语,也没人再问我话,我只得跪着听大皇子和四皇子两派各执一词,最后皇上让持中立态度的户部尚书李熙彻查此事。那李尚书不出三日便将一应物证呈上,皇上见证据确凿,处置了炬州刺史一干人等,派了户部亲自督管赈灾一事。年前听许太傅门下回传,灾银灾粮并一干物资已悉数到达西南,流民听闻也大多返乡,这事便算告了一段落了。”

      穆清一口气说完,沈默琢磨出一些细节来,看样子,这皇帝对四皇子要偏爱些,四皇子属下贪污一事,他也并不是一概不知。这户部看似中立,此回两三日便能收集出炬州刺史等人贪赃枉法的罪证,难说许太傅一党未从中出力。想必是大皇子早就收集了许多四皇子不法之事罪证,只待时机成熟,便一一拿出来扳倒对方爪牙。而户部此事办得如此迅速,其心已是昭然若揭,六部中卷入皇权争斗者,已有二部在明。此次皇帝不曾过问四皇子,也不曾处置秦明,许太傅一党却将户部暴露了出来,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若不是许太傅太蠢,就必有后手,此事于皇城之内这些人来说,不仅没有告一段落,反而才刚刚开始。

      穆清见沈默不语沉思,知他已是知微见著,也不多说其他。

      沈默顷刻回神问道:“这许太傅可是收了你当学生?”

      “我哪有那样福分拜在皇子师父的门下,是户部侍郎宋瓒宋先生见我义勇可嘉,许我会试前住在他府上温书,我现在这衣食住行都是府上所出,只盼将来会试及第,也好报答先生一二。”

      沈默知道穆清虽未明说,他这一生却是与许太傅和大皇子有扯不清的纠葛了。沈默为穆清为西南万民堵上了十年光阴,这穆清却为西南万民堵上了一生。若选对了便是大好,若选错……

      穆清知沈默通达,一切尽在不言中,撇开朝中事不提,问他们这几月都住哪?又做了些什么?沈默一句话就说尽了,“住城北菜农村里,整个冬日闭门不出,吃喝玩乐了。”

      穆清大笑,“倒也惬意!”

      穆清告知沈默宋侍郎府上住址,嘱咐他有事无事尽管找来,他常日在家温书,来陪他解解闷也好。

      沈默应下,也邀他有空去家里做客,不过还是不要常来,温书要紧。

      穆清又是大笑,只觉沈默这性格直爽,很是对他胃口,必得深交才是!

      几人一同吃了晚膳又闲聊许久,方才依依不舍道别。天色已晚,元宵节城门虽开至子时,沈默还是带着昏昏欲睡的沈星早早的出城家去了。

      冬去春来,天气回暖时,沈星早早的开始在院子前后松土,烧草木肥,准备种出个十几种瓜果蔬菜来。

      沈默已和赵掌柜商量着又去狩猎了一回,得来的银钱去陈嫂家买了各式菜种,几只小鸡仔和一只小猪娃。师徒二人雪化时的落寞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对这院子将来的光景都是信心十足。

      沈默对于种植养殖一道,毫无经验。沈星虽看过,动起手来发现全不是想的那么回事儿。两人先是跑了几次陈嫂家事无巨细的问,每次去,陈嫂家的几个鼻涕虫都喜欢围着沈星转,还时不时摸一把,陈嫂在旁边看着笑,说小兔崽子们看沈星生的好看,喜欢他呢!沈星很是不自在,去过几次后就不肯再去了,有事不懂就指挥他师父去问,沈默去过几次也不去了,沈星问了他几回他才说,每次去,陈嫂家里都会来一些妇人盯着他看,还问他可曾婚配,可有意中人等事,他不乐意听这些,也就不想去了。

      后来再有不懂的事,两人舍近求远,从后山绕老远的路出村子去问赵掌柜。赵掌柜是个好相与的,本就很是喜欢这一对儿本事大又谦逊害羞的玉人儿,与沈默又有生意往来,自然是无有不耐烦的有问必答,后还买了本农桑集送给沈默,沈默不知竟还有这样的书,直叹没早些去买。赵掌柜见他师徒二人过家家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种,甚是可爱又好玩儿,闲时也和他们一起研究,发现同一片土还可以间杂着种几种不同农作物,不仅不会抢了各自肥料,还能相辅相成让各式农作物长得更好,都叹果然各行各业都有大学问在。

      买了书后,沈星知道这水塘是挖不成了,因为引不来活水,鱼虾养不活。既如此,那片地儿也就都种上了菜。

      花种倒是没买,沈星习惯采些野花折些树枝回去栽,活就活了,不活再采。有新鲜瓜果吃的时候,沈星也会将籽都留下来,找些破烂陶罐子埋着,看能否发芽。

      比起菜农,沈默家前后院加在一起都种上,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看起来小,做起来却极是繁杂,师徒二人每日从早忙到晚,累极却也快活。

      穆清常常来,来了也不帮忙,只拿把凳子端杯茶坐在旁边,边看边闲聊,有时翻翻农桑集,时不时指正沈默做的不对,沈默几欲将他赶出去,沈星都笑着拦住他,穆清也嘻嘻哈哈的照旧,看沈默实在不耐烦他啰嗦时就自觉的走了,过不几天又会来。

      前后院子都种的差不多了,沈默师徒难得休息几日,穆清又来了。沈默问他:“穆兄不用温书吗?这样频繁往来我们家,不怕你的贵人们看到你不务正业,心生不满?”

      穆清自行搬了条瘸脚板凳坐着,“不满也好,将我赶出来了我就来你们家常住,在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之地,说不定我更有把握高中!”

      沈默觑了他一眼,不答他要来住的话,“今日你来的正好,我乖徒儿见她外祖在屋角搭了个凉亭,夏日乘凉冬日赏雪,好生雅趣,也要孝敬我,给我搭一个,你来帮帮忙吧。”

      穆清倒是没推辞,摸摸给他上茶的沈星的头,“乖侄儿!你师父好福气!”

      沈星笑笑,“星儿才是好福气,跟了我师父,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沈默宠溺的望着沈星笑,看得穆清好生嫉妒,他寄人篱下,虽一应衣食无忧,却终归不自由,也常感落寞孤独,想必这就是他时常往沈默家跑的原由吧,这里,对他来说,更像是他没了的家。

      沈星费力抱来早就买好的大捆油布,沈默接过往走神的穆清身上丢,将他从本来就坐不稳的瘸脚板凳上砸了下来,穆清抱着油布,爬起来拍拍衣服,正准备说沈默几句,沈默已跃上屋顶,琢磨在哪里打桩系绳了。

      一个简易凉亭搭了一个下午才成,穆清累得也不顾文人形象,一屁股坐在廊下地上大口喝茶,“今日动手才知道,原来平日你们下地竟是这般劳累!”

      沈默准备洗手做晚饭,“这可比种地轻松多了!……你今日有功,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这是沈默第一次主动留穆清吃饭,之前穆清就是挨到饭点不走,沈默也不说留他吃饭的话,穆清到底是读书人,没的脸皮看人家进门做饭了还不走,往往只好灰溜溜的趁天没黑透回城去。

      今日沈默破天荒留他吃饭,穆清蹬鼻子上脸了,“那我就勉强试试你的手艺吧,虽烤鸡好吃,这炒菜却是另一门学问,也不知贤弟精通几分。还有,我若在这吃晚饭,天就黑了,我一文弱书生,天黑不好独自赶路的,需得在这借宿一晚,你也要准备准备。”

      沈默没搭理他,沈星笑着拉住穆清,“穆叔叔放心好了,床铺都是现成的,下午我已按师父的吩咐都收拾好了,您安心留下来吃饭吧。师父做饭的手艺和野间烤鸡一样,都是极好的,你吃过就知道!”

      穆清见沈默下午就安排好了,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也破天荒的主动说要帮忙。沈星拿了颗大白菜让他收拾,穆清边乐呵边琢磨,一颗白菜像要玩出花了。

      沈默今日做的是他的拿手好菜,腊牛肉炖萝卜,光是闻着这满屋子的香味已让穆清垂涎不止。快炖好的时候,沈默又炒了几个小菜。天暖了也不用坐在炕上吃,沈默索性将一应桌椅板凳都搬到新搭的亭子里,饭菜陆陆续续上桌,油灯下,热气烟雾缭绕,看得穆清几近流泪,这样温馨的家宴,他已是几年不曾享用过了,若他老娘还在,便只为这每日三餐,他也甘愿为人所驱,无有怨言了。

      沈默见状似是同理他所感,拍拍他的肩,“坐下吃吧!”

      穆清偷偷摸了把泪,坐下来也不客气,吃了一筷子牛肉,眼睛顿时似天上星辰般闪亮起来,“贤弟!!!”

      “嗯,我知道,十分好吃!多吃些,我今晚多煮了许多饭。”沈默接过沈星盛过的饭,不无自豪又淡然道。

      穆清没空说废话,只大口大口不停的吃,看得沈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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