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城市之鲸升》陈亦寒式

16、那束光

　　似乎存在这样一个所谓的定律：当你身处某个圈子或者群体中时，如果周围一直存在某种声音告诉你，你和某人很合适，那么你俩最终大概会有2种走向的结局。一种是你俩逐渐暧昧，然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一起了；另一种是你俩中的某一个人开始觉得膈应，逐渐远离对方，去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直至这种“八卦新闻”彻底消失。
　　或许，我就是第三种结局的人。
　　张桐旭这样名副其实的帅哥，任谁都忍不住心跳漏一拍。但对我来说，选择暧昧甚至尝试再一起，概率小的可怜。

　　“不得不说，其实我们公司很多女生都暗恋你，比如武昌那边的一个店长，叫韩梅梅来着吧，好几次明里暗里和我打听你的喜好和近态。”
　　望着眼前的一轮明月，投射在湖面上形成一片随波激荡的光晕，我的大脑正处于开机时的混沌期。
　　“看得出来，你有些紧张，连遣词造句都开始刻意起来了。还韩梅梅？你倒是把英语课本里的人物都挪用来为你的没话找话当借口了！”
　　张桐旭哑笑了几声，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聚焦在我脸上，连带着吹到身上的江风都冷了几度。
　　我深吸了几口气，望着江面上碎裂的月光，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就是觉得，最近，我们俩有点怪怪的。我不想因为上次的事儿，影响了我们正常的工作气氛。”
　　我不自觉捏住了他的左肘，略带恳求的口吻，“我想，一起回到之前‘并肩作战’的状态，可以吗？”
　　张桐旭听完我的一番“诉求”，竟心生一股怒气，直接扭转了身子，扶着桥边的栏杆，一言不发，身子仿佛要和月色融为一体。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
　　十分钟过去了。
　　我意识到这场沟通可能要以失败而告终后，侧身准备走开。
　　“覃磊，你等等，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陪着你一起任劳任怨这么久，换你几句真心话，你不亏。”
　　我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刚想应声，他压根没给我机会。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那个周铭然，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彼此间的差距太大，而你无法承担这之间差距可能带来的让人窒息的压力？”
　　“准确来说，我不敢喜欢任何人。对于你们任何一人的喜欢，我觉得我不配得到，更加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我知道这样的答案可能会让你觉得我想坦然享受这样两份爱意，甚至在这期间应付自如，把你们俩耍的团团转。”
　　我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哽住。
　　我顺了顺气息，接着说道，“现实就是，从小根植在内心的自卑、不安、恐惧和焦虑早就蔓延在我的整个心脏。我不知道如何去控制潜意识里早就被篆刻的一些‘生理反应’，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判断自己值不值得被爱，甚至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职场里的我，大家口中的磊哥是形象最具体，有着鲜明的工作标签特色，拿到显著的工作业绩的一个我。而骨子里的那个我，你现在问他喜不喜欢你，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未研究钻研过的领域。”
　　“那你对我有过心动的感觉嘛，即使就那么一小会儿？”
　　“坦白来讲，肯定有过心动。你对于任何一个女生来说，不论是形象还是心性，都有独到的魅力，这不是赞美，是我的心里话。”
　　张桐旭嘴角咧着笑了，是他以往那种自然的露齿笑。
　　“覃磊，抛开一切不谈，你说的这些话我可能只能明白一小部分。但我很想告诉你，那个你口中描述的充满各种缺点的你，只是你站在自我批判的角度得出的某个结论下的你。换句说，即使是工作中的你，依然换来了别人那么多的真挚喜爱，反而言之，本质中的你目前看来只有你自己不喜欢。但因为别人都没看到过，何谈喜不喜欢，爱不爱哪？”
　　我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湿意，边哽咽边笑着回应，“好的，我会尝试去释放一下那个不曾见过日光的，心底的我！”
　　“好了，你过来吧，我不顺路，你送磊哥回去吧！”
　　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张桐旭，他指了指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不远处，小电驴的车灯隐隐约约从坡下浮现上来，映入眼帘。
　　是“讨厌”的周铭然。
　　我不禁苦笑，看来他俩商量好的。
　　于是，我故意说道，“说不定我想开的那一天，觉得错过你真是天大的损失，到时候去跪舔着找你求‘复合’，一定要给个机会！”
　　张桐旭朝我使了个白眼，心里想的肯定是：我才不做备胎。

　　“你俩背着我约定了什么事，怎么你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我伸出手掌，作势架在周铭然脖颈处，略带威胁意味。
　　周铭然微微后侧了些目光，一脸严肃得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张桐旭告诉我，今天你俩要聊一些事情。如果你俩最终成了，在一起了，希望我能见证并祝福你们；如果你还是拒绝了他，代表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
　　带有玛丽苏气息的一番话从周铭然嘴里说出来，立刻戳中了我的笑穴，在小电驴的后座像被按住的鳗鱼翻仰晃荡。
　　“你别摔下去了！”
　　周铭然迅速伸出左手，右手握紧车把的间隙，捏住我的上衣领往里用力拽了下。
　　夏天的衣物本来就会比较贴身，此刻我的前胸正与他的后脊背碰撞在一起，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他的身躯燥热了起来，后颈蹭蹭冒起了汗。
　　“干什么你，趁机占老娘便宜是吧！”
　　我蹙着双眉，赶紧用右手横档着隔断出一道空间。
　　“好了好了，谁让你笑的得意忘形，那我主动让你占点便宜总可以了吧！”
　　说时快，周铭然顺势又抓起我的左手往他的腹部靠去。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哪，坚硬厚实很有力量感，但同时能感受到血液沸腾燃烧的热烈。
　　我的耳根子不自觉烧起来，恍惚间，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抽回了手。
　　“下作，流氓，坏蛋。”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覃磊，彼此彼此。你对帅哥的那些小心思，我可是门清的很。再说了，你谁都没答应，我这不得好好表现一番，多唤醒一些你之前对我的小心思，我说的没错吧！”
　　我狠狠握拳砸了一下他的后背，觉得还不够劲，顺势掐了一下他腰部的位置。
　　“哎哟！你下手忒狠了，想和我做亡命鸳鸯也不是不行，咱们换种更浪漫的方式不是更romantic嘛！”
　　“好好开你的车，不把姑奶奶我安全送到目的地，就打断你的腿。”
　　“你还别说，刚才你掐的那一把，我感觉已经伤到肾脏了，这不用你打断了，早快断了一条‘腿’了！”
　　得益于职场环境锻炼出来的敏锐理解力，我秒懂了，憋着一肚子但也只好作罢，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只会越发兴奋和我斗上三百回合。
　　沉默了几秒钟，换来了另一串更清脆响亮的笑声，引得旁边的路人都以为哪里窜出来了搞行为艺术的两人。

　　宇菲这两天断断续续发来了一些雪山蓝天的照片，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原，我心里也终究没底，不知道这趟旅程对于宇菲来说，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
　　结果如果未能如愿，过程还会存有意义吗？
　　宇菲走之前，我逼着周铭然找了所有的办法，终于找到了一些关于他哥——周乔然所在部队的信息：大概是在日喀则的某个偏僻的边境哨点附近，没有直达的飞机、火车甚至是大巴，需要宇菲到了当地去找向导租车前往。

　　中午的餐期快要结束，我抓紧时机回到休息室，准备喝口水。打开手机查看回复一些消息，随后瞥见了发现板块的朋友圈消息提醒。
　　是宇菲新发的朋友圈，特意提醒艾特了我。但凡是我们之间发现了好玩有趣的东西，都会如此提醒对方一起分享。
　　罕见没有之前常见的九宫图，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从车子副座视角拍到的雪山日光图片，右上角是显眼的路牌提醒：前方120km日喀则市。
　　宇菲只写了一段简单的文案：很多年前偏执得以为，宇宙投射给我的那束光带着强辐射，会炙伤皮肤；很多年后才惊觉，宇宙只是觉得那时的我需要温暖和爱，于是投下那束光。如今，我要找回那束光，即使我无法确定结果好坏与否。
　　日光之城，一座靠近天际的城市，宇菲要的那束光，还会再次眷顾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