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城市之鲸升》陈亦寒式

14、没有“答案”

　　“你叫，林思源对吗？”
　　“对的，双木林，饮水思源的思源！”
　　邹静迈着小步伐，始终走在林思源的前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林思源的回复显得平静淡然，但语气里还是夹杂着些许疑虑，有些慌乱得望向我。
　　我暗暗递了个眼神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示意没什么大事儿，放轻松！

　　海底捞门口早已经排起了长队，还好我提前让周铭然给我们预留了一个小包间。
　　好在他看到了我的消息，并没有做出像之前一样的行为，我心里“忐忑”的小鹿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六位里面请，右拐里面的小包间，小孙，你帮忙带一下！”
　　周铭然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嘈杂的场子，笑目盈盈得望向我们。
　　突然，邹静停下了步子。
　　“这位，怎么有些眼熟，你之前在瑟万斯待过吗？”
　　周铭然愣了一下，神情随即恢复如初。
　　“是的，算起来也有四年了，和覃磊之前是同事，也被您督查过几次！后来因为个人的私事问题，离职来了海底捞当店长。”
　　“哦，因为个人原因离职，那还挺可惜的！凭您的能力，当时升至店长职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邹静似乎想起了什么，视线逡巡在张桐旭和周铭然身上，嘴角不自觉微扬，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浅笑。
　　“先吃饭吧，既然是覃店长的老熟人，这顿饭也该一起聚一下，都是瑟万斯曾经和现在的优秀员工，想必可聊的话题不少！”
　　“那个，静姐，他上班也挺忙，有机会再聚吧！”
　　我赶忙给周铭然使了个眼神。
　　周铭然回看了我一眼，便给邹静不失风度得赔了一笑。
　　邹静也没觉得意外，微微颔首，便径直走进了包间。

　　四宫格里，香气四溢，蒸腾而起的气雾在吊顶灯的光辉下翩跹舞动，伴随着锅底阵阵“咕噜”沸腾的声响。
　　林思源静默得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得涮煮最靠近自己的茼蒿。我只得时不时关照着，用公筷给他夹一些平日里他自己爱吃的。
　　“覃店长，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员工啊！怪不得集团内部都说覃店长管理过的店铺，员工流动率是最低的，今天看来是有根有据的！”
　　我忙解释道，“这没什么，他平时性格比较内向，这样的饭局难免会有些拘束，静姐不要介意才好。”
　　邹静听后，神情带有一丝黯然。
　　“思源，虽然我来餐厅没多久，但真感受的到磊哥对你挺上心，你俩看起来真像亲姐弟，我小时候就幻想着自己有一个对自己这么关心的亲姐姐！”
　　何梓婷边喝着番茄牛肉粒汤，一边嘟囔着，我赶忙捞了一勺刚涮烫好的麻辣牛肉递过去，“赶快吃吧，平日里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大家齐心经营好店，我比谁都爱护你们；要是做的不好，我可是比谁都下手狠，不信试试看。”
　　“我信我信，我作证！磊哥对我下手可狠了，趁我不注意就揩油我，吃我豆腐。梓婷，你可要留个心眼。”
　　宇菲一副检举我“恶行”的姿态，边用力嚼着嘴里的毛肚。我瞬间坐不住了，抽身出了座位，上去便作势要捂住宇菲的嘴，“梓婷妹妹，千万别听你宇菲姐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正经好公民。”
　　大家看着我和宇菲打作一团的样子，都不禁笑出了声。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了，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静姐，不好意思见笑了！”
　　静姐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们这样，倒让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工作一定很有意思。有的时候，工作上的疲惫往往不如心理上的疲惫来的深刻，所以覃店长这样的管理方式完全没问题。”
　　“不过宇菲，趁此机会，我也八卦一下，之前听说你请假一个月，大家都传你是去追爱了，大概是说一个叫周乔然的男生？”
　　宇菲愣了一下，大家一时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打扰了，给大家送了一个冷藏过的果盘，配着火锅吃比较过瘾！”
　　周铭然一脸傻笑着进来，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身上，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的，不过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名字，周乔然，我倒是很熟悉。”
　　周铭然忙打开手机，翻到一张照片，递了过来。
　　“这是我哥周乔然，他现在正在西藏日喀则当兵，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比较叛逆，高中毕业没读大学就去当兵了！”
　　宇菲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脸部交织着喜悦及愕然，脸部的血气有点上涌，眼眶似乎不知不觉被辣锅的烟气熏到了。
　　喜悦的是，那个一直没找到的人，此刻映入眼眶，满心满眼，像是做的一个遥远不现实的梦突然变成了现实；略显震惊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和记忆的模样有了差距，没了记忆中的桀骜不驯，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没了记忆中的白皙皮肤，脸部看的出来粗糙切黝黑。
　　“看来我这没白问，倒像是帮了宇菲一个大忙了！行了，你们赶紧去好好聊一下，青春不等人呐，我就不留你们继续陪我吃了。”
　　静姐挥挥手，喜笑颜开的看着我们陆陆续续往外走，我眼神示意抱歉，她仍然笑意满满的看着大家。
　　其实，一个人吃火锅很寂寞。

　　“静姐，要不我陪您吃吃完吧，磊哥她们还在外面说事儿！”
　　邹静惊讶的抬起头，那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蜗的时候，内心激起了层层喜悦的涟漪。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有一个弟弟，但是我俩走散了。等我长大后，再想找到他，却发现，人海茫茫，放眼望去哪里都没他的身影。思源，你和我弟弟小时候长得真的很像，那双眼睛，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态，你是不是也记得自己有个......”
　　“静姐，不好意思，我从小就没有姐姐，是我爸一手把我带大的。我留下来陪您吃饭，是觉得一个吃火锅真的会感到孤独，没有其他意思！”
　　思源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澄澈，邹静看着他，儿时的记忆层层翻涌出来：因为弟弟还小，她还是个女孩，便在她6岁的时候被爸爸强行送走。即使养父母对她很好，但那个记忆里时时扯着自己衣角，畏畏切切站在自己身后的亲弟弟，仍然时时出现在自己梦里。
　　邹静的眼神里尽是失落，泪水不禁划过面颊的瞬间，才让她突然醒悟，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在这个“陌生”的20出头大学生的面前，她居然第一次展露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慌乱中，抓起了擦手的热毛巾，反应过来后，只能匆然一笑掩饰尴尬。
　　思源默默吃了几筷子，低头看着碗里混杂着香菜酱料，隐隐出了神。
　　小时候，大人们总会在他调皮捣蛋的时候说他是个臭小孩，姐姐却告诉他，大人们小时候也都是臭小孩，个个顽皮的不得了。但是，只要他多吃点香菜，就会变成喷喷香的香小孩，大人们都会更加喜欢他。于是，他听姐姐的话，顿顿拼命的吃香菜。
　　现在想来，当时那些因为家境不好而显得粗糙的饭菜，似乎因为香菜这一假命题的出现，变得顿顿滋滋有味。

　　回店里的路上，宇菲显得格外兴奋。
　　在我的软硬兼施下，周铭然把他哥周乔然的裤底儿都快掀翻了，就差没把小时候他哥尿过几次床抖落出来了。
　　但唯一让周铭然感到奇怪的是，他哥从没提起过女朋友的事儿，好似他哥一直都在休假归家和返回军营这两件事里奔波。
　　宇菲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和你哥一样，真是个专情的种儿！”
　　我被宇菲的眼神扫到，又被张桐旭的眼神扫到，只能再次赶紧捂住宇菲的嘴，“我给你准假，快去把你未来的老公追到手再说，不然别回来了！”
　　正当我要宇菲拽走的时候，哪知脚下台阶一踩空，心里似乎已经预警着要以一个“狗趴式”落地姿势结束的时候，张桐旭眼疾手快得上来扶住了我。
　　哪知我站稳后，发现脚扭伤的有些严重，张桐旭见状赶紧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准备送医院。
　　本就还没走远的周铭然看见此情此景后，立刻上来想要一把抢过我。于是，俩人愣是一边一个抱着我，手掌的劲儿像是随时要把我撕成两半。
　　“你俩够了，这是要送我上西天吗，上赶着来！我自己下来，谁也别送我。”
　　怒气值蹭的一上来，我挣扎着便想下来自己走到医院去。周铭然见状只好松开手，默默矗立在原地，看着张桐旭抱着我离开。
　　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周铭然心里隐约觉得一阵落寞，但他也不知道，这样拼命想表现他的在意，是否还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