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厨美人传》之越

4、面鱼

　　郁昭醒的时候，只闻到一阵鱼的香气，起来一看，自己房里的窗户漏了条缝，她摸摸饿瘪的肚子，想着因为这恶食症，自己已经很久没感受到饿是什么感觉了。

　　昨儿傍晚时，吃了这个神医做的粥和卤鹅，粥细腻清淡，卤鹅多汁、肉质鲜美，是她在宫里都没吃过的美味，神奇的是，食欲都好了不少。

　　素心一路上都在夸这个小神医，说她不仅人机灵，做菜也是一等一的好。

　　从没听说过神医还会做饭的，郁昭轻笑一声，心说这是神医还是厨子啊。

　　昨天在郁皇那里待了很久，回宫时天都黑了，本想见见这个不知是厨子还是神医的小姑娘，回来却看到宜春居里灯都灭了。

　　郁昭好奇这个人，但大晚上的，人家已经睡下，再喊起来失了礼数也不好，只欢欢喜喜睡下，心里念着这个小姑娘明天能做什么好吃的。

　　要是李寻风厨艺真的不错，就让她做了自己这黎华殿小厨房的女官，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素心瞧着日头，已经到了皇后娘娘规定晨起的时候，她一推门，发现郁昭已经坐在床上，招呼外头服侍的宫女进来，笑道：“公主醒了？”

　　郁昭站起来，立刻有宫女给她服侍，按李寻风给素心交代的话，乖巧地喝完一杯水，侧头：“李寻风起了没？”

　　“早就醒了，正在厨房给公主做早膳呢。”

　　郁昭想着之前吃过的早膳的品类，嗤笑一声：“做来做去还不是那些花样？”

　　小厨房每日都会做上不一样的成盅的粥品，鸡鸭鱼鹅猪肘子，海参燕窝鱼翅，放眼一看都是好东西，每天的菜品都不一样，各宫做了什么还都记录在案，后宫里头，除了郁昭，其他都是御膳房做好饭，统一送过去。

　　一点意思都没有。

　　郁昭挑了只流苏钗往头上一插，朝着镜子晃了两下头，确认妆容无误后，起身去找寻风。

　　走到小厨房门口，拱门处都围满了宫人，郁昭给素心使了个眼神，瞬间就被清场。

　　难怪围了这么多人，过了拱门，食物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小厨房门窗大开，外头还站了个拿剑抱臂的女人。

　　郁昭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笑眯眯地说：“逢初？你怎么在这？难不成皇叔也在？”

　　逢初朝郁昭拱拱手，字正腔圆、不带一丝情绪：“王爷派我来保护李姑娘。”

　　郁昭挑眉，凑过去问：“真的假的？皇叔居然会对一个小姑娘上心？”

　　说完笑着进了小厨房，“啧啧，这各家小姐要知道，心都得碎满羽州咯……”

　　郁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着寻风蹲在添柴火的小身板，等着她转身，就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能让不近女色的骁王爷都这么上心。

　　寻风今天穿了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衣服，样式不是最流行的，就是这行动方便。
　　感觉到后头有人，只当是宫女，头也没抬，问道：“公主醒了吗？”

　　嗯，声音听起来还挺稚嫩的。

　　郁昭挺直腰杆，回答：“已经醒了。”

　　寻风还是没回头，指了指自己正在烧火的大锅：“等公主到了我再给她做面鱼，不然就不筋道了。”

　　“公主已经到了。”

　　“啊？”寻风边站起来边把手往围裙上擦了两把，转身抬头，“我这礼仪都还没学会呢，我该……”

　　哎，郁昭打量着眼前的人，这小姑娘长得也挺好看，眼睛灵动清澈，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

　　寻风看这穿着，应该是后宫中的贵人，话说回来，这人真好看啊。
　　愣愣地看着她，视线却看向她身后的门边，素心朝她打了个手势，寻风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她一直没见过的十四公主郁昭。

　　宫中礼仪她很多都还不会，现在只满心想着磕头，架势一摆起来就立刻被郁昭拦住。

　　“不用行礼了，”郁昭手一挥，表示不在意这些东西，走到寻风面前，“今早吃什么？”

　　郁昭其实比寻风还小上一两岁，可寻风个子矮，就显得人比郁昭小了一圈。

　　寻风把手边的碗端起来，里面有搅好的白面，筷子飞快在里头打转，给郁昭解释：“面鱼。先把水煮到大开，像这样，能滚出花最好了。”

　　锅盖一掀，热气就往上冲，郁昭身子微微往后躲了躲，只听寻风接着说：“用筷子把面下到锅里，长长的一条，像鱼一样，面做的鱼，就是面鱼。”

　　她边说着，手上动作还不停，面鱼长长的，一下都没断，接触到滚烫的水，面鱼就都成了型，原本干净的水也都被变成了面的白色，汤汁粘稠。

　　“盖上盖子煮上一会儿，撒上一把小青菜，一撮剁碎的蒜苗，再来点盐，出锅。”

　　郁昭没等素心过来，自己就上手，用布包着滚烫的碗到院子吃饭，素心在后面跟着，帮她提着裙摆，嘴中念念有词：“祖宗，这事儿交给我们来就行，您怎么自己动手？万一烫着了可怎么好？”

　　郁昭小心翼翼地把碗放下，坐在桌旁，用勺子搅着刚出锅的面鱼，闻着香气，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答非所问：“寻风说了，这是民间美食，想来宫里头的厨子啊，大抵都是不愿做这个的。”

　　寻风追出来，把一碟小菜放在郁昭面前，笑吟吟地瞅着她：“这是厨娘之前腌制的萝卜干，尝尝？”

　　郁昭心急，刮了勺最上头一层的面汤就往嘴里塞，被烫得龇牙咧嘴，只听到身后的笑骂声传过来，郁昭一喜，扔了勺子就跑过去。

　　“皇叔，你来了？”

　　霍骁摸摸她脑袋，笑：“刚和你父皇聊完事情，要回府了，顺道过来看看你。”

　　郁昭撇撇嘴，眼神往后瞟，一脸坏笑：“黎华殿和你出的东大门可是两个方向，皇叔，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看小姑娘的？”

　　“就你话多。”

　　寻风看到霍骁过来，盈盈给他行了一礼，霍骁坐下，说道：“这什么时候学的？还算有模有样。”

　　“刚才找素心学的，要不是她，我真以为见到个人都要磕头呢。”

　　霍骁看桌子上放了碗面鱼，说自己没吃过，要寻风给他盛一碗来。

　　她刚进屋，常礼小声地和逢初嘀咕：“面鱼这东西，王爷不是昨儿晚上才吃的吗？怎么说自己没吃过，这不是……”

　　霍骁一记眼刀杀了过来。

　　常礼：“……”
　　就我话多。

　　早膳用完，霍骁起身，看到寻风蹲在井边杀鱼，郁昭朝他使了个眼色，喊道：“寻风啊，中午吃什么？”
　　“吃鱼，你们想吃什么样的？红烧还是清蒸？”

　　郁昭爱咸辣，立马接道：“红烧啊，红烧的味重。”

　　寻风回头，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郁昭皱眉，努力地回想着御厨做鱼的味道：“怎么了？红烧的不好吃吗？”

　　寻风摇头，转而看向霍骁：“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中午约了郁夙一起吃饭来着，可是这佳人相邀，白白拒绝也不好，霍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也可以。”

　　回头看了常礼一眼，常礼拱拱手，出门去了。

　　可怜这郁夙，又被骁王爷放了鸽子。

　　寻风这次没问郁昭，单独看霍骁：“你想吃什么样的鱼？”

　　霍骁依旧是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姿，看着寻风的眼神多了些什么：“都可以，你喜欢做哪种就吃哪种。”

　　寻风提议，两种各做两条，这样两种鱼都能吃到。

　　这鱼是从宫里头的湖里捞出来的，和那只鹅是一片水长大，还是大监亲自带人过去捞的，刚开始见这大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现在看到她倒是笑嘻嘻地，拎个拂尘掐着兰花指老远就打招呼。

　　人心啊人心，羽州真是乱。

　　郁昭噔噔噔跑过来，蹲在寻风旁边，飞快地抱了她一下，开心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做的，肯定都好吃！”

　　等郁昭放开，寻风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郁昭胡乱摸了把自己头上的珠钗，发现自己发型没乱，又摸摸自己的脸，“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寻风摇头：“不是。”
　　复又解释，“这鱼不是给你吃的，所以，清蒸还是红烧，大概都和你没有关系。”

　　郁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