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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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花枝不在，阿娇称了主人，白天也大门紧闭，生怕一不小心，流弹不长眼睛钻到屋里来。战事是如何惨烈，只从报纸上得知。她极力怂恿丈夫离开上海，高青衫犹豫不决时，收到一家报馆的聘请，月薪翻了三倍。他动了心，决意留在上海。
晚上在餐桌上一说，阿娇把筷子重重一放，怒道：“这点儿钱，能买谁的命？你想死，我不想死！”高青衫知道这顿饭吃不香了，赔笑道：“小姑奶奶，日本人可不敢撩洋大爷，要是租界不安全，哪里也不安全。”屋里虽无人，他仍下意识地向门外望一望，小声说：“待战事一休，该干什么干什么。难道日本人的炸弹是泥水捏出来的？哪有天天丢的道理？你放一百个心罢！”阿娇道：“你吃了迷魂药啊？脑子不清楚。”她一面说，一面上前摸他的额头。
高青衫捉住她的手，笑道：“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什么罪名都没有。小日本再横，能无缘无故杀人吗？也没这样的道理。”阿娇道：“远的不说，如今那些被炸死的，有几个不老实？”高青衫叹道：“阎王要人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阿娇道：“我看你在胡扯！”她挣开手，回房走到床前，往床上一倒，卿卿哼哼哭起来。
高青衫走过来，双手扶在她的肩上，道：“这又怎么了？”阿娇哭道：“我瞎了眼！自打嫁给你，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吃了今天的饭，担心明儿的。这也算了，还得陪你陷在这个鬼地方，只怕死了，连尸首都收不着。”高青衫被她说得带了气，道：“哪个男人好，你找去！我纵然没出息，也不怕找不到女人。就算找个好看的，这个年月，只怕也不是难事。”阿娇遭他一激，哇的大哭。哭了一会，扭头道：“好！你去找你的漂亮姑娘，你把离婚费赡养费一并付给我，我立马走人。绝不耽搁你找新人！”
高青衫不必掐指算，也知道付不起价码，再看太太几乎瘫在床上，穿水红色家常旗袍，一搦楚腰，哭得水汪汪的桃花眼，真觉越看越爱，道：“心尖尖！我拼了命不要，也丢不下你。便死了，也埋作一处。”阿娇冷笑道：“都要寻新人了，哪里还有我？我走便是，不碍你的眼。”说着，竟一点也不含糊，回身就去翻箱子。
高青衫就势揽住她的腰，道：“我没心肝，说那些气话干什么？你不解气，抽我几巴掌也使得。我不怕疼，只怕我皮厚，扇得你手疼。罢！我帮你一把。”说时，将手一脱，真个抡起右手，就往脸上招呼。阿娇回过神时，那里已是抽了两记，欲要拦，怕他做戏给自己瞧；不拦罢，恐他日后挤兑自己，怨她心狠。左右为难之际，又恨他拿话逼人，无奈何，只好将头一低，呜呜咽咽的哭。
高青衫放下手，道：“又怎么了？”见她不答话，又道：“我有哪里不如你的意？你也给个话儿。嫌我挣钱少，这不是刚刚出息吗？我纵然心大，也没借梯就上天的理儿。容我一段日子，会好的。”阿娇知他爱看自己的娇样儿，抬头时便不擦脸，珍珠似的泪珠儿就挂在腮边，含了三分笑三分怨的模样，道：“你这会子哄我，先才怎么又气我？旧人还未下台，你倒思量起新人，可见心中无我！这世道，钱算什么？最怕有钱没命花。我是为着钱吗？你瞎了贼眼。”
高青衫立刻唾了几口自嘲，拉紧她的手，道：“好太太，我知你的心。只是你想想，去哪里不用花钱，哪里没有官老爷？阎王爷手底下还有小鬼呢！不论何时何地，民仍是民，官还是官。何苦再挪地方？有那些钱，不如留下来好好过日子。你细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阿娇听了，想了一想，道：“理儿没错，可日本兵凶神恶煞的，还留在这里，岂不是自投狼口？”
高青衫道：“日本虽小，人不少，这么多人，总有聪明人罢？想要天长地久占着这里，就得给活路。再说，我们守它的规矩。这还不成吗？”阿娇道：“就怕他们脑袋一根筋！”高青衫犹疑了一下，叹道：“那就算小鬼子短命。”阿娇更急了，道：“那我们快走！何苦跟这些短命鬼哈巴个脸。”高青衫道：“日本人能炸北平上海，就不能炸重庆吗？中国说大则大，说小便小，他们一点点占住了，到时又去哪里？”
阿娇听他的说法竟是留定了，自己再说下去也越不过他，当下滴了香泪，哽噎道：“我把命全给你了，你灵光点。别……”高青衫扯下她掖在襟下的帕，替她一点一点的拭泪，道：“别说了，我都明白。我活一天，都护着你。有我一口吃的，半口归你。”阿娇眼睛一鼓，要向他瞪眼，高青衫已笑道：“我的太太，你别贪心。谁肯似我这般爱你？我活着，你才能活得更好。”
阿娇抿嘴一笑，见他脸上有两道红红的印子，一手摸上去，道：“下那么大力气，不晓得疼吗？”她不说则已，一说，高青衫就龇牙抽气，一手附在她的小手上面，掀着眼皮看她，道：“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趁这会儿没人，与我两口罢。”阿娇脉脉地眱他，轻啐一口，慢慢把粉脸儿移将过去。两人正在缠绵，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的响动，二人一听吓，侧身站开。
高青衫捏着她的帕，笑得一脸春。阿娇道：“死人，还不出去看看？”高青衫笑道：“与我们何干？他们闹，叫他们闹去。”他一面笑，一面摇帕。他那得手后的张狂样儿，阿娇看着就恨，劈手夺过来，对镜理好妆，与他一道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